阿雨和亞曆山大談租金價格,她開口出兩千萬美金。亞曆山大說:“租十年,兩千萬美金,平均每年隻有兩百萬美金,這相對於三十萬平方米的倉庫來說,價格太低了。”阿雨說:“亞曆山大先生,這個倉庫基本閑置很長時間,隻有不到五六千平方米租出去,這點兒錢,全都用在維修費、看護費、交納土地稅還不夠。這三項費用加在一起,是一筆很大的開支。我付給您的租金確實不高,但它畢竟讓您掙錢而不是賠錢。您再想想?”


    亞曆山大說:“您這個溫州女人,簡直比猶太人還會說。這樣吧,您隻要再加一千萬美金,我們就成交。”阿雨說:“我隻能加一百萬美金。”“五百萬美金,不能再低了。”“一百萬美金,多一美金我也加不起了。亞曆山大先生,您這個地方對我來說是個不錯的地方,可對別人來說太大了。您一次性得到這筆錢,就不用每天為招租而害愁,也就把這個壓力轉給了我,您從此就可以輕輕鬆鬆地生活,可以去地中海享受陽光,到世界各地享受豐富多彩的人生。這筆賬,您再算一算吧。”亞曆山大似有所動,沉默著。


    阿雨問:“亞曆山大先生,知道倉庫為什麽一直沒能充分利用起來嗎?”亞曆山大說:“也許是我管理不善,招租不力吧。”阿雨笑著搖頭:“不對。是因為緣分。”亞曆山大不解:“緣分?請您為我解釋一下好嗎?”


    阿雨說:“這個詞來自中國,簡而言之,它說的是兩個人之間牢固而不可捉摸的美好關係。世界上芸芸眾生,卻隻有這兩個人才能夠走到一起,您說不清為什麽,但是您能看到這種關係的牢固和持久性。就像我們正在談的這個倉庫,對別人來說不合適的話,一百美金也不會付給您。我喜歡它我需要它,兩千一百萬美金我也心甘情願。這就是緣分。”雷蒙一直在一邊靜靜地聽著,看著阿雨。


    亞曆山大猶豫了一下說道:“好吧,看在緣分的份兒上,兩千一百萬就兩千一百萬,我們成交!您需要付給我一百萬美金的訂金。”阿雨搖頭:“我不喜歡這個方式。合同生效起一周內,我會將兩千一百萬美金打入您的賬戶。如果不行,罰我一百萬美金。”雷蒙點頭:“可以在合同裏注明這一點。”亞曆山大沉思著。


    阿雨說:“這樣做,我的心裏會舒服一些。我不希望有人在我嘴上套一個繩索。我自己給自己加上繩索,就另當別論了。”亞曆山大笑了:“好吧,如果一周內全款不到賬,您欠我一百萬美金。我們的緣分也就結束了,不管它有多美!”


    阿雨點頭:“我們會有緣分的。”亞曆山大說:“我現在就擬定合同,明天來簽合同,好嗎?”阿雨說:“沒問題。”


    這時候有人敲門,阿雨和雷蒙起身:“您還有客人,我們告辭。”


    亞曆山大一邊答應著敲門者,一邊送阿雨出門。門開了,塞薩爾和路易站在門口。阿雨愣了一下說:“塞薩爾先生,路易先生,你們好。”


    塞薩爾和路易禮貌地朝阿雨點頭,側身讓阿雨和雷蒙出門。門在阿雨和塞薩爾之間關上,兩個人的眼睛迅速對視一下。


    阿雨和胡躍正在熱烈地討論著。阿雨的表情很激動,胡躍很欣賞地聽著,不住地搖頭。


    胡躍說:“阿雨,你的想法非常好,我會全力支持你。不過現在塞薩爾很可能已經知道了,如果他在中間插一杠子,可能會給事情帶來一些變數,你要當心。”阿雨說:“確實不能讓他知道我真正的意圖,否則,我很難達到目的。”


    夜裏,阿雨坐在自己住處的沙發裏,眼前鋪開一張達沃拉倉庫的結構草圖。她用筆在圖紙上勾畫著,掂量著。電話響了。阿雨接起來:“您好,亞曆山大先生!什麽?您現在哪裏?好的,我馬上過去。”


    阿雨的眉間現出一絲陰霾,收拾好圖紙,關上燈出門,到一家咖啡館和亞曆山大見麵。二人在咖啡館坐下。


    亞曆山大說:“既然塞薩爾先生和路易先生也要參與進來,我就暫緩擬定我們的那份合同,想先跟您商量一下。畢竟,這在某種程度上能夠緩解您的資金壓力。”阿雨平靜地問:“塞薩爾先生想以什麽樣的方式參與?”亞曆山大說:“首先,他也想大麵積租用這個倉庫,隻是一時難以支付那麽多的資金,所以他提出一個設想,能不能以三個人合租的方式,租下這三十萬平方米的倉庫?”


    阿雨沉思著,沒有說話。亞曆山大說:“我並不反對這樣做。事實上,這樣做,對於你們每個人來說,風險都降低了,對於我來說,事情成功的把握會更大一些。所以我不得不說,塞薩爾先生的這個提議很有建設性。”


    阿雨問:“他們打算出多少?”亞曆山大說:“明天在我辦公室見麵的時候,我們就清楚了。”


    阿雨知道,塞薩爾摸不清楚她的底牌,又在耍陰謀。這個老奸巨猾的猶太人,是不會讓她生存立足的,因為她就像一把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在塞薩爾頭頂讓他膽戰心寒。她要以靜製動,伺機出擊。


    翌日,阿雨、塞薩爾和路易齊聚亞曆山大的辦公室。一張倉庫的草圖擺在他們麵前的桌麵上。


    塞薩爾慢慢說道:“我和路易先生目前的倉庫在這裏,我們不想再動了,如果跟阿雨·周女士合租整個倉庫的話,我希望我們能保留這個位置。”亞曆山大看著阿雨,阿雨點頭:“沒有問題。”


    亞曆山大問:“那麽,塞薩爾先生,您想跟阿雨·周女士合租,您打算占多少比例?”塞薩爾用筆在草圖上,畫了一個圈說:“我想把我們原先租用的倉庫擴大四倍。”此言一出,亞曆山大不高興了,阿雨也沒有馬上作答。


    亞曆山大生氣地說:“塞薩爾先生,您這並不是合租。”塞薩爾說:“剛才您問我要占多少比例,我現在告訴您,我占三十分之一,這不是合租是什麽呢?”


    亞曆山大說:“按照我跟阿雨·周女士談妥的低價格,您用跟過去一樣的資金租用了比過去大四倍也不止的麵積。恕我直言,塞薩爾先生,您這是變相降低租金,絕不是什麽合租。”塞薩爾看著阿雨問:“阿雨·周女士,您怎麽看?”


    阿雨說:“合租我歡迎,但我的條件是,您的投入比例應該控製在四分之一到三分之一這個區域,不能少,也不能再多。而且您的位置也要由我說了算。”


    塞薩爾說:“為什麽要聽您的?”阿雨說:“因為我的比例要比您大得多。”塞薩爾一時語塞,他看著亞曆山大。


    亞曆山大聳聳肩膀說:“這是你們之間的事情,我無權幹涉。”阿雨說:“如果您不同意我的提議,那麽我就不能接受您跟我合租整個倉庫,因為您會破壞我的統一規劃。你們現在占據了倉庫最好的位置,到期之後,我必須請你們離場。”


    塞薩爾火了:“我看您的目的根本就是想把我趕出去!”


    阿雨說:“您誤會了。”


    塞薩爾說:“您知道我的倉庫到了租期,所以就想給我找別扭,擺出一副要租用整個倉庫的架勢。其實呢,您根本不可能有這個能力。”阿雨說:“我有沒有這個能力跟您無關,這是我跟亞曆山大先生之間的事情。”


    塞薩爾挑唆說:“亞曆山大先生,不要上她的當!她把我轟走了,馬上會消失得無影無蹤!她的目的本來就是報複我的,根本不會考慮您的利益。到時候,誰還來租用您的倉庫?”亞曆山大有些擔心地看著阿雨。


    阿雨說:“亞曆山大先生,塞薩爾先生說我不考慮您的利益,這不是事實。我再次提醒您,不要忘了您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擔心這一天的開支又在增加,一個偌大的倉庫,隻靠那一點點的租金,根本無法維持,您還要自己掏腰包。如果能把這個包袱和噩夢交給一個願意承擔的人,這是否更加符合您的利益?”塞薩爾在一旁越聽越生氣:“不要相信她的鬼話!”


    阿雨說:“一麵是已經到手的這點少得可憐的租金,一麵是兩千一百萬美金的財富,亞曆山大先生,請您自己選擇。”塞薩爾突然站起來說:“算了,我決定,跟路易先生合租這個倉庫!”


    亞曆山大喜上眉梢:“您是說,您和阿雨·周女士要分別申請租用我的倉庫?”“是的,誰出的條件好,您就把倉庫給誰。”塞薩爾說完,冷冷地看著阿雨。阿雨冷笑著起身:“既然這樣,我需要回避,你們談吧。”


    屋裏人都愣住了,看著阿雨走出房門。阿雨快步上了汽車,她坐在駕駛座上,眉頭緊鎖地看著倉庫大門方向。


    不一會兒,手機響了。阿雨接聽:“您好,亞曆山大先生。”亞曆山大在電話中說:“阿雨·周女士,塞薩爾先生最終還是決定跟您競爭,他和路易先生合租這三十萬平方米的倉庫,並且出了比您高一百萬美金的價格。”


    阿雨沉吟道:“亞曆山大先生,我已經跟您說過,兩千一百萬美金,多一個美金都會超出我的預算。”亞曆山大說:“真對不起,現在的情況有些變化……”阿雨說:“那……好吧,我再加一百萬。”


    亞曆山大在電話中喊:“塞薩爾先生,阿雨·周女士加了一百萬……好,塞薩爾先生又加了一百萬美金!阿雨·周女士……”阿雨像是賭氣一樣喊:“我再加一百萬!”


    亞曆山大興奮地搓手喊叫:“阿雨·周女士又加了一百萬,現在是……兩千四百萬美金!塞薩爾先生?”塞薩爾看著亞曆山大的表情,又看看一邊的路易,遲疑了一下說:“我再加二百萬美金。”


    亞曆山大說:“聽見了嗎?阿雨周·女士,塞薩爾先生把價格加到了兩千六百萬美金!”阿雨對著電話說:“我出到三千萬美金。”


    亞曆山大喊起來:“三千萬美金,塞薩爾先生,三千萬!”塞薩爾咬牙看著亞曆山大手裏的電話。亞曆山大追問:“怎麽樣,塞薩爾先生?”


    塞薩爾說:“阿雨·周一定是瘋了。”亞曆山大說:“合同就在我手裏,誰先簽合同,倉庫就歸誰。”塞薩爾說:“那我再加……五萬美金。”亞曆山大有些疑惑問:“五萬美金?”塞薩爾點頭說:“五萬美金。”


    亞曆山大對著電話問:“阿雨·周女士,怎麽樣?”阿雨果斷地說:“既然這樣,那就請塞薩爾先生來做這件事情吧。謝謝您,亞曆山大先生,再見。”她深吸一口氣,踩了油門,汽車離去。


    塞薩爾看著亞曆山大放下電話問道:“她怎麽說?”亞曆山大說:“她放棄了,塞薩爾先生。”屋子裏安靜下來。


    亞曆山大從桌上拿起一份合同說:“現在我們來簽合同好嗎?我已經擬定好了,請您先過目。”塞薩爾機械地接過合同,一目十行心不在焉地看著,不時看著窗外。亞曆山大遞過一支筆說:“在普拉托,也隻有您和路易先生有這個能力,看來,阿雨·周女士確實如她自己所說,高一個美金都出不起了。”


    路易擔心地看著塞薩爾:“塞薩爾先生,您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塞薩爾放下筆:“是的,我的確需要考慮一下。”


    亞曆山大先是一愣,然後生氣地說:“現在我才明白,您是來攪局的!”塞薩爾說:“亞曆山大先生,請不要生氣,三千萬美金不是小數,我需要時間考慮。”亞曆山大說:“那您剛才出這個價格的時候,為什麽不考慮考慮?您趕走了我的客戶,可您卻要溜掉了!”


    塞薩爾和路易出來走到車前站住,塞薩爾說:“事情很明顯,這個阿雨·周的手指剛剛放在扳機上,子彈馬上就要出膛!她製造了一個租用倉庫的假象,其實是想引誘我掏三千萬美金,租一個毫無用處的倉庫!太險了,差點兒上了她的當……”路易垂頭喪氣:“這下子好了,我們要重新找一個倉庫。可是,塞薩爾先生,我們到哪裏才能找這麽便宜的倉庫呢?”


    塞薩爾說:“最多再多掏些錢,找個貴一點的而已,再貴能貴到兩千兩百萬美金嗎?你應該慶幸才對,沒有我的突然醒覺,我們一輩子的錢,就讓阿雨·周給騙走了。搞不好,這個圈套還是亞曆山大跟阿雨一起做出來,阿雨·周一定會從中分成!她,太小瞧老塞薩爾了,以為這樣一個小圈套,就能讓我鑽進去嗎?”


    路易目瞪口呆地看著塞薩爾,一時不知該說什麽。塞薩爾上了車:“走吧老兄,我看我們可以慶祝一下了。”


    趙銀花來到當初進城時住的那個小院。趙冠球家的屋頂上正冒著炊煙。趙銀花喊:“阿香,阿香。”阿琴推開門問:“找誰?”


    趙銀花說:“找李阿香。你是她什麽人?”阿琴說:“我是租房的,叫阿琴。阿香姐早不在這住,買樓了。阿香姐和姐夫一起開鞋廠,大發了。聽說,買的那樓可大,客廳裏能跳舞。”


    趙銀花說:“生意做得這麽好,真替他們高興。”阿琴問:“姐,你是誰?”“我是阿香的鄰居,趙銀花。”“你就是趙姐啊,聽阿香說你可能幹了,到陝北去鑽石油,早就買了大房子。”


    趙銀花說:“我的大房子就在這兒,咱是鄰居。”阿香笑著:“你真能開玩笑,就憑你,還住這兒?”“你不願當我的鄰居,我可願當你的鄰居。有時間過去串門。”趙銀花說著,走到以前的小屋跟前掏鑰匙開鎖,小屋的門鎖鏽死了,趙銀花開了好一會兒也沒打開。阿琴找出一把鉗子給趙銀花,趙銀花把鎖頭扭斷開了門。


    趙銀花進了屋子,發現那個綴滿紐扣的布還掛在牆上,她望了好久,淚水流了出來。她開始打掃屋子,打掃過後把從陝北帶回的窗花貼到門上,立時小屋有了一點的喜氣。她對著牆上的鏡子打量自己,隻瞅了幾眼,就把鏡子翻了過來。


    趙銀花安排好她的小屋,開始在街頭轉著,服裝店、皮鞋店、電器商店一一留下她的身影。她來到小商品市場,拿起一顆紐扣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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