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昭陽單閼(癸卯),盡閼逢執徐(甲辰),凡二年。


    安皇帝元興二年(癸卯、四〇三年)


    春,正月,盧循使司馬徐道覆寇東陽;二月,辛醜,建武將軍劉裕擊破之。道覆,循之姊夫也。


    乙卯,以太尉玄為大將軍。


    丁巳,玄殺冀州刺史孫無終。


    玄上表請帥諸軍掃平關、洛,旣而諷朝廷下詔不許,乃雲:“奉詔故止。”玄初欲飭裝,先命作輕舸,載服玩、書畫。或問其故,玄曰:“兵凶戰危,脫有意外,當使輕而易運。”眾皆笑之。


    夏,四月,癸巳朔,日有食之。


    南燕主備德故吏趙融自長安來,始得母兄凶問,備德號慟吐血,因而寢疾。


    司隸校尉慕容達謀反,遣牙門皇璆攻端門,殿中帥侯赤眉開門應之;中黃門孫進扶備德踰城匿於進舍。段宏等聞宮中有變,勒兵屯四門。備德入宮,誅赤眉等;達出奔魏。


    備德優遷徙之民,使之長複不役;民緣此迭相蔭冒,或百室合戶,或千丁共籍,以避課役。尚書韓{言卓}請加隱核,備德從之,使{言卓}巡行郡縣,得蔭戶五萬八千。


    泰山賊王始聚眾數萬,自稱太平皇帝,署置公卿;南燕桂林王鎮討禽之。臨刑,或問其父及兄弟安在,始曰:“太上皇蒙塵於外,征東、征西為亂兵所害。”其妻怒之曰:“君正坐此口,柰何尚爾!”始曰:“皇後不知,自古豈有不亡之國!朕則崩矣,終不改號!”


    五月,燕王熙作龍騰苑,方十餘裏,役徒二萬人;築景雲山於苑內,基廣五百步,峯高十七丈。


    秋,七月,戊子,魏主珪北巡,作離宮於豺山。


    平原太守和跋奢豪喜名,珪惡而殺之,使其弟毗等就與訣。跋曰:“灅北土瘠,可遷水南,勉為生計。”且使之背己,曰:“汝何忍視吾之死也!”毗等諭其意,詐稱使者,逃入秦。珪怒,滅其家。中壘將軍鄧淵從弟尚書暉與跋善,或譖諸珪曰:“毗之出亡,暉實送之。”珪疑淵知其謀,賜淵死。


    南涼王傉檀及沮渠蒙遜互出兵攻呂隆,隆患之。秦之謀臣言於秦王興曰:“隆藉先世之資,專製河外,今雖饑窘,尚能自支,若將來豐贍,終不為吾有。涼州險絕,土田饒沃,不如因其危而取之。”興乃遣使征呂超入侍。隆念姑臧終無以自存,乃因超請迎於秦。興遣尚書左仆射齊難、鎮西將軍姚詰、左賢王乞伏幹歸、鎮遠將軍趙曜帥步騎四萬迎隆於河西,南涼王傉檀攝昌鬆、魏安二戍以避之。八月,齊難等至姑臧,隆素車白馬迎於道旁。隆勸難擊沮渠蒙遜,蒙遜使臧莫孩拒之,敗其前軍。難乃與蒙遜結盟;蒙遜遣弟挐入貢於秦。難以司馬王尚行涼州刺史,配兵三千鎮姑臧,以將軍閻鬆為倉鬆太守,郭將為番禾太守,分戍二城,徙隆宗族、僚屬及民萬戶於長安,興以隆為散騎常侍,超為安定太守,自餘文武隨才擢敘。


    初,郭黁常言“代呂者王”,故其起兵,先推王詳,後推王乞基;及隆東遷,王尚卒代之。黁從乞伏幹歸降秦,以為滅秦者晉也,遂來奔,秦人追得,殺之。


    沮渠蒙遜伯父中田護軍親信、臨鬆太守孔篤,皆驕恣為民患,蒙遜曰:“亂吾法者,二伯父也。”皆逼之使自殺。


    秦遣使者梁構至張掖,蒙遜問曰:“禿發傉檀為公而身為侯,何也?”構曰:“傉檀凶狡,款誠未著,故朝廷以重爵虛名羈縻之。將軍忠貫白日,當入讚帝室,豈可以不信相待也!聖朝爵必稱功,如尹緯、姚晃,佐命之臣,齊難、徐洛,一時猛將,爵皆不過侯伯,將軍何以先之乎!昔竇融殷勤固讓,不欲居舊臣之右,不意將軍忽有此問!”蒙遜曰:“朝廷何不卽封張掖而更遠封西海邪?”構曰:“張掖,將軍已自有之,所以遠授西海者,欲廣大將軍之國耳。”蒙遜悅,乃受命。


    荊州刺史桓偉卒,大將軍玄以桓修代之。從事中郎曹靖之說玄曰:“謙、修兄弟專據內外,權勢太重。”玄乃以南郡相桓石康為荊州刺史。石康,豁之子也。


    劉裕破盧循於永嘉,追至晉安,屢破之,循浮海南走。


    何無忌潛詣裕,勸裕於山陰起兵討桓玄。裕謀於土豪孔靖,靖曰:“山陰去都道遠,舉事難成;且玄未篡位,不如待其已篡,於京口圖之。”裕從之,靖,愉之孫也。


    九月,魏主珪如南平城,規度灅南,將建新都。


    侍中殷仲文、散騎常侍卞範之勸大將軍玄早受禪,陰撰九錫文及冊命。以桓謙為侍中、開府、錄尚書事,王謐為中書監、領司徒,桓胤為中書令,加桓修撫軍大將軍。胤,衝之孫也。丙子,冊命玄為相國,總百揆,封十郡,為楚王,加九錫,楚國置丞相以下官。


    桓謙私問彭城內史劉裕曰:“楚王勳德隆重,朝廷之情,鹹謂宜有揖讓,卿以為何如?”裕曰:“楚王,宣武之子,勳德蓋世。晉室微弱,民望久移,乘運禪代,有何不可?”謙喜曰:“卿謂之可卽可耳。”


    新野人庾仄,殷仲堪之黨也,聞桓偉死,石康未至,乃起兵襲雍州刺史馮該於襄陽,走之。仄有眾七千,設壇,祭七廟,雲“欲討桓玄”,江陵震動。石康至州,發兵攻襄陽,仄敗,奔秦。


    高雅之表南燕主備德,請伐桓玄曰:“縱未能廓清吳、會,亦可收江北之地。”中書侍郎韓範亦上疏曰:“今晉室衰亂,江、淮南北,戶口無幾,戎馬單弱。重以桓玄悖逆,上下離心;以陛下神武,發步騎一萬臨之,彼必土崩瓦解,兵不留行矣。得而有之,秦、魏不足敵也;拓地定功,正在今日。失時不取,彼之豪傑誅滅桓玄,更修德政,豈惟建康不可得,江北亦無望矣。”備德曰:“朕以舊邦覆沒,欲先定中原,乃平蕩荊、揚,故未南征耳。其令公卿議之。”因講武城西,步卒三十七萬人,騎五萬三千匹,車萬七千乘。公卿皆以為玄新得誌,未可圖,乃止。


    冬,十月,楚王玄上表請歸藩,使帝作手詔固留之。又詐言錢塘臨平湖開,江州甘露降,使百僚集賀,用為己受命之符。又以前世皆有隱士,恥於己時獨無,求得西朝隱士安定皇甫謐六世孫希之,給其資用,使隱居山林;征為著作郎,使希之固辭不就,然後下詔旌禮,號曰高士。時人謂之“充隱。”又欲廢錢用穀、帛及複肉刑,製作紛紜,誌無一定,變更回複,卒無所施行。性複貪鄙,人士有法書、好畫及佳園宅,必假蒲博而取之;尤愛珠玉,未嚐離手。


    乙卯,魏主珪立其子嗣為齊王,加位相國;紹為清河王,加征南大將軍;熙為陽平王;曜為河南王。


    丁巳,魏將軍伊謂帥騎二萬襲高車餘種袁紇、烏頻;十一月,庚午,大破之。


    詔楚王玄行天子禮樂,妃為王後,世子為太子。丁醜,卞範之為禪詔,使臨川王寶逼帝書之。寶,晞之曾孫也。庚辰,帝臨軒,遣兼太保、領司徒王謐奉璽綬,禪位於楚;壬午,帝出居永安宮;癸未,遷太廟神主於琅邪國,穆章何皇後及琅邪王德文皆徙居司徒府。百官詣姑孰勸進。十二月,庚寅朔,玄築壇於九井山北,壬辰,卽皇帝位。冊文多非薄晉室,或諫之,玄曰:“揖讓之文,正可陳之於下民耳,豈可欺上帝乎!”大赦,改元永始;以南康之平固縣封帝為平固王,降何後為零陵縣君,琅邪王德文為石陽縣公,武陵王遵為彭澤縣侯;追尊父溫為宣武皇帝,廟號太祖,南康公主為宣皇後,封子升為豫章王;以會稽內史王愉為尚書仆射,愉子相國左長史綏為中書令。綏,桓氏之甥也。戊戌,玄入建康宮,登禦坐而床忽陷,羣下失色。殷仲文曰:“將由聖德深厚,地不能載。”玄大悅。梁王珍之國臣孔樸奉珍之奔壽陽。珍之,晞之曾孫也。


    戊申,燕王熙尊燕主垂之貴嬪段氏為皇太後。段氏,熙之慈母也。己酉,立苻貴嬪為皇後,大赦。


    辛亥,桓玄遷帝於尋陽。


    燕以衛尉悅真為青州刺史,鎮新城;光大夫衛駒為幷州刺史,鎮凡城。


    癸醜,納桓溫神主於太廟。桓玄臨聽訟觀閱囚徒,罪無輕重,多得原放;有幹輿乞者,時或恤之。其好行小惠如此。


    是歲,魏主珪始命有司製冠服,以品秩為差;然法度草創,多不稽古。


    安帝元興三年(甲辰、四〇四年)


    春,正月,桓玄立其妻劉氏為皇後。劉氏,喬之曾孫也。玄以其祖彝以上名位不顯,不複追尊立廟。散騎常侍徐廣曰:“"敬其父則子悅,"請依故事立七廟。”玄曰:“禮,太祖東向,左昭右穆。晉立七廟,宣帝不得正東向之位,何足法也!”秘書監卞承之謂廣曰:“若宗廟之祭果不及祖,有以知楚德之不長矣。”廣,邈之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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