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一旁糾結,那邊小兩口站在湖邊繼續卿卿我我,互訴衷腸。一對美貌的璧人相依相偎,忽視旁邊我這個觀眾,看上去倒也十分般配。


    芳生抓著林茹素十個受傷的指頭,放在嘴邊輕輕地吹。


    林茹素噘著嘴說道:“爸爸說有教養的姑娘都是自己做嫁衣,不會做嫁衣的女子丟人現眼,我要是做不成嫁衣就不許我出嫁。可媽媽從小沒讓我們動過一針一線,我哪裏會縫嫁衣?再做不好衣裳,我們的婚事怕是要拖到三年以後了。”


    芳生微微一笑:“傻姑娘,伯父讓你做嫁衣不是怕丟人現眼,目的是拖我們的婚期。說些大不敬的話,伯母去世,周家所有財產落到伯父手裏。他年輕時窮怕了,自是一分一厘都看得很重。膝下又沒有兒子,生怕我和你成親後會爭奪周家的財產,就算我許諾絕不要周家的財產他也不信。不過若你幾位姨娘年底能給你添個小弟弟便妥了,他有了兒子自然能安心,到時咱們三月納吉,五月就成親。”


    見林茹素臉色一白,忙又道,“就算你姨娘添的全是妹妹也莫慌,明年你就滿一十八歲。伯父愛財更愛麵子,好好的姑娘訂了親,拖到十八歲也不嫁出去會遭人非議。放心,你過十八歲生日之前伯父準能應下我們的婚期。到時伯父會給你準備一套風光的嫁衣,你做的破爛嫁衣啊用不上,留著做孩子的尿布吧。”


    林茹素笑了笑,爾後眉間卻騰起了一縷淡淡的愁雲,同她瑩潤可愛的容顏極不相稱:“芳生,我害怕。媽媽走後家變得不像家了。爸爸的脾氣越來越壞,一語不合便暴跳如雷。周氏家族一直很和樂,爸爸硬說周家的親戚看不起他,把周家其他幾門宗族親戚得罪個幹幹淨淨。還說下人們拿的工錢太多,周家原來丫鬟仆眾,趕走的趕走,賣掉的賣掉。鄭叔叔一家世代侍奉我們周家,爸爸隨便挑了個小錯把他們全家趕走,隻給了五十塊大洋。沒人伺候倒也罷,爸爸又說他如今富貴,不能忘了往日幫襯他的鄉親,就雇他老家林家莊的那些人進府。個個粗鄙不堪,都是些腳上泥還沒洗幹淨的莊稼人,大多手腳不幹淨,把個周家糟蹋得跟農家大宅一樣。上個月有個仆婦饞嘴,竟把鶴園裏養了二十年的一隻白鶴偷殺燉了吃掉,爸爸不但不怪罪,還誇她做得好,殺了浪費糧食老鳥。幹脆叫其他仆人把白鶴都抓了殺掉,全部風幹熏好做下酒菜……”


    說到傷心處,林茹素的眼圈紅了起來,眼淚在眼眶裏不停地打轉:“乳娘也被爸爸趕走了,分文銀錢沒給,我隻敢偷偷把自己積攢的銀錢給了她老人家。爸爸說我們姐妹不懂婦道,被媽媽和乳娘寵壞了,趕走乳娘後請了個林家莊守寡三十年的老太婆來教我們所謂女兒家體統。那婆子一天到晚跟著我們姐妹三人,和童話裏的巫婆一樣惡毒。進我的房間從不知道敲門的,一張嘴滿口濃痰到處吐。搜走我所有的半袖襯衫和旗袍不說,上次還燒了我的牛津詞典,說什麽鬼畫符文字會招來惡鬼。茹靜茹敏都怕極了她,隻有我還敢頂著爸爸的罵跟她作對,可我也怕她呀……”


    芳生一把將林茹素擁進懷抱,溫柔的拍著她的後背:“莫怕莫怕,最多還有七個月你便是我的妻子,誰也傷不了你。婚後我們去英倫繼續學業,我在牛津學建築,你去巴黎藝術學院學油畫。到時咱們環遊歐洲,我帶你去喝法蘭西葡萄酒。我認識個法蘭西酒莊老板,我們可以去他家喝新釀的紅葡萄酒。”


    摧毀一個人的身體不是最可怕的事,可怕的是試圖摧毀一個人的自由意誌。家逢巨變,身邊熟悉的人都不見了,換了一群不斷想摧毀自己自由意誌的賊人。自己的父親還是那群賊人的頭目,換我我也會頭疼的,更不要說這個不韻世事的少女。


    “我倒不怕的,”揪著芳生的衣襟,林茹素抽了一下鼻子,“和你訂了親,怎麽樣日子都有盼頭。可憐茹靜茹敏的婚事還沒定下來,爸爸如今又心血來潮學孟嚐君,結交了一大堆三教九流。我怕爸爸會把妹妹許配給那些人。芳生,你幫她們尋戶好人家吧……”


    輕輕拍著林茹素的肩膀:“傻姑娘,伯母生前結交那麽多豪門世家,那些人家的青年才俊多的是。伯父脾氣雖然不好,也是你們的父親,必定會為她們覓著好姻緣。我隻是周家未來的姑爺,對此事不便發言。至於那些新進府的奴仆,誰要是敢欺負你,不要在意一個耳刮子打過去。”芳生望著我站的方向,眼睛眯了一眯,“你不光是周府大小姐,也是秋府未過門的大少奶奶。誰要是得罪你,別說躲在周府,就算躲在總||理府我也把他揪出來扒皮抽筋。”


    渾身一哆嗦,像是遭了雷劈。


    雖然知道他看不見我,但這和白知秋生氣前無二的目光著實壓得人喘不過氣,嚇得我急忙躲到玉蘭樹後麵。


    被芳生安慰了一通,林茹素的心情好了些,她抬起頭看著情郎破涕為笑:“芳生,為什麽聽到你說話我就覺得很安心呐?”


    芳生亦笑,掏出手絹替她擦幹臉上的淚痕:“安心就好,安心才能開心,我的素素本來就應該開開心心的。”


    “時間不多了,”林茹素又抽了鼻子,拉起芳生的手,“還要告訴你一件事,你隨我來。”


    “什麽?”


    我和芳生一樣不解,遠遠地跟在他們身後。


    不一會兒,林茹素領芳生進了一個花園。


    踏進花園的那一刻,我便屏住了呼吸,幾乎忘了這不過是一場看得到摸不到嗅不到的夢境。


    花園周圍沒有圍欄,隻用幾座俊秀的假山圍出了一個小小的空間。假山上青苔滿布,布置得好似一條天然的山穀。


    山石之間,濕潤的青苔之上種著各種各樣的蘭花。一株株蘭花亭亭玉立,體態優雅,葉姿挺拔剛勁。正值蘭花花期,橘紅色花係色彩斑斕,絢麗奪目;白色花係端莊素淨,清香淡雅;黃色花係顏色豔麗,賞心悅目;綠色花係最樸實,但花瓣別有一抹媚態,令人神往;桔紅花係明豔動人;淡紫色花係清麗如小家碧玉;紫色花係最是尊貴,頗具清姿娉婷之雅容。


    這小小的一方天地,竟集齊了世間幾乎所有名貴的蘭花品種。


    最讓人讚歎的是,在蘭園最頂端的假山之巔,長著一株稀世絕品蘭花“兜蘭之後”。紫色的花莖,上麵開著三朵金紫白相間的花朵,側瓣呈飄帶狀螺旋下垂,瀟灑飄逸,美麗高貴的花姿吸引得人移不開眼睛。


    “芳生。”林茹素眼都不眨地望著那株“兜蘭之後”,“這個蘭園裏全是母親培育的絕品蘭花,府裏的園丁前兩天剛被爸爸趕走,蘭園現在由我照料。嫁進秋家以後我要把這些蘭花帶過去,所以我要你趕在娶我之前,在秋家花園裏造起一方新蘭園。”


    芳生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側臉:“我說過,你要什麽我都給你。”


    然後那兩個牽著手的人像霧一樣驟然散開,眨眼間不見了。


    我一怔,不知道為什麽那林茹素和芳生的幻影為什麽突然散開?為什麽他們已消失我還站在蘭園這個幻影中?難不成蘭園裏藏著什麽秘密,腦海裏的東西想讓我知道?但這周圍全是蘭花,能有什麽秘密呢?


    忙左顧右看,這當口看到了一個人。準確說,是看到了一雙從假山上垂下來的赤腳。


    那雙腳被綠油油的青苔映得很白淨,也很漂亮,悠然自得地晃來蕩去,調皮地撩撥著幾張綠油油的蘭葉。


    靜謐的蘭園中出現這麽一雙腳,怎麽不令人詫異?


    順著腳往上看,看到一雙近乎完美的大腿。再往上,看到一處外型甚美的男人私||處。再往上看,看到一副結實的胸膛。再往上看……


    頓時,我蹲在地上捂著臉,暗暗罵:老天爺你在玩我你在玩我你在玩我你要玩死我。


    胸膛中的玩意一陣猛跳,又喜,又悲,又好笑,幾乎就承受不住,馬上就要炸開似的。


    “你是不是看得見我?”


    這時聽見他在山石上問我。聲音很溫柔,還十分熟悉。


    老天爺你饒了我吧,哀嚎一聲,我將臉捂得更緊。


    “真的能看到,還能聽到。”他又道。


    隻是片刻,那聲音就從頭頂落到了我麵前。


    “萍水相逢,我沒有惡意,不必害怕。”


    我當然不害怕,隻是難以承受如此怪異的喜悅。


    被困在一座破敗的老宅裏,恍惚中好像犯了一樁命案,又陷進一場虛幻的夢境,現在又見到了一個和熟人長得十分相像的人。


    感謝老天爺,讓我見到分別已久的愛人,的臉……


    是的,隻是臉……


    因為……


    什麽樣的男人可以一絲|不掛坐在假山上……


    什麽樣的男人可以一絲|不掛坐在假山上,見到女人還毫不羞澀……


    他可以是暴|露|狂……


    他可以是變|態……


    但他絕對不會是田野!


    雖然田野曾經在情人節晚上幹過往自己脖子上套個蝴蝶結,把衣服脫光光,用修長白皙的身材當禮物試圖引誘我與他做煮生米這件勾當。但田野絕對不會在這冷颼颼的蘭園把自己脫得個精光,還悠然自得坐在冷冰冰的青苔上。


    手指間漏開一條小縫,看了看蹲在自己麵前的人,又急忙把手指閉緊。


    心裏頭再次肯定他不是田野。因為田野不僅不會在這個地方把自己脫光,還不會把自己的頭發染成白紫相間的前衛顏色,更不會扔掉他的金絲眼鏡,換上一副晶瑩剔透的通紅美瞳。


    “第一次有人能看見我,我們聊聊吧。”麵前的人說。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哈哈童鞋送的超大火箭炮,加送一章。


    ps:白霖童鞋,玩你的不是老天爺,是親媽偶啊,哇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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