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農村小老頭說,又該我了,關於命運的概念,兄弟們已講了許多,我不想再去探討,我想告訴大家的是,命運不僅存在,也可以預測,而且能夠計算。


    我曾在一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處聽過一種計算方法,叫“命運等式”,據說經他專門研究提出,認為:命運有值,而且是一條追求高值平衡趨勢而非畸高畸低變化的奇怪曲線,因人而異在1——2000內波動,1000是個分界,1000以上的都是大人物;1000以下的都是小人物,小人物偶爾也能達到1000,但隻能算作畸高點,一般人的命運值多在100——400的範圍內,超過400並漸趨平穩已算是不錯的命運了。


    就象迷信的人利用出生年月日秤命一樣,把相關要素套入公式就可以計算,公式是:命運值等於學識、能力、背景、機遇四大又會被分解為若幹小項的命運構成要素相加再加上各大要素分別乘以其與環境之間的作用係數的和。


    至於計算,實在太過繁複,我曾專心學過七七四十九天,仍不得要領,隻好請提出者代為測算,命運值由最初的38逐步發展到現在的458,暗中與自己的經曆相合,竟頗多靈驗:命運值為38時,正值我剛畢業因為工作而一籌莫展;及至遇到阿惠,命運值才一路跳升;當選村委會主任又兼了支書後,命運值達到最高點1000,之後又逐步下滑,期間略有起伏,降至458便開始走向平穩。


    提出者有一個拒不外傳的類似於對數表一樣的東西,可以最大限度地簡化計算,他說,這不是迷信,而是絕對的科學。既是科學,我便不再過分顧及故事的連續性,隻按這條奇怪曲線的變化順序來講述。


    事物的大小都是相對的,相對於大機關來說,村這一級自治組織幾乎是微不足道的甚至會讓人覺得有點兒卑瑣,但生活於其中的人們卻從不會感覺到它的渺小,隻要關於它的事兒便是天大的事兒,它的官兒自然就是能夠撐破天的官兒。


    因此,當村委會直選的消息通過靈通人士傳揚醞釀了終於得到證實之後,往日裏吵鬧喧囂的村莊暫時平靜了下來,人們的神情變得莊重而又神秘,腳步匆匆中透著根本藏不住的興奮與期盼,鄰裏間或為宅基地或為孩子誤踩了幾棵秧苗偷吃了幾個桃子之類雞毛蒜皮的小事而長期進行著的指桑罵槐的對罵不經意間已被親密無間的相處所取代,一些發誓老死不相往來的老親也開始重又走到了一起,“三大爺”“二大娘”親熱地叫著,有的甚至辦起了酒席,任可憐的財富揮霍著,任重又燃起的激情燃燒著,彼此親密無間地走動著、猜測著、討價還價地商討著。由於我們村被鎮裏確定為三類村,最後一批進行直選,人們於是便又多了幾分期待。


    這一陣子,直選無疑成了每一個家庭都最為關心的事情,各種各樣關於直選的消息也不斷傳來:先是甲村德高望重聲名遠播的老支書不可思議地落選了,繼而乙村村委會成員全部由街混子當選,其次丙村老支書嫌自己票少便在選票上做手腳被當眾揭穿,再是丁村一望族候選人因自己未能當選便帶頭砸了票箱致使選舉被迫中止,後是某村一刑滿釋放人員以每票一百元的價格收購了全村兩千張選票而高票當選村委會主任,鎮裏多次派人調查都查無實據隻能承認選舉有效。當然,最令人歡欣鼓舞的還是鎮裏不再提名候選人,除了協助保障會議秩序之外,完全由村民按照自己的意願進行選舉。


    當時正值我創業的關鍵時期,對直選並沒有族長爺爺所期待的那份熱情。我們村直選的那天,他特意起了個大早趕到鎮裏勸我回家參加直選,恰逢我的一個客戶趕來,我便決定把選票委托給他,他說他已接受了兩個人的委托按規定不能再接受委托,適值因夏雨一事絕少理我的劉老蔫兒也急匆匆趕來找我,我便隨手把委托票交給了他,一向對支書甚是敬畏的族長爺爺動作麻利地一把從支書手裏把委托票搶了過來,自作主張地把委托票轉交到隨他而來的村會計手裏。


    我無奈地攤了攤手,劉老蔫兒也莫名其妙地笑了笑,那笑裏分明充滿了敵意和蔑視,搞得我一個上午心裏象堆滿了亂草怎麽也無法打起精神來。


    中午,我正陪客戶吃飯,族長爺爺又打來電話,聲音甚是激動地說我當選了村委會主任。


    我隻是一愣,便異常堅決地說,我不幹。


    電話裏同樣也是一愣,立即傳來了努力克製著卻依然激昂不已的聲音,媽了個巴子,你混蛋。說完,隻聽哢嚓一聲便傳來了忙音,必是已摔了電話。


    客戶自命為農村通,他勸我,你千萬不要小瞧了村主任這個小官兒,別看官不大工資也不高,幹順了,前途不可限量,而若是落入歹人之手,必要禍及一村百姓。


    見我不信,他便向我講了他們村的故事:我們村是一個不足三百戶的小村,四大家族互不謙讓誰也不肯服誰,鎮裏便安排他們輪流當家,自是窩裏爭鬥不休,直到把村裏折騰得債台高築,四大家族才終於喪失了爭鬥的熱情,家族內部也開始出現分裂相互埋怨不止,再也沒人願去做這勞什子村主任。


    被逼無奈,鎮裏隻好把四職幹部分配到四大家族由他們各選一人,人雖選出來了,可四人當中沒人肯做主任又不同意其他三人的任何一人去做,勉強湊合了三個月便自動散了夥。至此,我們村已有近三分之二的成年男性做過村幹部。


    這時候,有一孤門小戶的年輕人毛遂自薦,四大家族想想也無法隻好由他去做。新主任上任伊始,就革除了以往新老幹部互相攻訐拆台的陋習,對過去的問題采取既往不咎的政策,不僅自己從不主動去挑四大家族中任何一族從政的過錯,即使有別人提出也盡力去安撫慰問,加之其處事卻也公道入理,很快便贏得了上上下下一致擁護。


    立穩腳跟後,目光便瞄向了村裏豐厚的資源資產,他主動去找四大家族協商,四大家族都感自己對村裏的債務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便任由他自作主張。


    他利用處置資源資產換回來的錢,不僅還清了村裏的債務,而且先後免費為村民安裝了自來水、整修了街道、解決了農灌線網不暢通的問題,件件實事擲地有聲。


    時間漸長,族人們慢慢便發現,原屬自己的資產資源已紛紛落入他人之手,滿足中充盈著自得的那份兒好心情立時被沉重的失落感所取代,開始零星有人到鎮裏上訪,屢遭碰壁後迅速地燃成一片。


    但新主任早已今非昔比,四大家族雖空前一致地團結起來,要扳倒他也並非易事,不是無人理睬就是查無實據。


    鎮書記調走後,鎮長接替了書記才總算對他動了真格的,據調查組反饋,村裏的賬務雖從他一開始就混亂不堪,問題卻多發生在村裏出現大麵積上訪之後。


    這樣的結果自非族人們始料所及,而新主任被判六年徒刑的現實更讓他們震驚不已,不少人都在悄悄地照顧他的家庭。


    據說因為有人保了他,他三年就出獄了。


    出獄後,他舉家遷到鎮上做起了建材生意。因擔心他的生活,曾有人偷偷跟蹤過他,原本家境並不寬裕的他買了一棟帶有很大院子的臨街二層小樓,常見有高檔小轎車出入。或許事情原該如此,族人們在疑惑和不解中偶爾也能看見他自己開著車回村裏一趟,盡管每到村口都會示威似地把車喇叭摁得叫個不停,卻絕不跟村裏人照麵或交談。


    村裏人的心情因此變得複雜起來,或憤怒或鄙夷或添了幾分嫉妒,因為村裏雖沒有因他再落下饑荒,由他經手的幾項工程卻因質量問題變成了村裏人似乎永遠都無法填滿的枯井……


    正說著,族長爺爺領著新當選的村委委員們急匆匆地趕了過來。隻見他臉色鐵青,額上冒著汗,四肢亂顫,指著我憋了許久講不出話來,幸喜客戶見機得快,連哄帶拖地把他扶到了座位上,重又叫了菜。


    這時我才發現,新當選的村委班子除了劉老蔫兒一人整個原班人馬未動。他們告訴我,劉老蔫兒隻得了二十票,還不足他們那一枝人票數的五分之一,而我卻得了近乎滿票。


    我是一個骨子裏透著執拗的人,或許聽了客戶的故事,看著充滿期待的他們,突覺得血直往腦門上湧,幹脆地說道,豁出去,我幹了,但需依我一個條件,到我實在幹不下去的時候,得允許我自動辭職。


    族長爺爺長籲了一口氣,習慣地環顧了一下眾人,玩笑道,實在幹不下去的時候,想幹還不用你幹哩。那天,他喝了許多酒,醉得一塌糊塗,嘴裏卻仍在含混不清地連喊痛快。


    後來,父親告訴我,為了讓我當這個村主任,年逾七旬的族長爺爺幾乎做遍了村裏所有人的工作,可見對我的期望之深之切。


    當了官的感覺就是與尋常百姓不同,還沒來得及上任,村會計便把三百元錢送到了我家裏,囁嚅著,說是族長爺爺到鎮裏請我那天中午的飯錢。


    我說,那天是我在接待客戶,是我在請客呀。


    見我不懂,他的語氣也硬了起來,嘴裏振振有詞,說以前都這樣的,村長家裏無私事,應該的。


    奇談怪論,我堅辭不收。


    他緩了緩語氣,聲音裏已多了些欽佩,談話便變得推心置腹起來,勸我,還是收下吧,長此以往地賠下去,誰也賠不起,傳出去,我也不好做人。


    我實在無法理解,態度便生硬,說這樣的規矩以後得改,這樣的好人你也趁早少做。


    果如村會計所說,不足兩個月的時間,我便賠進去了三千多元,比我從村裏應得工資的一半還要多,好在我不在乎這倆小錢兒。


    這些瑣事且略過不提,隻說沒等村會計離開,管區那邊已來了通知,說是到管區緊急開會不得缺席莫誤。


    見我要去開會,村會計硬把那三百元錢塞給了我,說用不著再還給他便匆匆走了,看他灰溜溜的樣子,我幾次想喊他回來安撫幾句卻都沒有喊出口。


    其實,管區就設在我們鄰村,也是我們管區十三個村莊直選中唯一一個村委委員全部由老幹部當選的村莊。說來也怪,管區這幫人開會總要選在臨近飯前,說是主要為了照顧村幹部們的農活兒,另一個原因正如管區主任所說,大家都心知肚明,心知肚明的事兒最好別去說。不過,如果你能耐心地聽完我的故事,自也會心知肚明。


    管區主任是個大胖子,有人戲謔,說他隻長肚子不長肉,如持立正姿勢撒尿必看不到自己的******,他從不辯駁也不著惱反會手扶肚皮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


    他當了三年義務兵,轉業後便到鎮裏幹臨時工,先是轉正幹了合同製,後又辦了招聘,九四年過度公務員時轉為國家公務員,一直在管區做“片三”,到去年才做了“片一”。


    關於這個稱呼有個說道,因為工作片一般都有三個人,“片”又與“偏”諧音,很容易讓人聯想起三輪摩托車,按照排名就這樣被叫開了,後有高層領導嫌這稱呼不雅便把“片”改成了管區,但這稱呼還是被當作一種文化悄悄地保留了下來。


    他自稱是鎮裏的活字典,連哪位農村幹部的身上有幾顆痦子都能說得清,鄰裏之間的家長裏短更是不在話下。


    他天生一副好脾氣,喜歡說俏皮話,一旦惹惱了人家,人家便會指著他的鼻子罵,他也隻憨憨地笑,絕不會多吭一聲。


    待我趕到後,人便齊了。現場已排下了兩桌酒席,自然是書記主任各一桌,兩張桌子之間怕打起來似的隔得遠遠的。桌上的人由於都是鄰村,雖不十分熟識,卻也相互認識,彼此點了頭算是打了招呼便各就各位。


    坐下後,因無事可做,我便觀察場上的形勢:書記桌上恰好十三個人,主任桌上則少了五人,這些人雖都經過了打扮,卻仍掩飾不住粗俗和不停地滿身亂搓而形成的灰顆粒,有的甚至穿著拖鞋赤著腳沾滿了泥巴也不洗。酒宴未及開始,目光便全部掃向了桌上的盤子,我敢打賭肯定有不少人在暗自數著盤子內到底有幾塊肉盤算著酒宴開始後筷子的進攻方向。


    說不清過了多久,管區主任終於清了清嗓子開始講話,他說,到目前為止,全鎮的村委會直選工作已基本結束,有兩個特點:一是村委會選舉完全依法完全由村民們直選;一是借鑒外地經驗,要求全體村支書必須都參加村委會的競選。


    從全鎮的情況看,有三分之一的支書兼了主任,也有三分之一的村莊因為參加選舉的人數達不到法定人數或者因有人故意搗亂會場至今還沒有換屆成功。


    大家都知道,我們管區算好的,十三個村都已選舉成功,其中有五位支書成功兼任了村主任。


    在這裏,我必須再強調兩點:第一,根據法律規定,黨支部對村委會具有絕對的領導權,村委會必須絕對服從黨支部的領導,特別是新當選的村主任一定要擺正自己的位置,不擅權,不越權,不專權,黨支部村委會要密切配合,堅決完成黨委政府交給的各項工作任務。第二,不論是支部書記還是村委會主任,都要認真學習,黨有黨規,村有村法,今後一定要依法辦事。還有,管區三個人經過商量,今天特置辦了二桌酒席算是為大家慶功。下麵,我不囉嗦了,酒宴……開始!


    2


    象這種風卷殘葉一樣的山吃海喝,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難免要放不開手腳。鄰村的主任是位老主任,曾跟我學過大棚技術,情感上自是近了許多,便勸我,吃吧,不吃白不吃,吃的喝的都是自己的。


    我一時不解,他又進一步向我做了說明,鎮裏原是不給管區撥經費的,怎麽辦?他們便背著鎮裏每村收二千元作經費,這些錢都是自經費裏出的,不是自己的還有誰的?


    僅一會兒功夫,鄰村老主任的舌頭便已打起卷來,對我愈是親密,嘴幾乎啃到了我的耳朵,你知道那幫支書是怎麽弄的?你老兄蓋房子,我從我們村給你殺樹弄梁杆;我耕地,你免費給我提供拖拉機。******,狗貓膩糊弄了老百姓糊弄不了老子。說著話,我身上已連中了他五拳,醉酒的人不知輕重,捶得我生疼,我便離開了他。


    管區主任也沾了酒,據說他喝酒有個不成文的名堂叫做“三二一,一二三”,即是盛三兩酒的杯子前三杯必三口、二口、一口幹掉,後三杯則正好反過來,未及六杯其他人已溜之乎也,他便唯我獨尊,人稱“酒王”,居鎮機關“八大酒仙”之首。他粘粘糊糊地把我和劉老蔫兒拉到一塊,然後把我們的手握到一起,卻什麽也不說,隻嘿嘿地笑著。


    劉老蔫兒自那天我的委托票被族長爺爺搶給了村會計便懶得跟我說話,直選結束後更是如臨仇敵,至此時盡管我親熱地叫著“老叔”,臉上仍是無一絲笑意。


    主任端著酒杯轉了一圈又轉了回來,兩眼直直地瞅了我一會兒,又去瞅劉老蔫兒,劉老蔫兒還是那副雷打不動的表情,他便衝劉老蔫兒嚷道,人家都叫我老王,可有些事我是永遠不會忘的。


    至今我也搞不清他那句話的含意,權且認作醉話。


    這時候,場麵上起了一些戲劇性的變化,因輪番離席敬酒,某村的書記和主任不知何時湊到了一起正激烈地爭論著,正當管區主任趕去勸架的空兒,已分不清是誰掀翻了桌子,人們便陸陸續續地離去,劉老蔫兒還是象來開會時一樣獨自走了。


    而我感覺還是主動跟主任打一聲招呼為好,他用力地握著我的手卻已聽不清嘴裏到底在說些什麽,片三趁機給了我一遝單據,說是我們村應交的經費,適逢我身上帶著錢便隨手給了他,回到家裏一看,盡是些手續不全的飯費單子,隻好自行銷賬了事。


    從那以後,村支書劉老蔫兒除了騎著他那輛破自行車到處開會之外,對村裏的事一概不管不問,之後又稱病不出。


    村民們也樂得不再去理他,便紛紛湧到我家裏,有想建房的有想動員兒媳生二胎的有兒女不養老的也有承包地被鄰居擠占的還有因子女不聽話想要送去當兵教育的更有張三吐痰沾到了李四鞋上李四出手打了張三等等諸如此類看起來不大卻甚是棘手的事兒一古腦全推到了我的麵前,而且非要討個說法不可。


    在他們看來,隻要當了官就會變得孫猴子一樣手段無窮起來,著實搞得我頭昏腦漲苦不堪言,幸賴各大族長的幫忙,我才稍稍得以清閑了些。


    劉老蔫兒有一族人素不喜與之往來,他便長期壓著族人的建房申請不予報批,經族長會議審議,其確屬住房困難戶,我便決定優先為之報批,但到劉老蔫兒家蓋章時被他一口回絕了,我與之理論,他雖找不出任何借口卻就是不給蓋章,後族人又去找他鬧,他直挺挺躺倒床上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在這裏,有必要交待一下:劉老蔫兒做村支書三十年,從來都把公章看成是自己的命根子,他常說這公章就象早年間皇帝老子的玉璽一樣,丟了玉璽便丟了江山。因此,他誰也不信,用橡木定做了一個精致的小盒子親自保管,用時小心翼翼地取出,用後再小心翼翼地放回鎖好,幾十年如一日。


    換屆前,他便悄悄地把公章拿回家藏到了一個無人能找得到的地方,揚言不怕小子們發狂,看有誰離了老漢能蹦躂得了幾天。


    沒有公章確有不少事不好辦,我隻好去求管區主任幫忙,主任整整做了他三天工作,他嘴裏愣是沒有吐露半個字。


    鎮裏有位副書記甚是牛氣,頗感不服,可找了他一天卻連個影子也沒見到,有人反映他反鎖著門在家裏睡覺,但任你喊破了嗓子隻無人應聲。副書記大怒,調了不少司法人員參與,但見不到人影任你有天大的本事,副書記灰溜溜地隻有作罷。


    最終還是由夏雨這個小女子從家裏偷了出來,氣得他狂噴鮮血,自此便萎靡不振,逢人就說,旗倒了,小丫頭賣主求榮,帥府盜走了帥印。


    據夏雨說,劉老蔫兒把盛公章的小盒子用厚厚的塑料紙包著藏到了老鼠洞裏,她總算找到時,塑料紙已被老鼠咬破了。


    管區主任說,象你們村的這種情況還不算最糟糕的,我們第一次開會就掀翻了桌子的那個村,支書和主任互不相讓早鬧翻了,村委大院也被分為東西兩院,東院歸支部,西院歸村委。東西兩院各有各的政策,各有各的招法,支持支部的群眾有事去找支部,支持村委的則去找村委,其實這樣,兩院的無論哪一麵都辦不了事兒,最後便誰也不找了,隻顧我行我素,實在不得了。


    我總結了一下,最根本的原因,便是支部長期越權代替村委行使職權已經習慣得如同吃菜需要筷子喝酒需要杯子一樣,習慣的慣性使得支部除了越權之外已不知道怎麽樣去領導村委會;而直選的村委會則強烈要求從支部的越權幹預中擺脫出來又不知道該怎樣去接受支部的領導。


    不過,我相信這種局麵不會持久,村委會終歸要接受黨支部的領導,這是一條根本的原則。據說,縣裏有關部門已著手研究支部和村委的行為規範,怕是快有依據了。


    這位被譽為“八仙”之首的主任居然能講出如此精辟的道理,不得不令我刮目相看,便緊盯著他聽他講下去,偏他又轉變了話題,說,這次的農業稅征收任務一定要確保按期完成,現在雖已不是要糧要錢要命的時代了,但能否按期完成鎮裏派給的稅款征收任務絕對仍是考察一個班子的重要標準。


    臨去時,他再三叮囑,顯是對我的信心不足。


    因此,鎮裏安排農業稅征收的會議一散,我便墊交了村裏的稅款,這是我們村近幾年的首次。我的這一做法徹底消除了鎮裏領導對我的成見,再到鎮裏開會,連一把手書記也開始請開轎車的我,而不再理會騎破自行車的劉老蔫兒。


    能夠得到一把手書記的接見並被請客,往往是不少老支書借以炫耀的資本,更何況是我這個還沒有過周年的村委會主任呢。書記鼓勵我說,把這幾年的尾欠也全交了吧。一時間豪情萬丈,我竟爽快地答應了,並當即與財政所長辦理了轉賬劃撥手續,引得一把手書記醉了酒,緊握著我的手笑個不停。


    當時,我並沒有太多顧及村裏的經濟狀況,隻一味地關注著村裏的局勢,村裏雖有不少的事甚是棘手,卻也並非人們所傳言的那樣難以解決,便隱隱有一股躁熱的激情在烘烤著自己,唯覺手腳象被捆綁了似的怎麽也無法伸展。


    支書換屆的時間說到便到了,由於自己不是黨員,我便極力向鎮裏推薦村會計做支書,管區主任猶在不置可否,劉老蔫兒四處活動拉選票的消息倒是先傳了過來。


    劉老蔫兒雖已長期不理村事,但他宣稱決不放棄最後一塊陣地,說這是革命與反革命的最後決鬥。死虎猶能傷人,更何況他做了三十年的村支書,據他自己說,他已擁有了黨內絕對多數的選票。


    對於這些已傳得沸沸揚揚的絕對可以稱得上可靠情報的消息,管區主任卻絲毫不動聲色,他似在不經意間就把我入黨申請書的時間提前了半年,我搖身一變便成了預備黨員從而具備了參加支部大會的資格。我心惴惴總擔心被人看穿,而他卻穩穩當當地坐到了類似主持人的位置上,坦然自若,談笑風生。


    選舉大會那天,劉老蔫兒自是早早就來到了會場,他站到門口,麵帶微笑地跟每一位到會的黨員寒暄,並破例遞上自己特意購買的四元一盒的八喜牌香煙,而後彼此心照不宣地笑笑。


    人到齊後,他慢慢地踱入會場,朝大家拱了拱手,便誌得意滿地坐到他那三十年間從未變動過的座位上。


    見大家坐好,管區主任習慣地環視了一下會場,隻要留心觀察便不難發現,那眼睛的餘光分別在支書和會計兩人的臉上各自停留了一會兒,才聲音宏亮地宣布了一個任誰都不可能想到的決定:


    根據對我們村支部班子民主評議的結果,鎮黨委認為,我們村支部班子換屆時機尚不夠成熟,決定暫不予換屆選舉。同時,由於村支書劉老蔫兒同誌因身體原因長期無法工作,考慮到該同誌為我們村做出了傑出貢獻,鎮黨委決定允其光榮退休,免去其村黨支部書記職務,村裏的全麵工作暫由預備黨員、村委會主任劉惠民同誌負責。


    聽到這裏,會場裏霎時寂靜了起來,此時即便有一片樹葉落下必也會造成人心靈上的強烈震顫。然而,隻過了不足一支煙的功夫,便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掌聲過後,劉老蔫兒已漲得臉紅脖子粗,他結結巴巴地反問道,這符合黨章的精神嗎?


    管區主任有些詭秘地說道,劉老蔫兒同誌,我必須提醒你,這可是上級黨委的決定,你不會連“個人服從組織,下級服從上級,全黨服從中央”這一條最基本的組織原則也忘了吧?


    老支書劉老蔫兒順從地低下了頭,極不情願地離開了他坐了三十年象征著我們村最高權力的那把椅子,有些蹣跚地走了,再也沒有機會回來。


    他去世後,我們根據他的遺願讓他帶走了那把椅子,或許在他見到馬克思後仍舊可以坐那把椅子。


    閑話少說,隻說當時看著他緩緩離去的背影,我竟莫名其妙地如釋重負,壓力的突然減輕,居然會讓我茫然無措起來。


    管區主任同樣也呆了許久才自言自語道,不少失誤其實也不能全怪罪到他的身上,單憑他做了這麽多年支書仍不夠寬裕的這一點兒,他就是一位好同誌。照顧好他的生活,是我們的責任。不過,這位同誌長期做一把手的經曆早已把自己變得如同老牛一樣倔強,為人處世不懂得變通,全憑個人喜好,這也是他喪失帥印的根本之所在。我找他談過多次,可他至今仍認識不到,悲哀啊,我們當力戒之。


    對我來說,這一天,無論如何都是個有紀念意義的日子。中午,我非要開車拉管區主任去縣裏最高檔的飯店吃飯。他甚是感念,卻沒有讓我叫任何人,人也破天荒變得沉默寡言起來。我極力勸酒,也堅決不肯多飲,邊笨拙地啃著螃蟹邊問我,想到過這樣的結局嗎?


    我搖了搖頭,聽他講下去,他說著已有些動氣,你推薦的那個村會計更不是個東西,依我看,連劉老蔫兒也不如,為了這村支書竟然給我送去了二千元,被我當場摔到了臉上。據說,他給副書記也送了,要不是我直接去找了老大,事情還不知要發展成什麽樣子呢。


    我愣了愣,眼前立即浮出村會計見到我和管區主任時的那副不陰不陽尷尬至極的表情,心生厭惡,情緒便變得起伏不定。


    他又反過來安慰我,千萬別去為自己添負擔,我是看你可交才告訴你的,其實,人不可能什麽都知道,關鍵的時候,就得靠朋友。這就是現實,凡事不可能一帆風順。不過,也別太當真。


    就象我這個管區主任,不過是個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拿來混飯吃的差事,依我看,連你們這些村支書也不如:論官位兒,縣裏省裏連******檔案都不給存;論經濟,不獨立;論工作,盡是些扯不長拉不圓的爛事兒。變著法兒整點經費吧,又有人黑地裏到領導那裏告黑狀,如果不是內線透露消息早,真不知要整出什麽事兒來。


    其實******這些錢還不都用在了領導身上?逢年過節、搬新家、小孩升學結婚、過生日、生病,有哪一樣不需要意思?萬一有哪一次意思少了意思晚了不整得你服軟才怪哩。******,現在這領導就是事兒多,生病也格外多。


    終日裏小心翼翼還不說,萬一遇上哪位領導哪天心情不好,不訓你一頓,也要甩你個大長驢臉,讓你哭不得笑不得又說不得。所以,那些有門路的會來事兒的都蹭蹭地竄了上去,或者調到了縣裏。象我這樣的,就隻有死靠,靠到退休算完了事。


    說完,他又給了我六千元的經費單子,分別是飯費、修街拉沙款、紙張等辦公用品款各兩千元,問我,是不是有點兒多?


    僅一次不多,但如此次數多了就多了。心裏想著,我沒有吭聲,默默地把錢點給了他。他也不容易。


    3


    千萬別以為我很大手,其實,我從不亂花錢,甚至多少帶有那麽點兒小氣。這是阿惠帶給我的彌足珍貴的影響。但我做人有個原則,既然答應了的事便要盡力去做好,而且會一切都圍繞著“做好”這個目標。


    有一件事,頗值得一提,便是關於農業稅款的征收,倒不是我急於收回自己墊付的稅款,那時的我已不在乎這倆小錢兒,在我看來,讓村民在交款中逐步懂得在享有權力的同時必須承擔相應的義務是任何社會都必須遵守的天經地義的法則,本身便是對村民的教育。


    未及開收,各大族長便紛紛找上門來。


    按照村民委員會選舉法的規定,本應在新一屆村委會產生後隨即選舉產生新的村民代表會議對村內事務實行“一事一議”,但我卻固執地認為,族長會議製度在我們村更有效,由於它同時兼顧了孤門小戶人的利益,所以具有更廣泛的代表性和公開性,不僅更便於集中民智民力,而且有利於做好少數人的工作。


    在農村,不少問題往往便集中在少數人身上,雖為數不多,卻常常攪得工作無法展開。


    各大族長所反映的問題集中到一點兒,就是村裏的農業稅征收存有極端的不公平,主要由於劉老蔫兒沒有嚴格執行土地均分政策私自預留近一半的承包地所致。


    這些承包地都是村裏的優質地,價格在八百元以上,高的甚至達到一千八百元。


    他原以為憑這些額外的收入足以應付稅費改革後村裏的資金困難,不料,麻煩因此而來了:承包地多的認為自己負擔過重不肯交;承包地少的則認為地價下降自己地少吃虧不願交;待要將承包地打亂重分,少地的趁了願,多地的又考慮到土地的預期收入以合同不到期為由不想調,情緒急躁的甚至跑到劉老蔫兒門前大發虎威。


    各大族長由於顧及到各自利益,盡管我再三提醒要跳出原來的圈子去想問題,但他們討論來討論去最終卻又回到了老路上,各執一詞,言辭激烈,一句話,就是村裏目前的狀況大羅神仙也沒法辦。


    這種情況下,敢於出手就是最好的辦法,我果斷地表明了自己“用現金找平差距,立即收回重新分配”的態度,並解釋說,天底下沒有絕對公平的好事,為了今後的公平必須打破現在的不公平,理由就是國家的土地政策,隻要有政策就要執行政策,政策是標準,任誰都不能違反。


    族長們沉吟了許久,都感別無他法,才勉強達成了一致意見。


    農村人都知道,土地是農民的命根子,土地調整是農村最費力不討好的事情,曾經有位老支書形象地把土地調整比作趟地雷,說即便炸不死至少也要脫層皮。但別無選擇,若要有所發展,必須首先解決掉這個攔路虎。這樣想著,便不顧管區主任“慎重,慎重,再慎重”的再三告誡,毅然選擇了調整。


    管區主任正忙於競爭鎮計生辦主任,自是無暇顧及村裏的事兒。他說,鎮計生辦主任是個享受副局級待遇的職位,如果能夠競爭成功,便是我一生最好的歸宿了。


    他最終沒有做成,讓我不敢相信的是,後來居然連“片一”也沒得做了,重又做起了“片三”。這是閑話,且不細說,隻說出於慎重的考慮,我做了周密細致的安排與研究,最後連那些在調整中可能出問題的戶都逐一進行了拜訪,他們多數受過我的恩惠,自是滿口應承。


    臨近調整時,卻仍有一青年人不顧家人的堅決反對跳了出來,氣勢洶洶地揚言誰要敢動他的地他就要誰的命。青年人叫劉阿虎,論究起來還算是我的本家,他承包了一百多畝土地,是村裏有名的種田大戶。受他的影響,不少人也因為村會計的計算失誤趁機鬧了起來。


    既然已決定了的事,我不會就此放棄。我耐心地觀察了他,除了喜歡玩幾把麻將外,他幾乎再也沒有什麽愛好。所以,我一邊責成村會計清理賬目,一邊暗暗地約見了公安派出所的崔所長。


    我原本並不主張司法人員介入村內事務,認為不僅不利於解決問題而?


    ??易於激化矛盾,但實在沒有辦法。


    崔所長不愧是個老公安,時機火候把握得恰到好處,正當劉阿虎麻將玩到興致時,乘機出手抓了他。劉阿虎原以為不過罰倆錢兒算完的事兒,可崔所長把其他人都放了唯獨不收他的錢非要刑事拘留不可。劉阿虎熊了,百般哀求,崔所長就是不鬆口:要想出去,除非你們村支書來保你。他便托人捎信兒讓家裏人求我前去保他,並且再三叮囑“切切抓緊”。


    直到土地調整圓滿結束,我才磨磨蹭蹭地到了派出所,故作懇切地求所長,所長也故作百般刁難後才放了他,他自是對我千恩萬謝。


    經曆了這件事後,我發現他是個不錯的小夥子,不僅幫他轉包了部分土地,而且把他作為村裏的後備幹部培養了一段時間後又推薦他做了村裏的團委書記。他工作上始終勤勤懇懇,為村裏的發展做出了很大的貢獻。


    隻要土地問題解決了,村裏的事便順了,我個人的事在阿惠的打理下也得到了突飛猛進地發展,榮譽更是一個接一個地來了,其中自不乏縣委副書記的善意運作,算是他對我已故嶽父的報答。


    當然,我在他母親病重時也送去過五萬現金,主要是為了在心靈上求得不依賴嶽父的片刻安慰,也算是對嶽父的一種敬重吧。


    我自不會去說這段經曆,便有人費力地去猜測我和副書記之間的這種關係,不少臆造出來的故事讓人聽起來實覺不堪,但我懶得去辯駁,便有人信以為真,連鎮委書記也對我放下了居高臨下的常態而以兄弟相稱。


    對於榮譽,我卻並不象副書記那麽熱衷,常借故推脫而又委實推脫不掉。逢有這樣的情況,副書記便問我,你學過政治經濟學嗎?不僅在中國,脫離政治的經濟是沒有前途的。


    我辯駁道,物極必反,盈極必虧。


    他笑著道,你既是一個英雄,也是一個地道的混蛋。


    這世上原是古來事難全,正誌得意滿時,便出了《天下財富》中所提及的阿惠的事,悲傷之餘,請命運等式的提出者代為算了算,說我的命運值正急速下滑,世所罕見。大師的話令我頗費猜疑,莫名其妙地聯想到了客戶給我講的那個關於他們村支書的故事,又莫名其妙地出了一身冷汗,由此漸生退意。


    適逢我們村突然間又冒出一夥人,帶頭的竟是和我打小光著屁股玩到大的劉阿龍,他們以村裏財務長期不公開為借口提出了質疑,其實是因為我公司的快速發展導致的心理不平衡而對我職務廉潔性的懷疑。我知道,但既以財務為借口便說財務吧。


    至於財務問題,我敢說自己問心無愧,但或許我所堅持的“不少東西能不公開就不公開”的觀點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對於自己的村民有什麽值得保密呢?


    已經有人提出了,我就敦促會計盡快理清公開,可他總以各種理由搪塞,起初我認為他必是受了我的影響,便沒有深究。


    久拖未果,劉阿龍他們便整成材料到處散發。必是已引起了上級黨委的重視,因為鎮委書記找我談話了,看來,他對材料上的東西已是半信半疑,因為他甚是關切,但他還是安慰我說,不要怕,有問題隻要說清了就是。


    就在那一刻,我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我必須要給自己留一個清白!便暫時打消了引退的念頭,堅決要求一查到底。


    書記雖感詫異,但由於我的堅持,還是同意了。


    由於鎮裏的審計站對我們村財務的審計總是不了了之,我便建議請了縣裏的專業審計師。經過近一個月馬不停蹄地工作,問題總算查清了,報告如是說,經查實:


    劉惠民同誌任職期間年均應酬接待費十一點八萬元,超出鎮裏規定的三倍;村會計在收取農產品專業批發市場房屋租賃費過程中,通過收不入賬的辦法多次截留挪用集體資金;應當予以肯定的是,村集體經濟呈現了良好的發展勢頭,近些年不僅還清了村裏的高額債務,村集體還積累了一千六百八十二萬淨資產;劉惠民同誌任職初期,為了扶持集體經濟,多次向村裏提供無息借款三百零二萬元,多年來從未向村裏支取過任何報酬。


    這是一個實事求是的讓我第一次有如此清醒認識的報告,但報告中提及的應酬接待費數額著實令我震驚,我曾暗中算過,原想也不會太少,卻不曾料到會有這麽多,這還不包括我自以為無法由村裏入賬而由我公司列支的二十萬元。


    對於這個報告,鎮委書記決定不予全部公開,但我還是堅持全部公開了。一經公開,村內輿論嘩然,兩種截然不同的觀點爭論不休:一種觀點認為,看一個人要看主流,;而另一種觀點則堅持認為,功過要分開,後來,還是前一種觀點占了主流。


    ——人們最看重的往往是最現實的物質利益關係,而我這些年由此而獲得的機遇和人脈資源又何嚐能用價值去衡量?慮及此,我當即決定用村裏向我的借款把村裏的應酬接待費抵頂到鎮裏規定的標準,並向鎮委書記正式提交了辭職書。


    鎮委書記惱了,撕毀了我的辭職書,問,你有問題嗎?沒有,叫人怎麽看,想過嗎?


    我說,我隻求問心無愧,不管別人如何看。


    又問,我待你不好嗎?


    我搖了搖頭,他又說,你讓我如何向副書記交待呢?


    我說,我自會交待。之後,便一心撲到了山區工廠的建設上。


    書記無法,隻好按我的建議任命劉阿虎做了村支書。劉阿虎上任後,免去了村會計的職務,讓劉阿龍做了會計。但劉阿虎畢竟是將才而非帥才,支部換屆時,劉阿龍當選為村支書,安排劉阿虎分管農產品專業批發市場並兼任村農產品銷售協會會長,也算是對他量才使用吧。


    這時候,山區先期投產的工廠開始見效了。山區的交通雖有些閉塞,但其豐富的資源和廉價的勞動力還是給我帶來了豐厚的利潤。


    或許利潤最容易觸及人的靈魂,山民的思想明顯活了,隻要思想活了,人就有希望。


    我又去找大師算了算,大師說我的命運值不再下滑正趨向高值穩定。


    這天,劉阿龍意外地找上門來了。他先是連連道歉,說因為村裏事務忙才過了這麽許久來看我;繼而又告訴我,村裏族長會議研究,我在任期間的應酬招待費多用在了拓展村裏業務上,不能由我個人負擔;最後他說,村裏不能坐吃山空,準備進一步拓寬增收渠道。


    這是一個思想活躍有魄力的年輕人,他甚至有了利用兼並幾個鄰村來解決土地日趨不足問題的打算。問及有關對策,我盡力作答,心裏竟不覺生出一股甜絲絲的感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男人的天堂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鄉村漁夫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鄉村漁夫並收藏男人的天堂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