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g本想將那柄扇子燒了,轉念一想這倒是那賈寶玉鬼迷心竅、敗壞家中姊妹閨譽的把柄,便將其袖入袖口,想帶回家收著去,往後若是那賈寶玉受了他的警告收斂了行止便罷,若不然就將它交到賈政手上去。賈政出手,說不定比自己出手的效果更可觀,畢竟老子打兒子,是名正言順、天公地道的,就是賈家老太婆也無話可說。


    胤g優哉遊哉地出了房門,隨意走了幾步,這廂房後麵有個小小的花園,這時人們全部聚集去了前堂和後院,這裏反而是一個旁人都沒有,正適合胤g觀賞風景,享受獨處之樂。此時正是冬去春來的景象:天顯得很高,卻又極清亮,酥酥軟軟的地上,是嫩嫩的青草,一踩一個腳印,讓人情不自禁放輕了腳步,生怕踩疼了它們。星星點點的花苞兒冒了出來,在春寒中顯得可憐又可愛。樹木也抽出了新枝,葉子的脈絡在靜靜的陽光下流動著嫩嫩的綠意,遠遠望去,如輕煙薄霧,配著樹間婉轉的鳥鳴,生機盎然。


    胤g估摸著午飯的點兒快到了,才慢慢地往大堂踱去。胤g才走到聚彩堂門口,就看見冬兒排開人群,銳不可當地衝了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爺,可叫我找著您了。中了……爺您中探花了,唱喜的人都坐了咱家一屋子,等著賞錢呢,現在就全望著您和太太回去呢。”


    堂上的賈府眾人聽了冬兒的話,開始時是鴉雀無聲,全部怔怔地看向胤g。


    胤g心裏有數,知道自己那日在金鑾殿上奏對稱旨,想必是入了皇帝的法眼的,隻當會狀元及第呢,沒想到卻隻是個探花,心裏反而是有些悵悵不樂。不過現在這麽多雙眼睛盯著,也不好有所表現。胤g轉念又一想,探花到底也是在一甲之列,比起會試的結果是好太多了。再說,狀元也好,探花也好,都不過是名頭好聽,最後怎麽樣,還要看今後的仕途怎麽走。曆史上籍籍無名的狀元多了去了,反而是一些未得狀元之殊榮的人後來居上,青史留名。比如唐代的韓愈,連進士都沒考上,還是從師爺做起,後來不也是風生水起嗎?


    胤g便淡然一笑,說:“你這奴才,悄悄兒告訴我便是,幹嘛嚷嚷?看擾了珍大爺的壽辰!”胤g如此說是有道理的,冬兒這麽著急忙慌地衝進來,忙不迭地就將這事情當眾就說了出來,惹得旁人嫉妒眼熱倒在其次,又有喧賓奪主之嫌,反而是顯得自己這個主子也和奴才一般地沒見過世麵,中了個探花就狂得什麽都不知道了似地。


    人群這才沸騰了起來。賈珍忙迎了上來,說:“大喜大喜!薛家大兄弟大喜啊!我為大兄弟高興還來不及,哪裏會著惱?來啊,把我收著的好酒都拿出來給大家喝,今兒個為薛家大兄弟賀喜,大家都要不醉不歸!“


    許多人也眉開眼笑地湊近了來給胤g道喜,胤g回禮不暇。


    稍後,胤g向賈珍說:“今兒個看來有的忙乎了,就請恕小弟不能相陪大哥哥喝酒慶生辰了。哥哥的好酒,待小弟改日再領吧。”


    賈珍反而是笑嗬嗬地說:“我們一會兒也不喝了,都出去看探花郎打馬遊街的風采,哈哈哈。”


    胤g又和賈府的兩位老爺道了別,便和聞訊出來的薛姨媽等人會和了一同回自己家去了。回家後的各種忙亂喜悅熱鬧,和胤g打馬遊街時的意氣風發,風光無限,不消細說。


    這邊賈母見薛姨媽一臉喜氣地走了,心裏滿不是滋味。再一看自家的幾個子侄平時瞅著也是一個個漂漂亮亮、體體麵麵地,這會子和人家一比照,頓時覺得哪裏都是毛病,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了。


    看著寶玉低著頭回來,一副畏畏縮縮的模樣,想是又挨了他老子的訓了,賈母這時卻也顧不得生氣了,拉過寶玉,發狠一般地說:“我的孫兒,你倒是看看人家,再想想自己啊,過兩年你也該科考了,不蒸饅頭爭口氣,別落在後麵叫人家笑話咱們賈府子孫眾多,卻沒一個是拿得出手的。”


    一旁聽著的王夫人聽了賈母這話,氣恨得簡直想馬上和婆婆翻臉。人的本性就是這樣,本來自己不覺得幸福的人,看見人家倒黴了就會慶幸自己原來過得還不錯呀;本來自己覺得過得挺好挺滿足的人,看見人家撞大運了,出於嫉妒或者各種不平衡會馬上覺得自己過的那小日子有何幸福可言。王夫人就是如此,看見一貫低於自己的妹妹眼看著要高過自己了,她那廢材兒子也比自己的寶貝兒子要高出幾個頭去了,心裏難受憋屈得幾乎不曾將手裏的帕子揉搓出一個洞來,現在見賈母還在埋汰自己的寶貝疙瘩,更是氣打不出一處來。


    晚飯後回了府裏,王夫人念著兒子今天先是被他老子拘了大半天,後來又被老太婆埋汰了一頓,一直悶悶不樂的樣子,心疼得不得了,便將他又喊到自己房裏,搜羅出好吃的好玩的給他解悶,寶玉卻還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叫王夫人看了十分憂心。


    在黃色的燈光下,寶玉一向白嫩細致的臉顯得十分灰暗,王夫人開始沒留神,這會子猛地一眼看去,他的臉上竟然隱隱還有些紅腫的痕跡。


    王夫人一把摟緊了寶玉,說:“你這臉上的是什麽?怎麽看著倒像是被人打了?”


    寶玉下意識地伸手想捂住臉,王夫人卻拉開他擋著臉的手指,一個勁兒地虛著眼睛往他臉上細瞧。


    寶玉嘴上連連說:“沒有沒有,隻是不小心摔了一覺,臉擦在地上給擦紅了的。”


    王夫人這一瞧,頓時急得聲音裏都帶上了哭腔,說:“胡說。這分明是被人打得,是老爺打了你?還是誰、、、”


    寶玉眼裏湧上了淚水,還是堅持說:“沒有誰。我就是摔在地上自己弄的。”


    王夫人不信,急命:“彩雲,將那邊地上的腳燈給我拿過來!”


    彩雲移了燈過來,王夫人不顧寶玉的躲閃,搬著他的臉看了又看,心疼地落下淚來,說:“你還哄我?這明明就是被打的!你還要說是摔的?那好,就算是摔的吧?是在哪裏摔的?又是怎麽摔的?另外,今天是哪幾個小子跟著你出門的?全部給我喊進來。我倒要問問,主子都摔成這幅樣子了,他們全都是死人哪,居然連回都不來回一聲兒。要是我沒察覺,這麽大一樁事情,是不是混過去就算了?看我不一個個地揭了他們的皮!”


    且說上午寶玉出了那間廂房後,就將自己的小跟班茗煙喊了來,千叮囑萬叮囑叫茗煙千萬別聲張,還要悄悄兒地別叫人發覺了,才讓茗煙張羅了傷藥來給自己搽上。清涼的藥膏搽在臉上,紅腫的印兒確實消了大半,不仔細看確實看不出來了,寶玉才遮遮掩掩地出去見人。恰逢當時寧國府人來人往,賈母等人的注意力被戲台上的熱鬧吸引了去,竟然沒看真了寶玉臉上的印子。就在寶玉鬆了口氣,以為這事兒就這般混了過去的時候,到底叫火眼金睛的王夫人給發現了。


    寶玉想起薛蟠當時“見你一次打你一次”的狠話,無論王夫人怎麽哄他的話,都不敢招認出薛蟠來。王夫人沒法,又怕把兒子嚇狠了,便喚了彩霞彩雲兩個人來,叫她們好生將寶玉送回自己房裏去,又說是太太的話,爺們白天可能著了惱或受了驚嚇,叫襲人等人晚上看護寶玉時要經心些,要專門留一個人徹夜守著他。


    王夫人越想越氣,便差人將自己的配房周瑞家的喊了來,又風怒電嗔般連夜叫人喚了跟著寶玉出門的幾個小廝來,又是怒斥又是叫掌嘴地,拷問了那幫小子一大會兒,終於問出來寶玉中途確實沒出過寧國府,就是被老爺喊出去了後又被薛家小大爺邀著去了一處僻靜的廂房說了一會子話。


    薛蟠!王夫人眼眸猛然收縮,他可是自己的親外甥,怎麽會對寶玉出手的?再說薛蟠看著是個知道輕重的人,他該知道寶玉是賈府裏的掌上明珠,豈是他可以打得的?別是弄錯了吧。


    王夫人問了又問,小廝們嚇得半死,哪敢隱瞞,隻說確確實實地寶二爺隻和薛家小大爺單獨在一起過,後來就出來到老太太等大家一處,實在是沒別人了。


    王夫人對著跪了一地的人,怒道:“你們這幫子廢物,成天跟著主子,還一個眼錯不見就叫主子吃了這麽大一個虧,現在都不知道是誰幹的!把林之孝給我喊來,就說我的話,將這幫子白吃閑飯不會服侍的小子們全部拉下去,一人打三十板子,罰掉兩個月的錢米!”


    待小廝們被拉走打板子之後,周瑞家的還不敢走,窺探著王夫人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


    太太息怒。據奴才的一點子小見識,要說爺被人打了,奴才雖然沒有親見,聽著剛才小子們的答話,估摸著就是薛家小大爺無疑了。薛大爺是太太的親外甥,按說不會這般不知道輕重厲害。可是據奴才往日的聽聞,那薛大爺現在看起來斯斯文文的,以往的品行卻很是不堪呢。一語不合就大打出手,聽說還打死過人。另外,還有些很不好聽的傳聞,本來是告訴不得太太的話,現在也不得不說了。”


    王夫人略皺眉頭,還是手一敲桌麵,說:“你隻管說!”


    周瑞家的就走了近來,低低地在王夫人耳邊說:“我琢磨著就是薛大爺打了寶玉,這個原因嘛,有幾個可能:一個是他喝多了幾杯酒,說不定和寶二爺言語上不合,所以動了手。二個是不是他和寶二爺在外麵有什麽爭風吃醋的風流韻事,所以挾私報複。三個嘛,不是太太問,奴才竟都開不了口的,現在少不得要說了與太太聽。據說薛大爺往日是要褻玩男色的,是不是他看著咱們寶二爺長得好,所以、、、”


    王夫人被周瑞家的一番捕風捉影的話氣得麵如金紙,將手裏端著的一個填胎細瓷茶杯往地上一摜,怒聲說道:“不管是什麽,總不能打人!中了個探花而已,就狂得姓什麽都不知道了嗎?寶玉是他打得的麽?混賬東西!明天你跟我去一趟薛家,勢必要討回這個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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