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丁說,提起財富,人就會習慣地想到金錢,不錯,金錢是財富。我所要講的,卻是另一種財富——經曆。


    無疑地,人各有各的不同,唯一相同的,就是都在謀求自我實現:饑餓的人想溫飽,溫飽的人想富裕,富裕的人又會想老婆能不能更漂亮更賢惠、環境能不能再如人意些、官能不能當得再大一點兒,偶爾地,連饑餓的或者溫飽的也在埋怨,這生活太單調了,是不是可以豐富多彩點兒……


    所有的這些或成功或失敗的過程都有價值,有價值的東西就是財富,而且這財富比那財富更有價值,恰如老人們常說的“人需要摔打,不跌跤就永遠長不大”。


    的確,沒有經曆的事情實難刻骨銘心,處於順境的人最易忘乎所以。不過,也完全沒有象我過去所認為那樣通過給自己製造麻煩來增加閱曆的必要,隻要活著,就少不了這樣的過程。


    我參加工作的前幾年,還沒有國家公務員這個提法,印象中,公務員似乎就是特指專為別人掃地抹桌子的那些人。且不說這個印象竟暗合了後來這個概念的寓意,隻說當時凡有公職的人都一律叫做幹部。幹部的工資不高,遠不如工人,但比工人閑散,而且在漸漸興起的“人情大戰”中,似乎也比工人占了不少的優勢。勿庸置辯的事實,足以令對穩定和平均已經習慣得如同適用了平淡得讓人發慌的機關生活一樣的人們保持心態平衡。


    其實,人和其他事物一樣,都需要維持一種平衡,而且這種平衡通常是脆弱的容易被打破的,迫切地需要另一種新的平衡來代替。


    和平年代,金錢和權力最容易導致一時間找不到替代的失衡。——變化實在太快了,快得讓人來不及接受,差距已經產生了,而且差距的進一步擴大成為一種不可阻擋的趨勢,靠金錢來計算的幹部工資雖屢經翻番,卻再也無法克製人們急劇變化的騷動: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各展神通,條條大路直通羅馬,得誌者欣喜若狂又滿腹牢騷,失意者一肚子怨氣卻殫精竭慮。這便是大的背景。


    怎麽,不靠工資?屁話,那不過是一種認為,不靠工資,吃啥?對我來說,工資絕對是賴以生活的根本。含金量高?或許吧,但那不是咱。算了,算了,盡說別人易招忌,不如說自己。


    說自己也不易,總得有個次序,而且即使象我這種最簡單不過的人也是多層次的,許多的東西一齊說肯定無從下口,必亂且說不清,還是按次序逐步展開吧。


    ——人是絕對可以分段的,雖然在人按照人生的獨有步伐行進時或許還意識不到,但事後必能夠劃分。


    根據我的經曆和講述的需要,今天不妨姑且以我到思鄉鎮做管區主任為界把自己分為之前和之後兩段。


    之前段,雖在《背景》中已有所交待,卻總似心有不甘,便以我歸納總結的四種確曾真實地存在過的且逐步變化的心態和值得一提的一位或許算不得朋友的朋友的評價做最後的交代吧。


    ——心態的變化不象事件那樣有著嚴格的先後順序和過去了就絕不能重來的明確的時間規定性,經常地會出現反複甚至交叉。


    我現在所要做的,當然不是去尊重它的存在變化規律,隻要按照它的出現順序來展現它自身的意義。


    之一:沒有絲毫的私心雜念,一心撲到工作上,但具體要工作到什麽程度卻又是不確定的,反正,先進是非掙不可的,鄉、縣、地、省四級,連全國的也不是沒想過,雖然事實並非所願,而且我們係統當時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機會,仍免不了要想,偶爾地也會出現自己仿佛就是當時廣為傳播的那些英模人物的其中之一的想象,有時候甚至會費力地去想自己果真是了又該咋樣。


    想象也能夠成為動力,無疑地便要讓我如此想:堅持不懈地幹下去!能夠再上一個台階當然更好,不上也無所謂,反正自己年輕;至於金錢,更無所謂了,隻要而且能夠吃飽,即使再艱苦一些,也絕不會別有他想。或許我本質上就是一個恬淡的人,至現在,所有的東西都已發生了變化,獨這金錢觀變化不大。


    之二:執著有時候就是固執,固執最容易封閉自己——我把自己牢牢地鎖於繁雜的事務中,經曆過的許多東西,根本沒有到大腦消化的機會,或許我是個不善消化的人,反正,就這樣充實而又象玻璃瓶裏的蒼蠅一樣東碰西撞著。這又是人與人的一大差別,隻有善於消化的人才能有大作為。


    我也不是不想而且也曾試圖消化過,臨睡前總要把一天的事情在腦裏過一遍便不是明證?但我不持久,而且無法突破自己,不過成了看電影一樣的沒多大意思便不能堅持的消遣。


    募然清醒,那些晚於我且工作平平的人已經神采飛揚地竄到了我的前麵,我開始嫉妒,越來越強烈,偶爾地,會象火一樣烘烤著我。但我還能夠自控,盡管必須要極大的毅力。這種自我與反自我鬥爭的結果,讓我變得處處小心謹慎,唯恐有半點兒差錯。


    與之相對應的,便是經常會有的恐眾恐領導心理:人多的時候或者麵對生人,思維開始受限,說話不再有感染力,而且總會不順暢得讓人感到別扭,連自己也能感覺到,但無可奈何,雖試圖卻無法改變,尤其是麵向領導的匯報,即使再三準備,講起來也會緊張得丟三落四。


    我竭力地回避著自己的不足,漸漸養成了用筆即用材料說話的習慣,不經意間卻又給人留下了“妄自尊大難駕馭”的印象。


    之三:情緒是與生俱來的,人的一生都在做著與逐步情緒化鬥爭的努力。由於對情緒化警戒的放鬆,我的情緒化很快便達到了極致:時而高漲,時而低落,高漲時如躍上浪尖神采飛揚,低落時象跌入穀底黯淡無光;似乎一切都無所謂,卻又常為一些小事情而竭斯底裏;仿佛要占盡所有的好東西,卻又連好壞也辨不清。稀裏糊塗地卷入書記和鎮長的紛爭,雖說不能全怪情緒化,但情緒化所起的作用決不可以低估,情緒化本身就是一種混亂。


    之四:突然間從忙碌中閑下來,我才意識到自己骨子裏竟如此在乎那個小官,當然,也包括那個小官的感覺。——我恍如掉進了冰窖,連夢都會後怕得不敢做,嘴裏則渴渴的嗓子總莫名其妙地發癢,雖說不清要幹什麽,人卻不停地在屋裏獨自打轉。隨後,我變得害怕陽光,似乎所有的物件都在陽光裏嘲笑我,隻想做一隻套子把自己裝進去。我知道,自己在逃避,但現實無可逃避。


    值得一提的給我評價的那位,叫楊無語,就象他的名字一樣,終日裏隻顧沉默寡言似乎對任何事情都漠不關心,自他調來瀏河鎮,機關裏就找不出他曾主動說話超過三句的人。


    那段日子,從未有過交往的他卻意外地常找我喝酒。因為誰也不肯先說話,所以隻能喝悶酒。一碟小鹹菜幾根大蔥,三兩瓶高度酒照樣下肚。他酒量大得驚人,總以我爛醉如泥而收場。但我象是跟人鬥氣似地努力地堅持著,你不說,我更不說,而且坐下就喝酒,從不求饒。


    或許出於對我爽直的感動,他終於肯先說話了,雖然長期地不說話讓他說得很慢,但決不可以否認他有清晰的思維和極強的語言表達能力。他說,我老婆難產用的是您單位的車,感謝啊。


    我想了好久,居然沒有一點兒印象,便茫然地望著他。


    他舉起雙手,示意我不要打斷他,反問道,怎麽,你忘了?或許想要喚起我的記憶,他強調說,那天,你正要去開會,會也沒開成,還給我墊了四百塊錢藥費呢!


    必是些不撒要的會,那時經常有這樣的會,依稀有了點兒記憶,卻依然模糊。


    他沒有再糾纏下去,隻感歎了句“那時你可真忙啊!”,就說起了自己:我自小父母雙亡,是哥哥養大了我。由於受夠了人家的白眼,我拚了命地想出人頭地,哥哥便拚了命地供我上學。那時候,我最想幹公安,大沿帽一戴,那多威風哪!可惜我這雙近視眼,隻好上了行政學院。


    參加工作後,為了出人頭地,我隻用極少的工資來維持生活,其餘的全都用在了打理領導關係上,總算換來了領導們的好感。


    偏偏這個時候,我哥因宅基地與支書的兒子發生糾紛被打傷了一隻眼睛。那可是我唯一的絕頂聰明卻為了我自動放棄了上學的哥呀!我去求我們領導幫忙,他爽快地答應了,後來我多次去找他,他總推說忙叫再等等。我能等,我哥的眼不能等啊,半年過去了,我哥的眼徹底瞎了。


    我哥隻好到縣裏上訪,領導卻找到了我,要求我哥顧全大局,說縣裏那時正在接待省裏的巡視組。為了我的前程,我哥勉強同意了,可就在自縣裏往家趕的路上遇到車禍死了。


    事後,我才打聽明白,原來,村支書竟是縣委管幹部的副書記的表舅子!我開始變得不冷靜,領導便把我調到了瀏河鎮。


    小人物,******,連自己都說了不算?我不說話總可以吧?我娶雖沒成親卻為我哥的死傷心欲絕的嫂子總沒人能管得著吧?算了,不說我了,還是說你吧。


    我給你總結了四條:第一,太順利,反沒了承受力;第二,太執著,太看重別人的想法,別人的想法不管你在不在意,它都客觀存在著,太看重了反倒讓自己受了束縛;第三,也是最關鍵的,臉皮太薄,心太軟,要想在官場上混下去,必須把臉皮練厚,把心練黑,沒有殺兒的心是不成的;第四,靠人也很關鍵,領導不喜歡的人千萬別去交往,象我,否則,會讓領導不高興,領導不高興必讓你不高興。


    他條件有限,至那時家裏還隻有一張農村家庭常見的炕桌和幾個馬紮,當然更不會有好酒饒了,但酒都在他家裏喝,因為他不習慣去別人家。聽著他的話,我右眼跳得厲害,我預感或許要發生點兒什麽。


    果然,酒越喝越高,他的話也越來越偏激——他打掉了我的兩顆門牙,我捅破了他的鼻子,竟痛快淋漓!至於起因,卻誰也說不清了。


    第二天,我拿到了去思鄉鎮的調令,他不再找我喝酒,見到我時仍象過去那樣隻是羞澀地一笑,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


    關於之後段,因為《背景》所必需的粗線條,也過於注重了結果,而忽視了最生動的過程,所以,有進一步講述過程的必要。


    當然,由於人的層次性和我講述的技巧所限,其中的某些故事或許仍無法涉及到,別發急,之後的講述中一定補上。怎麽,故意吊人胃口?這麽說可不對了,我並沒有違反“逐步深入”的原則呀!別反對,輪到你講的時候,也可以這樣。


    得到管區主任的任命後,我不顧眾人的勸阻背著鋪蓋就住進了山村。


    如果說我的做法還有那麽點兒意思的話,也決不是因為高尚,那時的我幾乎成了人們眼中破罐破摔的典型,不可能有高尚,除了想幹一點兒事的願望外,或許真如人們所肯定的“撈資本”,便算是吧。


    這麽說,並不等於我永遠都不高尚,因為環境能夠讓人高尚——經過改革開放洗禮的山村早已失去了原有的寧靜,追求發展的願望比其他任何地方的任何時候都強烈。隻有願望當然是不夠的,願望隻是事情的起點,還必須要組織,尤其這個時候的山民,比任何時候都需要組織,當然這裏所說的組織不是空話。無疑地,山民的純樸與執著深深地感染了我,讓我變得無私無畏起來——無私無畏隻是高尚的前提。


    我說,任何事物的發展都有個瓶頸問題,少數從計劃經濟體製走過來的山村幹部就是山村發展的最大的瓶頸。他們不僅思想頑固保守,職務的廉潔性也紛紛受到了山民的質疑,中央的許多惠民政策被他們貪汙到自己的皮兜內成了廢紙,根本無法傳達到山民當中去。這一瓶頸如果不能盡快得到解決,山村的發展就無從談起,而且由此而引起的不穩定正逐步積聚,一旦爆發必將造成極大的損失。


    實踐出真知,然而,這個來自於實踐的真知剛一提出,立即就象捅了馬蜂窩:這人怎麽了,怎麽專幹尷尬事兒?就這個人哪,你還不知道吧,過去就已經鬧得灰頭土臉了,現在還要鬧,咳,又沒有什麽本事,就會鬧,鬧吧,早晚鬧死。我那位副書記同學更是直截了當近乎吼道,你以為你是誰呀?黨委書記?國家主席?不要以為別人都是傻子都不明白,老兄,好好想想吧。


    我知道,這個明顯超出了自己能力的計劃破產了,但我沒有放棄,而且巧妙地利用了隨後的村兩委班子換屆,計劃調整的人員全部被擠出了山村領導班子。為此,我受到了書記的嚴厲批評。


    批評是意料之中的,還有意料不到的:先是我住處的窗戶玻璃經常被打破,後又有人在住處外堆放隻能炸響的炸藥!恐嚇!——顯然觸到了某些人的疼處,豈非正證明了我的正確性?我暗暗自得著。


    一個寂靜的月夜,在順利地與某村新當選的村兩委成員就山村開發的相關問題達成一致後,我愜意地走在回住處的路上,肯定有人向我襲來……因為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躺在鎮衛生院的病房裏,頭部及身體共七處受到了傷害!天哪,我成了思鄉鎮第一個被打的機關幹部!未免有些泄氣。


    天正下著雨,妻子扶我走向陽台,我震顫了:雨中站滿了提兜帶藍牽兒拖女前來探視的山民,正耐心地聽站在秘書雨傘下麵的書記慷慨陳詞著,他們顯然已來了好久了,雨水已打濕了他們,但他們全然不顧,沒有一人離去……


    淚水模糊了我的雙眼,那一刻,我覺得自己才真正變得高尚和無私無畏起來。——書記的態度無疑是明確的:限期破案,嚴懲凶手!書記的話不一定都好使,意料之中的,案子遲遲沒有破。這案子應該不難破啊,山民們說,猜也猜到了,不就是那幾顆老鼠屎嗎?但派出所長說,破案可不是猜的,必須要證據!


    正因為證據,書記的指示便成了遙遙無期的等待,我並不在乎,因為終於有好消息傳來了:由我恩師主持的曾經向我搜集過資料的山地綜合開發項目終於獲得了成功,正式決定落戶思鄉鎮!


    該項目集科研、加工、綜合開發於一身,不僅解決了山民們的產供銷問題,也為富餘勞動力的轉移提供了機會,由此而引發的山民觀念的革命更帶動了私營經濟的全麵發展。


    不怪我說的不細,因為我實在沒有遇到象有些電影文章所反映的那些幾乎可笑的頑固對抗,或許我們的山村已經達到了隻要組織引導的水平,當然,我並不想因此而否認矛盾,隻是我堅持“用心跟他們交流,用事實跟他們說話,用典型去引導他們”。


    他們並不象有些人所認為的那樣愚蠢,因為他們並不缺少渴望和智慧,應該說,覺悟了的他們中間蘊藏著巨大的熱情和無窮的創造力,他們正在克服盲動和封閉創造著。


    他們的感情是真誠的,表達的方式也是獨特的,盡管我做得還太少,他們卻把我推向了巔峰:我調縣文化局的消息一傳開,他們自發組織了上千人的隊伍去找書記討說法,糾纏了他長達七個多小時。


    其實,消息完全是他們得意妄形才泄漏的——當時,我正騎著自行車準備去縣文化局報到。


    看著急匆匆趕回來的我,他們頓時安靜了下來,卻沒有一個人肯離開,直到我發了火才漸漸散去。


    這時候,始終躲在黨政辦的書記才趾高氣揚地走了出來,居然陌路似的對我不理不睬,到我身邊時隻哼了一聲:做人得講品格。然後,傲慢地,上車,揚長而去。


    對於調縣文化局,我倒不象他們想象的那樣失落,而是自組織談話後就著手搜集了大量的文化方麵的書和政策法規。在我看來,文化在經濟發展中的作用是不可估量的。因此,調縣文化局,我感覺自己是有備而來的。


    看到騎自行車前來報到的我,局長先是一愣,繼而熱情地接待了我並立即著手籌備我的接風晚宴。酒酣麵熱時,他說,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我不妨實話實說,我這個人,最大的優點和最大的缺點都是實在。說著,討好地環顧了一下他邀來的讓我隻好退居其次的縣領導們,見他們都含笑點頭,才又說道,我們文化係統是清水衙門,我知道,你能來,是委屈了你。


    我忙謙虛地說,局長,千萬別這麽說,我來,是有思想準備的,我願與大家同舟共濟。


    看來,他對我的回答還算滿意,果然,他悄悄地卻不失親切地問,城裏有房子了嗎?


    我規規矩矩地答,沒有。


    他說,先不忙工作,先解決房子,咱不能虧了自己。


    真要考慮房子的時候,我才發覺自己已經落伍了,妻子告訴我,我們的存款總共還不到兩萬元——在鄉鎮工作這些年,不僅福利分房和公積金與己無緣,連工資也拿不齊,與那些一直工作在城裏至少已擁有一套產權屬於自己的住房的同齡人相比,差距是不言而喻的,而且差距無疑還在拉大,因為由於炒作,那時縣城的房價已漲到每平方二千多元,也就是說,我和妻子每月工資的總和還買不到一平方房子。房子終究還要住的,我隻好東借西湊了二萬元交了首付,用資信貸款的方式買了一套不足七十平方的經濟實用房。


    作為從鎮長這樣級別調上來的幹部,這話說起來自然沒人肯信,白惹來一陣嘲笑。不過,我倒不在乎,我真正在乎的是工作。看著盡是焦慮的我,局長說,不忙,我們清水衙門也有好處,業務不多,再歇一陣吧。


    我再三請命,再三請命的用意便值得商榷了,他的臉色明顯淡了下來,勉為其難地說,那好吧,先熟悉熟悉情況再說吧。


    就這樣,我稀裏糊塗地過了一年多,仍沒有得到明確的分工。我失望了,看來自己真的成了清淨閑人,但除了工作,我還能再做些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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