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喜軍至義鄉。孔璪屯吳興南亭,太守王曇生詣璪計事;聞台軍已近,璪大懼,墮床,曰:“懸賞所購,唯我而已;今不遽走,將為人擒!”遂與曇生奔錢唐。喜入吳興,任農夫引兵向吳郡,顧琛棄郡奔會稽。上以四郡旣平,乃留吳喜使統沈懷明等諸將東擊會稽,召張永等北擊彭城,江方興等南擊尋陽。


    以吏部尚書蔡興宗為左仆射,侍中褚淵為吏部尚書。


    丁卯,吳喜至錢唐,孔璪、王曇生奔浙東。喜遣強弩將軍任農夫等引兵向黃山浦;東軍據岸結寨,農夫等擊破之。喜自柳浦渡,取西陵,擊斬庾業。會稽人大懼,將士多奔亡,孔覬不能製。戊寅,上虞令王晏起兵攻郡,覬逃奔脊山;車騎從事中郎張綏封府庫以待吳喜。己卯,王晏入城,殺綏,執尋陽王子房於別署。縱兵大掠,府庫皆空;獲孔璪,殺之。庚辰,脊山民縛孔覬送晏,晏謂之曰:“此事孔璪所為,無預卿事,可作首辭,當相為申上。”覬曰:“江東處分,莫不由身;委罪求活,便是君輩行意耳。”晏乃斬之。顧琛、王曇生、袁標等詣吳喜歸罪,喜皆宥之。東軍主凡七十六人,臨陳斬十七人,其餘皆原宥。


    薛索兒攻申闡,久不下;使申令孫入睢陵說闡,闡出降,索兒並令孫殺之。


    山陽王休佑在曆陽,輔國將軍劉勔進軍小峴。殷琰所署南汝陰太守裴季之以合肥來降。


    鄧琬性鄙闇貪吝,旣執大權,父子賣官鬻爵,使婢仆出市道販賣;酣歌博弈,日夜不休;大自矜遇,賓客到門,曆旬不得前;內事悉委褚靈嗣等三人,羣小橫恣,競為威福。於是士民忿怨,內外離心。


    琬遣孫衝之帥龍驤將軍薛常寶、陳紹宗、焦度等兵一萬為前鋒,據赭圻。衝之於道與晉安王子勳書曰:“舟檝已辦,糧仗亦整,三軍踴躍,人爭効命;便欲沿流掛帆,直取白下。願速遣陶亮眾軍兼行相接,分據新亭、南州,則一麾定矣。”子勳加衝之左衛將軍;以陶亮為右衛將軍,統郢、荊、湘、梁、雍五州兵合二萬人,一時俱下。陶亮本無幹略,聞建安王休仁自上,殷孝祖又至,不敢進,屯軍鵲洲。


    殷孝祖負其誠節,陵轢諸將,台軍有父子兄弟在南者,孝祖悉欲推治。由是人情乖離,莫樂為用。寧朔將軍沈攸之,內撫將士,外諧羣帥,眾並賴之。孝祖每戰,常以鼓蓋自隨,軍中人相謂:“殷統軍可謂死將矣!今與賊交鋒,而以羽儀自標顯,若善射者十人共射之,欲不斃,得乎?”三月,庚寅,眾軍水陸並進,攻赭圻;陶亮等引兵救之,孝祖於陳為流矢所中,死。軍主範潛帥五百人降於亮。人情震駭,並謂沈攸之宜代孝祖為統。


    時建安王休仁屯虎檻,遣寧朔將軍江方興、龍驤將軍襄陽劉靈遺各將三千人赴赭圻。攸之以為孝祖旣死,亮等有乘勝之心,明日若不更攻,則示之以弱。方興各位相亞,必不為己下;軍政不壹,致敗之由也。乃帥諸軍主詣方興曰:“今四方並反,國家所保,無複百裏之地。唯有殷孝祖為朝廷所委賴,鋒鏑裁交,輿屍而反,文武喪氣,朝野危心。事之濟否,唯在時旦一戰;戰若不捷,大事去矣。詰朝之事,諸人或謂吾應統之,自卜懦薄,幹略不如卿。今輒相推為統,但當相與戮力耳。”方興甚悅,許諾。攸之旣出,諸軍主並尤之,攸之曰:“吾本濟國活家,豈計此之升降!且我能下彼,彼必不能下我,豈可自措同異也!”


    孫衝之謂陶亮曰:“孝祖梟將,一戰便死,天下事定矣,不須複戰,便當直取京都。”亮不從。


    辛卯,方興帥諸軍進戰,建安王休仁又遣軍主郭季之、步兵校尉杜幼文、屯騎校尉垣恭祖、龍驤將軍濟地頓生京兆段佛榮等三萬人往會戰,自寅及午,大破之,追奔至姥山而還。幼文,驥之子也。


    孫衝子於湖、白口築二城,軍主竟陵張興世攻拔之。


    壬辰,詔以沈攸之為輔國將軍、假節,代殷孝祖督前鋒諸軍事。


    陶亮聞湖、白二城不守,大懼,急召孫衝之還鵲尾,留薛常寶等守赭圻;先於姥山及諸岡分立營寨,亦各散還,共保濃湖。


    時軍旅大起,國用不足,募民上錢榖者,賜以荒縣、荒郡,或五品至三品散官有差。


    軍中食少,建安王休仁撫循將士,均其豐儉,吊死問傷,身親隱恤;故十萬之眾,莫有離心。


    鄧琬遣其豫州刺史劉胡帥眾三萬、鐵騎二千,東屯鵲尾,幷舊兵凡十餘萬。胡,宿將,勇健多權略,屢有戰功,將士畏之。司徒中兵參軍冠軍蔡那,子弟在襄陽,胡每戰,懸之城外;那進戰不顧。吳喜旣定三吳,帥所領五千人,並運資實,至於赭圻。


    薛索兒將馬步萬餘人自睢陵渡淮,進逼青、冀二州刺史張永營。丙申,詔南徐州刺史桂陽王休範統北討諸軍事,進據廣陵;又詔蕭道成將兵救永。


    戊戌,尋陽王子房至建康,上宥之,貶爵為鬆滋侯。


    庚子,魏以隴西王源賀為太尉。


    上遣寧朔將軍劉懷珍帥龍驤將軍王敬則等步騎五千,助劉勔討壽陽,斬廬江太守劉道蔚。懷珍,善明之從子也。


    中書舍人戴明寶啟上,遣軍主竟陵黃回募兵擊斬尋陽所署馬頭太守王廣元。


    前奉朝請壽陽鄭黑,起兵於淮上以應建康,東扞殷琰,西拒常珍奇;乙巳,以黑為司州刺史。


    殷琰將劉順、柳倫、皇甫道烈、龐天生等馬步八千人東據宛唐;劉勔帥眾軍並進,去順數裏立營。時琰所遣諸軍,並受順節度,而以皇甫道烈土豪,柳倫台之所遣,順本卑微,唯不使統督二軍。勔始至,塹壘未立;順欲擊之,道烈,倫不同,順不能獨進,乃止。勔營旣立,不可複攻,因相持守。


    壬子,斷新錢,專用古錢。


    沈攸之帥諸軍圍赭圻。薛常寶等糧盡,告劉胡求救;胡以囊盛米,係流查及船腹,陽覆船,順風流下以餉之。沈攸之疑其有異,遣人取船及流查,大得囊米。丙辰,劉胡帥步卒一萬,夜,斫山開道,以布囊運米餉赭圻。平旦,至城下,猶隔小塹,未能入。沈攸之帥諸軍邀之,殊死戰,胡眾大敗,舍糧棄甲,緣山走,斬獲甚眾。胡被創,僅得還營。常寶等惶懼,夏,四月,辛酉,開城突圍,走還胡軍。攸之拔赭圻城,斬其寧朔將軍沈懷寶等,納降數千人。陳紹宗單舸奔鵲尾。建安王休仁自虎檻進屯赭圻。


    劉胡等兵猶盛。上欲綏慰人情,遣吏部尚書褚淵至虎檻,選用將士。時以軍功除官者眾,版不能供,始用黃紙。


    鄧琬以晉安王子勳之命,征袁顗下尋陽,顗悉雍州之眾馳下。琬以黃門侍郎劉道憲行荊州事,侍中孔道存行雍州事。上庸太守柳世隆乘虛襲襄陽,不克。世隆,元景之弟子也。


    散騎侍郎明僧暠起兵,攻沈文秀以應建康。壬午,以僧暠為青州刺史。平原、樂安二郡太守王玄默據琅邪,清河、廣川二郡太守王玄邈據盤陽城,高陽、勃海二郡太守劉乘民據臨濟城,並起兵以應建康。玄邈,玄謨之從弟;乘民,彌之之從子也。沈文秀遣軍主解彥士攻北海,拔之,殺劉彌之。乘民從弟伯宗,合帥鄉黨,複取北海,因引兵向青州所治東陽城。文秀拒之,伯宗戰死。僧暠、玄默、玄邈、乘民合兵攻東陽城,每戰輒為文秀所破,離而複合,如此者十餘,卒不能克。


    杜淑寶謂台軍住曆陽,不能遽進;及劉勔等至,上下震恐。劉順等始行,唯齎一月糧,旣與勔相持,糧盡。叔寶發車千五百乘,載米餉順,自將五千精兵送之。呂安國聞之,言於劉勔曰:“劉順精甲八千,我眾不能居半。相持旣久,強弱勢殊,更複推遷,則無以自立。所賴者,彼糧行竭,我食有餘耳。若使叔寶米至,非唯難可複圖,我亦不能持久。今唯有間道襲其米車,出彼不意,若能製之,當不戰走矣。”勔以為然,以疲弱守營,簡精兵千人配安國及龍驤將軍黃回,使從間道出順後,於橫塘抄之。


    安國始行,齎二日熟食;食盡,叔寶不至,將士欲還,安國曰:“卿等旦已一食。今晚米車不容不至;若其不至,夜去不晚。”叔寶果至,以米車為函箱陳,叔寶於外為遊軍。幢主楊仲懷將五百人居前,安國、回等擊斬之,及其士卒皆盡。叔寶至,回欲乘勝擊之,安國曰:“彼將自走,不假複擊。”退三十裏,止宿。夜遣騎參候,叔寶果棄米車走。安國複夜往燒米車,驅牛二千餘頭而還。


    五月,丁亥朔,夜,劉順眾潰,走淮西就常珍奇。於是劉勔鼓行,進向壽陽。叔寶斂居民及散卒,嬰城自守;勔與諸軍分營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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