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我們有時候太過迷信自己的眼睛,反而被事情的表象所迷惑。


    即使被迷惑也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們始終相信,我看到的,那就是真實的。有時候,我也會這樣的自信,自以為我能撥開層層迷霧,看到什麽是真實。隻是我錯了,這麽多年來,我依舊沒能用眼睛去分辨那些是真實的,那些是虛幻的。我看不清,也分辨不出來。


    所以這麽多年來,我隻告訴自己,那些是需要的,那些是可以舍棄的。


    假作真時真亦假,真假已經不那麽重要的了。所以張三瘋是明智的,他就從來不會糾結於真真假假的這些問題。對他來說,他追求的隻有,需要和被需要。


    包括他碰白貨這件事,“我雖然碰了那東西了,但是,我知道我能製住自己,所以不算是毒癮吧?”幾年後,張三瘋提起這件事回憶道。


    我笑了,我承認張三瘋的說法,他碰白貨不是有癮,而是因為感情受挫後的空虛。我知道這種感覺,因為那時候……我也沾染了白貨,因為空虛。


    空虛,也是讓人墮落的借口。


    隻是那天晚上,我並沒有去糾結張三瘋吸食白貨的原因。我隻是看著眼前的張三瘋毒癮要發作了,所以我做了一個決定。


    我讓大威把張三瘋綁在了一張床上。雖然不知道這到底有沒有用,但是電視裏演的戒毒,都是把人這麽綁住的。


    張三瘋在床上,手腳動彈不得,隻是扭著頭問我:“二隆!你去那!”


    “去善後,今天晚上我就要收編何大頭的場子!”我沒有必要隱瞞,看著已經開始大汗淋漓的張三瘋說道:“但是因為你,因為你現在這個熊樣了,讓我的勝算隻剩下五成了,我今天晚上隻能自己去了。大威!”我喊了一聲。


    大威連忙走了過來,問道:“趙哥,什麽事?”


    “找幾個人看好他。”我瞥了一眼張三瘋,然後看著大威吩咐道:“現在何大頭生死不明,一會你去醫院,我會安排人接應你。今天晚上一定要除掉何大頭!”


    何大頭可能在醫院呢吧?我坐在出租車上暗自思量著。直奔何大頭的暮色酒吧。我要把影響降到最低,神不知鬼不覺的拿走何大頭的一切。


    隻是,降低了影響,勢必就會帶來新的風險。


    畢竟出來混的,利字當頭,人都沒了,還用講什麽情麵?如果現在那些老渣知道何大頭掛掉了。那麽所有人第一時間內,想的不是幫何大頭報仇,而是都會要來分一口肉吃。


    這不是我想看到了。我需要獨占何大頭的一切。


    今天晚上真的是出事了,平時燈火通明的暮色酒吧,今天竟然是黑著燈的,門可羅雀。看來真的是出大事了。


    下車後,我直接向著門口走去。門口的一個看上去像保安人攔住了我,說,“先生,今天我們歇業。”


    我脫下了自己的外套,並且一把拉開了襯衫的扣子,不僅把襯衫上別的胸章露了出來,更把身上的紋身露了出來,尤其是蛇頭旁邊的那個義字,尤為紮眼。


    “我是來辦事的。”我一把推開了他,然後直接走了進去。保安看了我一眼,底下了頭,沒敢管我,而是在我背後對著對講機說“吳哥,有個人進去了啊。”


    我不敢保證所有人都能認識我,但是我敢保證,幾乎所有人都認出了我身上的紋身。畢竟,老寶子曾經因為我和張三瘋身上的紋身,跟很多人都大肆吹捧過,一狠,一義。就算他們連我身上的紋身也沒見過,那我胸前的胸章,也足以證明我的身份了。


    “趙哥?”幾個混子舉著家夥衝出來的時候,昏暗之中好像看到了,來的人是我,這才把家夥放下了。


    “怎麽了,出事了?”我明知故問道。“你們老大,何哥呢?”


    幾個人麵麵相覷,什麽話也沒說,隻是把我迎了進去。


    我跟著他們來到裏麵的一個包間,非常大的包間,比我們的歌舞廳的舞池還要大。我環顧了一圈,這裏真是一個賺錢的好地方。


    此時包間裏,或坐或站的都是何大頭的小弟。一個個目光陰冷,凶神惡煞,但是卻都鴉雀無聲。


    “你們老大死了,何子敬死了。”我直接對著滿屋子的人說道。所有人都驚訝的看著我,但是沒有我想象中的騷動。


    “然後呢?”其中一個人站了起來,看著我問道。


    我看了他一眼,他就是剛才保安口中的吳哥。


    “何哥臨死前,給我留下了隻兩句,一句是讓我為他報仇,二句是讓我領著兄弟們,繼續奔富貴。”我底氣十足的看著吳哥說出了這句話。


    雖然我不知道何大頭此時此刻到底死了沒有,但是我有信心讓他的呼吸終止在醫院的手術室。


    張豬頭這步棋已經動了。我告訴他,把大威安排進手術室裏。雖然我知道何大應該會帶著小弟一起去的醫院,防止有人補刀。但是隻要他進了手術室裏,那就不會有任何混子跟他一起進去。隻要大威隨便的用神東西在何大頭的內髒上做點手腳……手術失敗後,何大頭也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掛掉了。


    想到如此周密的安排,我不免暗自得意。每一步我都精心盤算了一番,所以此時此刻我敢說,何大頭已經死了。


    “趙哥,那你現在來的意思是,您要接手這裏的生意?”吳哥試探性的問了我一句。“這合規矩嗎?”


    “什麽規矩不規矩的!”我看著吳哥說道:“我是金山的二當家,而且這也是你們老大,何哥的意思。”


    “那好,我現在就去把賬本拿過來。”吳哥也沒有再提出什麽質疑,倒是很爽快地答應了我,然後退出了包間。


    事情很順利,順利的有點讓我驚訝。


    正在我穩坐釣魚台的時候,電話響了,是大威。我裝作一臉平靜的接起了電話,等著聽大威給我傳達的喜訊。


    “怎麽樣了?”我問道,壓抑著內心的激動。要知道,我籌劃了這麽長時間,就是在等著大威告訴我這個消息,告訴我,一切都搞定了。


    “趙哥……”大威的聲音很低,而且充滿了猶豫。“醫院裏做手術的不是何大頭,而且他人也不在醫院裏……”


    “什麽?”我大吃一驚,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他不在醫院?怎麽會呢?那他在哪裏?”


    包間的門開了,我的問題有了答案。何大頭在吳哥的攙扶下,走了進來。電話那邊一直“喂!喂!趙哥!你趕緊回來!事情有問題!”的叫喚著,但是我知道,我估計沒什麽機會能出去了。


    我掛斷了電話,一臉淡定地坐在沙發上。


    “二當家,你不是說我死了嗎?”何大頭看著我,一臉不屑的笑道:“你不是說我還給你留了兩句話嗎?”


    “想不到啊。何大頭,你命還挺硬的,被紮了一刀你還能撐住。”我看著何大頭身上的繃帶,歎了一口氣,“大意了。”


    “其實我他媽地就在想,究竟是誰這麽想弄死我?所以我特意的找了個小弟去醫院,看看會是誰帶人過去堵我,來補刀。”何大頭滿意的坐在了我的對麵。屋子裏有三十來人,各個都是虎背狼腰的職業混子;而且,都是何大頭的心腹。“現在我知道了,是誰要動我。看來二瘸子還真說對了,你和姓張的都不簡單啊,隻是江湖經驗太少了。”


    “嗯,確實,出來混的,最重要的就是經驗。所以到了最後,我才發現我大意了。”我故作淡定的說著。“說吧,現在你想幹點什麽?”


    “還裝逼呢?給我跪下!”何大頭看了我一眼,一臉輕蔑的叫了一句。旁邊的幾個大漢立刻衝了過來,把我從沙發上拉起後,就往下按。


    我咬著牙,喝道:“何大頭!草泥馬的!你要造反嗎?我可是金山集團的二當家!你們這幫傻逼看不到我身上的胸章嗎?”


    “我跟你說了,別裝逼!今天晚上,沒有人能來救你了。”何大頭一臉輕蔑的笑著。“給我跪下吧,姓趙的!跟何爺叫幾聲好聽的,一會我給你來個痛快的,別逼我挑了你的大筋!”


    “何大頭!草泥馬的,我要……”還沒等我更進一步的描述出,我要幹什麽的時候。臉上已經火辣辣的疼了起來,然後鼻子一酸,再一疼,出血了。


    這一拳打的很準,很狠。誰打的我,我確實沒有看見。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屈服;倒不是我認為自尊有多值錢。說實話,要是我跪下去了,就能讓我出去,我早他媽跪下了。


    可是,就算我跪下去了,我還是出不去。而且,隻要我一跪,背後的人都會變成餓狼,把我撕的粉碎。


    氣勢,我現在還不能丟。


    “操!剛才誰打了我,我都記住!”我環顧四周,硬撐著,恐嚇著周圍的人。雖然我不知道這有沒有用。“等老子出去的……”


    “傻逼,讓我再告訴你一遍嗎?你出不去的。”何大頭張狂的笑著說道。“知道這是什麽嗎?”何大頭亮出了手裏的剃刀。


    這個東西吧,要是用來砍人,能把人累死。但是挑斷人的手筋腳筋還是很好用的。


    “姓趙的,媽的!明年這時候,別忘了找人給你燒紙!”何大頭喝道,然後過來抓住我的頭用膝蓋狠狠的撞了過來。


    頭暈眼花,鼻血直流。周圍黑壓壓的一片,讓我喘不上氣來。出來混的,就是如此,你一步也不能錯;錯一步,就會粉身碎骨。


    我什麽都不想聽到,什麽也都不想看到。我的腦袋開始嗡嗡的直響,我眼前一黑,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這種一個人的寂靜中,我開始反思,為什麽連賀老七那種角色我都能收拾了,卻栽在了何大頭這樣不入流的混子手裏?


    一步錯,步步錯,難道我真的太小瞧這個老寶子手下的老渣了嗎?我找不到自己的答案,我需要答案,我需要知道,我還有沒有倒戈一擊的機會。


    在我快要失去反抗的意識時,意外的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然後按著我的幫人,放開了我,任由我跌落在地板上。一個人扶起了我,拍了拍我的臉。


    “二隆,你沒事吧!”


    張三瘋的麵孔浮現了出來,越發的清晰。“操,你怎麽才來……”我問道,然後驚醒,眼前的是張三瘋,那何大頭呢?


    何大頭依然站在我的麵前,手裏舉著剃刀;他周圍的人似乎都在注視著他,不過卻沒有人能夠行動。如同是被凍結了一樣,一股異樣的感覺從何大頭的背後散發出來。


    那是一個人吃東西,吧唧嘴的聲音。沒有任何的凶狠,卻讓人更加的不寒而栗。這個人在何大頭的背後,一手拿著一截甘蔗,另一隻手拿著一把水果刀,刺穿了何大頭的臉頰,在裏麵攪和著,血順著刀把滴滴答答地往下流著。


    “你給我跪下。”老寶子吐出了嘴裏甘蔗渣,用袖子擦了擦嘴巴,對何大頭說道:“給我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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