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長勝還是站在那邊閉目養神,像是睡著了一般。


    花憶蝶知道從現在起,花長勝將作為震九霄的聯絡人與保護者,還要起到時刻監控他的作用。牢記所有與震九霄有關的人與事,這正是他的職責所在。


    當下時間有限,隻能擇重點的說:


    “震九霄?”


    “見過小姐。”


    “傷已痊愈?”


    “是,托小姐洪福。”


    “那內傷呢?”


    “亦然。”


    “很好。”


    花憶蝶打量著他,滿意地點頭:


    “你未來要做些什麽,自有花長勝為你引領,我也不多問,相信你自己能處理妥當。隻交待你兩件事:一、保護好依依樓的徐晚晴,以及她在快活樓的生意……陳小燕也在那裏。”


    “明白。”


    震九霄神色凝重,仿佛是一名死士在接受必須完成的任務。


    “二、如有重要事情求援,花長勝會幫你,我父親也必有妥善安排。但如若是有不方便他那邊出手的情況――”


    花憶蝶指了指那個休眠狀態的機器人家將,再指自己身邊的丫鬟:


    “城西茗風茶舍,每月七、十四、二十一、二十八日,找竹兒傳消息。”


    每周工作匯報,這是前世養成的職業習慣,進度反饋、風險求助啥的,便於上級統計和分析。好的東西,不妨直接拿來用。


    震九霄仔細打量了一下竹兒,像是要記住對方的相貌特征:


    “是,如此有勞竹姐姐。”


    接下來,花憶蝶露出雪白牙齒,笑得像一隻小狐狸:


    “三、等你在外麵站穩腳跟,我便想辦法,將李翠娘也送出花府。”


    讓人出去打生打死地為自己玩命,總也得發發福利吧?


    不知為什麽,他卻答應得猶豫不定:


    “……好,多謝小姐。”


    花憶蝶從竹兒手中接過一支木杖,如同女王向騎士授爵一般,雙手交給他:


    “去吧,去尋找你的自由。”


    震九霄不語,深躬一禮,雙手接過木杖,握得緊緊。


    ……


    又過了兩日,於外麵傳來消息:今年的雲歌詩會,就要開始了。


    雲歌詩會分春秋兩會,男女不限,每次均有天啟各地而來的大批士子才女參加,每年也會有一些傳世佳作誕生。這也是煥州引以自傲的文化象征。


    按花憶蝶的說法卻是:


    那幫少爺小姐們是吃飽了撐的!


    其實她這麽說多少有些先入為主了。


    名曰詩會,實則是一個文化交流的沙龍性聚會,在政府多年扶持下,運作得已頗具規模,現已發展出賽詩、比畫、競棋、鬥琴等多個項目,參加者不分士子寒生,隻要報名即可免費參加。


    每屆詩會的舉辦費用,均分為兩處來源,一半是由煥州首屈一指的拈花書院承擔,另一半則由煥州商會負責。條件是各屆詩會須有固定名額的商會子弟參加,這也是生意人門檻精,想到的由商入仕的法門之一。


    各項比賽均分兩輪,最終決出逐日、攬月、摘星各一名,勝者如同金殿中舉一般,享受披紅簪花,騎馬遊街的待遇。


    最初詩會沒有女子參與,但隨著天啟皇朝的發展,重文輕武之風日盛,文人地位逐漸超過了一幹武夫,常有豪族千金下嫁寒門績優股的佳話發生。由於雲歌詩會名氣極大,凡中三甲者載譽而歸後,會在家鄉受到地方官員的再次表彰,甚至免了鄉試(院試)、州試,得到直接殿試的保舉機會也有可能。因此詩會中的一名不起眼的清貧書生,他日未嚐不會搖身一變,成為朝堂上蟒袍加身的當紅炸子雞。


    所謂十年寒窗,一朝平步青雲,不外如是。


    更何況,這對很多年輕女性來說,是多麽難得的擇婿機會!


    長生燈會的一見鍾情,浪漫有之,倒底太過虛無飄渺。一堆人單靠外在觀感進行速配,真實的成功率可想而知。而在詩會上所展示的實力,才是真正愛情的敲門磚。


    因此報名參加詩會的女性越來越多。開始有人提議詩會組織另設女科,結果慘遭男人女人所有人的一致反對:


    有夠腦殘的主意!


    各考各的,那還交流個啥喲!人家本來的目的就是以文會友,可不是來參加運動會的!


    於是男女依舊同場競技。


    詩會每次舉辦地點不同,形式也會別出心裁。去年秋季由於今上憂太子疾,搞得自己也龍體欠和,故而民間娛樂不宜,隻草草組織了賽詩一場。本來打算來年大展拳腳一番,卻又在歲末傳來:將要首次參加詩會的煥州牧獨女花憶蝶不慎落水事件,感覺雲歌詩會如同受了什麽詛咒一般,搞得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且喜今年春天傳來好消息:久臥在床的太子已徹底康複,皇帝龍顏大悅之下,原本愁接班人愁出來的毛病也好了大半;更有可靠報道稱:煥州第一美人,花家小姐也沒有大礙,反而比以前更加活蹦亂跳。


    因此,經煥州牧花巍與承王爺高陽(大司馬崔石虎向來對文化建設不感冒)的一致決定:今年春季詩會,不但要如期舉辦,還要辦得隆重,辦得熱烈,辦出煥州的特色和水平!


    ……


    竹兒正在後園曬衣,見蘭兒抱厚厚一捧書信經過。


    “蘭兒妹子,你這是什麽?”


    “竹姐姐。”


    蘭兒抬頭,一臉憂傷的樣子,倒讓竹兒吃了一驚:


    “你這是怎麽啦?”


    蘭兒有難過的理由。


    那晚長生燈會,小姐打魚般從水中撈出一個翩翩佳公子,帶回府中交由老爺回話。


    蘭兒雖惱那人輕薄於小姐,但又覺得小姐滿意,便總是一樁好買賣。生怕小姐錯失姻緣,緊張中帶著興奮,竟是一夜未曾合眼。


    誰知第二天,那公子竟走了,連一句話,一個姓名都沒留下,薄幸得很。


    本來鬱悶之極,再看小姐跟沒事人一樣,一邊哼著奇怪曲調的歌,一邊在紙上寫什麽營銷方案,寫完了紙一卷,叫竹兒去茶舍捎給小燕,小燕再按方案吩咐徐姐做這做那。


    於是蘭兒更鬱悶了。


    事情還沒完,眼看煥州的春季詩會即將到來,文人騷客們如同雨後的蚯蚓,紛紛現身到處活動,本來互遞詩文賞閱品鑒,也是一件正常不過的事。


    可不知是否是花家大小姐這次在燈會上大大地露了一回臉的原因,每天花府都會收到花憶蝶的筆友來信不下十封,封麵一律是:


    不才某某,奉詩兩首,敬請花小姐品鑒親啟之類。


    內容一律是:


    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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