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徐之南一向都是言出必行,說了今年要回娘家過年就是沒有在衛陵父母麵前。衛風和安慧茹自知理虧,也沒有攔她,反而讓她帶著許多東西過去,讓她代他們給徐之南父母問好。


    因為今年不用上班,徐之南把手上的工作收了尾,便提前了幾天回去。沒有人來接她,她直接開車到了小區門口,回到家裏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家裏一個人都沒有。她看了看時間,父母應該還在麻將館裏打麻將,她先是洗了個澡,正在吹頭發的時候,門被人打開了。


    徐媽媽聽見屋裏有人嚇了一跳,看到是徐之南,連忙撫了撫心口,嗔道,“你這死孩子,回來了怎麽不跟我和你爸說一聲呢?我以為大過年的家裏進賊了,要不是你爸說有可能是你,我在門外麵就要報警了。”


    “我給你打了電話,你自己沒聽到。”徐之南關掉吹風,一旁徐爸爸提著個菜兜走進來,對她說道,“你頭發不吹幹,又沾濕氣。”徐之南摸了摸頭皮,上麵已經幹了,沒幹的都是下麵的發梢。她拿了毛巾擦幹,徐媽媽走過來,仔細端詳了她幾眼,問道,“你今年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往年她可是大年三十都在加班的。


    徐之南想了想,反正都要告訴他們,現在說了也好。便回答道,“我......辭職了。”反正她在做手術前就已經打算要辭職了,被開跟她自己主動辭掉工作,沒太大區別。


    徐媽媽有些驚訝,“怎麽突然想到要辭職啊?以前可沒聽你說過。”她臉上露出幾分欣喜來,“辭了職也好,你那個工作沒日沒夜的,我早就想讓你辭了。要不是你爸說年紀輕輕就應該多闖蕩,我還真不讚成你做那個呢。”說到她的工作,徐媽媽話就多了起來,“女孩子嘛,考個公務員什麽,像我跟你爸,安安穩穩的一輩子,多好。你非要出去做那些,成天跟些罪犯打交道,看到的都是社會醜惡麵,見得多了人的底線也就慢慢下去了,指不定什麽時候就扭曲了呢。”


    “你這話說的。”徐之南把頭發甩到肩膀後麵,“那那麽多的公檢法工作人員,不都全成了罪犯了?”


    徐媽媽說不過她,正好徐爸爸把菜放進廚房,走出來問道,“你怎麽要辭了呢?”


    徐之南臉上閃過幾分不自然的神色,“就是想換個環境了。”自己的女兒,這些年來雖然不在她身邊,但什麽動作代表著什麽,他們這對當父母的還是知道一二的。


    看出來她是有難言之隱,徐爸爸也有點到為止地沒有再問。倒是徐之南,見他們這麽早就回來了,便問道,“你們今下午怎麽這麽早就回來了?”以前她念書的時候,這兩人打麻將可是要打到七點鍾才回來的。


    “都退休了,誰成天打麻將啊。”徐媽媽說道。徐之南點了點頭,他們以前那麽熱衷的事情,在工作的間隙中總是盼望著能夠抽出時間來打打麻將,沒想到真的到了可以天天打麻將的時候,反而不想了。


    今天晚上徐之南回來了,徐媽媽問她,“要不然你做飯吧,我天天做飯都做煩了。”徐之南答應了,說起來她廚藝這麽好,也全靠自己媽媽,要知道的徐媽媽這麽多年,一直沒能脫離黑暗料理界,做出來的飯隨心所欲到令人發指,也不知道她爸爸為什麽能吃這麽多年。大概味覺已經麻木了吧。


    一家人都很自然的沒有提到衛陵,不是故意的,而是已經成了一種自然,這個人從未融進他們的生活,自然也不會在他們這裏留下任何的軌跡。才結婚那段時間,徐之南的父母還會忐忑地問幾句,但時間一長,看到衛陵那麽對徐之南和對他們,自然心思也就淡了。徐之南愛他,可以容忍他這樣。但是他們不愛衛陵,沒有理由這樣做。又不是自己的孩子,幹什麽包容他這些壞脾氣呢?不給他好看都算給他父母麵子了,還要讓自己的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簡直是癡心妄想。


    徐之南進了廚房,看冰箱裏有一塊托過的五花肉,還有土豆花生什麽的,便決定今天晚上做紅燒肉。徐媽媽進來給她打下手,母女倆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突然之家,徐媽媽的聲音像是被人掐斷了一樣,突然停住了。


    徐之南以為她出了什麽事情,轉過頭去一看,就發現她媽媽正滿臉驚惶地看著她。看到徐之南在看自己,徐媽媽走上來,捧住徐之南的臉把她往燈光底下帶,“你脖子上這幾刀什麽?”


    剛才她頭發散著,客廳裏又沒開燈,不注意看就看不到,如今廚房裏燈光大亮,她又把頭發紮了上去,脖子上幹幹淨淨的什麽都沒有,一眼就能看到了。


    徐之南隻是微微一怔,在心底歎了口氣,知道是瞞不住了,就輕描淡寫地說道,“沒什麽,就是做了個小手術。”


    什麽小手術剛好在動脈上麵?聯係之前她說辭職的事情,徐媽媽一下就明白了,“你辭職是因為你生病了?”話音剛落,她眼淚就掉了下來,氣得拍了一下徐之南,“你這死孩子,怎麽什麽事情都不跟家裏說一聲?你生病做手術,我跟你爸爸知道都不知道,你一個人在醫院,怎麽過來的?”


    “沒什麽,就是幾天而已。”徐之南是真的覺得沒什麽,更艱難的時日她都過來了,更忐忑驚惶的心理她都經曆了,怎麽會反而手術做完了還要害怕呢?


    徐媽媽卻不怎麽想,又打了徐之南幾下,罵道,“你不說,你怎麽不給家裏說呢?哪個姑娘像你這樣,出了什麽事情一聲不吭自己扛著?哪個姑娘像你這樣死撐著......”說到後來,已經是泣不成聲了。


    徐爸爸在外麵看電視,聽到她們的聲音,以為徐之南跟她媽媽在吵架,連忙邊進來邊問道,“你們兩個又在幹什麽?”


    徐之南正要說“沒事”,她媽媽已經先一步,跟徐之南的爸爸說道,“她喲,生了那麽大的病,自己去做了手術,到了父母麵前連話都不說一句,還是我問了她才說的。你說你這女兒怎麽那麽傻?別人家的姑娘傷了痛了,就是有個頭疼腦熱,都恨不得嚷嚷得讓全天下知道的,就你的女兒,傻子一樣,再痛吭都不會吭一聲。”


    徐爸爸聽了,臉上表情也不是那麽好,眼中有些心痛,走上來看仔細打量徐之南,“你做什麽手術?”


    她還沒有說話,徐媽媽就把她拖到燈光下麵,指著她脖子上還沒有愈合完的傷口說道的,“你看吧,那麽漂亮的脖子,就這麽幾道疤,難看死了。”她也發現自己找錯了重點,連忙說到,“她還跟我說她是小手術,什麽小手術在動脈上麵?”


    徐爸爸仔細看了看,果然她的刀口在動脈上麵,他也想到了徐之南辭職的事情。能讓丟開她那麽喜歡的事業,肯定不是她口中的“小手術”那麽簡單,他連忙問道,“究竟怎麽回事?年紀輕輕的姑娘家,脖子上好端端的怎麽要做手術?”


    徐之南知道他們是想岔了,連忙說道,“真不是什麽大事,是我平常太忙不注意休息,又壓力大,所以甲狀腺出了問題,長了腫瘤,切掉了就沒事了。”


    聽到是腫瘤,徐媽媽臉上又白了一下,急急問道,“那是良性還是惡性啊?”


    “良性良性。”正常人聽見“腫瘤”都會害怕,何況還是徐媽媽這種一向都經不得嚇的人。徐之南不得不解釋道,“這個腫瘤,就是惡性,都沒什麽大問題,不像其他腫瘤那樣要人命。”


    徐媽媽聽了,還是有些不放心,看了兩眼徐之南,“我還是不信你。真要像你說的那樣,你會心甘情願地辭掉你那工作?”她轉過頭來對徐爸爸罵道,“你看這就是你女兒,出了什麽事情不跟家裏說一聲,再大的問題到了她那裏也隻是輕描淡寫兩句話,她就是要死了,都跟人說她是睡一覺。”


    到底是自己媽媽,最了解她。徐之南聽了一陣默然,她是不敢把醫生給她的其他診斷說出來的,要不然家裏又是一陣好鬧。他們兩個一定會把她從上學開始一直數落到現在,從她生活習慣作息時間,方方麵麵,把她“打理”一遍。


    徐媽媽一麵是心痛,一麵又是怒其不爭,徐爸爸已經拿出手機來開始查徐之南的病症,徐媽媽還要說什麽,他已經先她一步,把她從廚房裏拖了出來。


    徐之南做了一個醃篤鮮,一個紅燒獅子頭,炒了個三鮮豆腐和金沙玉米,再燒了個小菜湯,一頓飯便做好了。


    徐媽媽進來端菜,像是猶豫了許久,終於忍不住了問她,“那,你生病,是誰來照顧你的呢?”


    徐之南知道她這是在側麵問衛陵,心中一酸。這些年不僅她受委屈,父母也跟著一起受委屈,想來也是一種不孝,偏偏她到了此時才幡然醒悟。不過既然母親問,還是要跟她說實話,“是衛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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