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徒弟,失了一個,剩下那個同是受害者且還傷著的,當然要更比以前看重幾分。華羽示意鴉殺跟上,單手牽著人給渡入靈力,探查完傷情,不由皺眉,“她倒下手利落,你日後莫胡亂心軟。”


    鴉殺斂下眼底柔情,低聲應是。


    不敢把心情說出口,鴉殺看著果決,遇上華羽的事,卻總要瞻前顧後。他心裏歎氣——你終究隻把我當弟子,當晚輩。


    對於活了數萬年,即便大部分時間在沉睡的華羽來說,誰不算他的晚輩呢?身為鳳凰之子,他有資本,也有權力把任何人當作晚輩。元嬰期或是化神甚至於渡劫期,隻要華羽想,他是可以發揮出極駭人的實力的。


    活得久的人,心思便格外通明。第一次他信庚瑤有苦衷,第二次親見庚瑤要迫鴉殺入魔,他便完完全全舍棄了這個徒弟。以庚瑤做出的事,他清理門戶都不算心狠,隻是那如看待螻蟻一般蔑視無視的目光,其實更說明了華羽斷得幹脆。


    鴉殺……鴉殺到底是心有戚戚的。


    “近日大劫將至,你跟在我身邊,也好養傷。”華羽說話時帶著不容否決的命令語氣,鴉殺是他徒弟,肯定是應當聽他的話嘛,何況……他同誰講話都是這樣的。


    鴉殺果然是依言行事,都是追求自家師父,他和炎祈性格不同,做出的事也不同。一個天天甜言蜜語刷好感,一個隻知道當個悶葫蘆誰都不說。他運功緩和一回傷勢,發覺不是回祁連的路,卻往北麵而去,也僅是低啞著嗓子,“師父有事外出?”


    華羽笑了起來,鴉殺不像小時候一般黏師父,成了個悶嘴葫蘆,原來也是會有好奇心會問話的。想到得來的消息,他心情更好上幾分,流露出懷念之意,“去找你師叔。”


    “南澤師叔?”


    “不,是吾親弟——扶搖。”


    扶搖直上九萬裏的扶搖,華羽愛叫他的小名——小九,但是那一場劫數啊,龍鳳不複,連已非鳳身的祖鳳之子,亦不過是求得一線生機,險險避過死劫,卻落個兄弟分散,再無音訊的下場。天道何其殘酷!


    扶搖九天的秘境傳承出世,華羽一時喜一時悲,等北域有似是而非的消息傳來,他怎麽都坐不住了。不說血脈相連,小九是同他一起看過鳳族興衰的人啊。


    除了扶搖,還有哪個能觸動華羽至此。鴉殺突地有些疲憊,他一直知道師尊在找一隻鳥,踏遍了千山萬水不肯停歇,明明應當為華羽有了扶搖的消息而高興,心裏卻無法產生任何喜意。他想起庚瑤的嘲諷,說了什麽呢?這個最敏銳的師妹說:“別妄想了,你不過是師父移情之下的選擇,以為自己是什麽東西!”


    陰暗在滋生,華羽渾然不覺。他站的太高,心也太高,看不懂人心。


    華羽往北域去,楚南澤與炎祈同樣去了北域,靠著升仙會的傳送陣去的。


    要說有些人就是不作不死,作死不休,炎祈和楚南澤最早的打算不過是在升仙會時找個祁連弟子先傳消息回去罷了,偏偏有人喜歡作,他們便臨時起興,要換個身份往升仙會裏混。楚南澤是被上任宗主直接瞧中帶回宗門的,炎祈是徒步跨越迷霧林去了修真界,兩人都沒瞧過升仙會的熱鬧呢。


    頭一個作死的是楚南澤的曾孫輩……當然,楚南澤是不認的,楚平帝之子,同他有什麽關係?但是滿大街都傳遍了,南和國皇室,那是出過仙人的,往上數個百年左右,楚宣帝的嫡親弟弟,就是得了仙緣去修仙,聽說已是修真界鼎鼎大名的人物。


    楚南澤、楚南淵,聽名字便知曉其中親近了。


    被親近的楚南澤:“……”


    他算是喜當曾爺爺了?呸!那群人也好意思說!


    話是有人刻意傳出來的。既有修真界,且為凡俗所知,那麽即便兩處相隔,多少還有些影響,而升仙會令許多文人俠客趨之若鶩,南和國有門路,吸引來的人才自然更多,隻為了多一線的可能,可能也會有不少人願為皇室所用。而修真之路走得實在不濟,或是貪戀凡塵的,便會優先選擇親近的國家效命,東西南北四國,哪個沒有一兩個供奉國師?


    狐假虎威,卻撞上了真老虎,且這狐狸還想要靠著一身借來的威勢誘拐老虎……畫麵太美簡直不忍心看。


    早說過楚南澤和炎祈都在江湖上闖出了偌大名頭。在四國之中,武夫文士並無高下之分,有本事的江湖遊俠亦是被拉攏的對象。這一日楚南澤和炎祈走在路上,便察覺有人窺探,邊上一家酒樓的二樓窗戶大開,一個少年公子一手執壺一手拿杯,自斟自飲,對著看過來的楚南澤舉杯示意。


    “我有好酒,也有好菜,可願上來一敘?”錦衣風流的公子隨手一擲酒杯,端的是肆意瀟灑,他麵如冠玉,目染桃花,許多修真界的人,也不如他的容貌秀雅。


    炎祈伸手,攔在楚南澤之前接住了酒杯,隻是手中力道用大了,碎瓷紛飛,竟如雪屑,酒液淌下來,卻因他速度夠快,未曾沾上分毫。楚南澤沉默一瞬,到底瞪了一眼幼稚過頭的徒弟……以為誰都和他似的喜好自己這麽個寒氣過重的劍修麽?而且徒弟不防女人,對男人反倒防的緊……


    “我見兄台風儀過人,實在心生仰慕……”


    楚南澤和炎祈的目光讓人說不出後麵的話來,錦衣公子摸了摸鼻子,笑了一下,氣氛並不尷尬。


    上了樓,進了雅間,周圍還站著五七個侍衛隨從,看其目中神光即知,個個是先天好手。先天高手的氣勢怎麽可能壓得過他們,炎祈僅僅往前走了兩步,無聲的氣場蔓延開來,無人敢靠近他三尺之內。


    錦衣公子見狀越發心下滿意,他本已有不俗的禮儀風度,又長於察言觀色,說出來的話不帶任何刻意誇獎交好之意,偏偏使人如沐春風。他自稱明檀,酒喝了三杯,話語間便更為親近,“兩位如此,倒真是不拘小節,羨煞旁人。”


    這樣略帶揶揄的說法,倒像是相逢恨晚的知交好友。


    沒人不喜歡聽誇獎,炎祈大概被誇得多了,然而他上輩子是隻單身狼,沒辦法秀恩愛,現在聽了明檀的話,氣勢不知要放緩多少。


    明檀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正確性,拉攏人不把人家的情報查清楚,那是傻子才會做的事。他表現得好似豪邁爽朗,私底下已經查過了白衣劍客和銀發人的身份,至少是知道了炎祈為藍顏一夜白頭的事。隻要人有欲/望,便可以被利用。


    門不當戶不對,子嗣問題,這在升仙之後再無阻礙,凡人的規矩,束縛不了修真者。明檀可以為他們提供升仙捷徑,換來他們日後對皇室的庇佑和資源傾斜。


    楚明檀是楚平帝第三子,也是皇後嫡子,自幼聰明靈慧,雖無靈根,居然也能招攬到幾個修士為他所用,可見本事。哪怕練氣修士,都比一般的先天武者來得厲害,明檀心裏能沒個盤算?偶然聽人提起修真界故事,又翻找過族譜之後,他打算做一場大的,讓父皇看重,為南和謀利。


    對直脾氣的人,就是要直來直往,明檀稍微拉近了一些關係,立刻轉到了升仙會上,隻言有長輩在祁連宗裏,希望二位入了宗門,能去幫著帶句話。


    他這麽說,一來點明了自己在修真界的大宗門裏有門路,欲賣個人情出去;二來,無論兩人是否記情,至少話會幫著傳到,若那位曾祖能聯係上,還需要拉攏什麽修士?


    在明檀看來,無論修為多高,一個老人總是會有幾分惦記後輩的,他那位曾祖,怎麽可能對嫡親後裔沒有些香火情。


    練氣期甚至築基期,壽數增長不多,在凡俗界待久了,顯出老態挺正常的。但沒人會承認自己修為不夠,明檀吃虧,還是吃在信息不足閱曆不夠上,他當真以為那百餘歲的曾祖,至少該是個中年人模樣呢,是以即便覺得白衣劍客名字是南澤,亦不曾多想。


    “明檀公子如何能肯定我們會入祁連宗?”楚南澤的聲音古怪地扭曲了一下。


    明檀暗道這人莫非性子直到如此地步,一點聽不懂暗示?但他心裏鬱悶,麵上依舊言笑晏晏,“不瞞二位,我家中有幾位仙長,當初偶然見過二位,發現二位都是修仙奇才。而祁連宗為修真界一等一的大宗門,我家老長輩又是個劍修,瞧見兩柄利劍當前,能不欣喜?說來是有緣極了,我那長輩姓楚,雙名南澤,可不是巧?”


    楚南澤:“……”


    指望幾個練氣期探出他和炎祈的底,臉疼不疼?


    楚南澤看明檀尚算順眼,卻還不到能為了一點順眼,忍受別人胡亂扯他的旗子做事,弄一幫同南和皇室關係密切,對著他開口親情閉口血脈相連的人進祁連,膈應人呢!


    如今的皇室,真是有臉麵得很,他心中無結,卻也容不得再被利用一回。


    深諳打臉之道的炎祈握了握楚南澤的手,閑來無事,去升仙會瞧個熱鬧,看場戲多好。外人不一定識得楚南澤,猜不到他們到了凡俗界,祁連宗的人總不會認錯人的,這南和皇室的人去說讓南澤給楚南澤帶話,說楚南澤和皇室格外親近……大概會被宗門弟子當傻子看吧。


    唔,炎小祈心裏也是焉壞焉壞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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