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使裴矩安集隴右,因之會寧,存問曷薩那可汗部落,遣闕度設寇掠吐穀渾以自富,還而奏狀,帝大賞之。


    九月,己卯,東海民彭孝才起為盜,有眾數萬。


    甲午,車駕至上穀,以供費不給,免太守虞荷等官。閏月,己巳,幸博陵。


    冬,十月,丁醜,賊帥呂明星圍東郡,虎賁郎將費青奴擊破之。


    劉元進帥其眾將渡江,會楊玄感敗,朱燮、管崇共迎元進,推以為主,據吳郡,稱天子,燮、崇俱為尚書仆射,署置百官,毗陵、東陽、會稽、建安豪傑多執長吏以應之。帝遣左屯衛大將軍代人吐萬緒、光祿大夫下邽魚俱羅將兵討之。


    十一月,己酉,右候衛將軍馮孝慈討張金稱於清河,孝慈敗死。


    楊玄感之西也,韋福嗣亡詣東都歸首,是時如其比者皆不問。樊子蓋收玄感文簿,得其書草,封以呈帝;帝命執送行在。李密亡命,為人所獲,亦送東都。樊子蓋鎖送福嗣、密及楊積善、王仲伯等十餘人詣高陽,密與王仲伯等竊謀亡去,悉使出其所齎金以示使者曰:“吾等死日,此金並留付公,幸用相瘞,其餘卽皆報德。”使者利其金,許諾,防禁漸弛。密請通市酒食,每宴飲,諠嘩竟夕,使者不以為意。行至魏郡石梁驛,飲防守者皆醉,穿牆而逸。密呼韋福嗣同去,福嗣曰:“我無罪,天子不過一麵責我耳。”至高陽,帝以書草示福嗣,收付大理。宇文述奏:“凶逆之徒,臣下所當同疾,若不為重法,無以肅將來。”帝曰:“聽公所為。”十二月,甲申,述就野外,縛諸應刑者於格上,以車輪括其頸,使文武九品以上皆持兵斫射,亂發矢如蝟毛,支體糜碎,猶在車輪中。積善、福嗣仍加車裂,皆焚而揚之。積善自言手殺玄感,冀得免死。帝曰:“然則梟類耳!”因更其姓曰梟氏。


    唐縣人宋子賢,善幻術,能變佛形,自稱彌勒出世,遠近信惑,遂謀因無遮大會舉兵襲乘輿;事泄,伏誅,並誅黨與千餘家。


    扶風桑門向海明亦自稱彌勒出世,人有歸心者,輒獲吉夢,由是三輔人翕然奉之,因舉兵反,眾至數萬。丁亥,海明自稱皇帝,改元白烏。詔太仆卿楊義臣擊破之。


    帝召衛文升、樊子蓋詣行在;慰勞之,賞賜極厚,遣還所任。


    劉元進攻丹陽,吐萬緒濟江擊破之,元進解圍去,緒進屯曲阿。元進結柵拒緒,相持百餘日;緒擊之,賊眾大潰,死者以萬數。元進挺身夜遁,保其壘。朱燮、管崇等屯毗陵,連營百餘裏,緒乘勝進擊,複破之。賊退保黃山,緒圍之,元進、燮僅以身免,於陳斬崇及其將卒五千餘人,收其子女三萬餘口,進解會稽圍。魚俱羅與緒偕行,戰無不捷,然百姓從亂者如歸市,賊敗而複聚,其勢益盛。


    元進退據建安,帝令緒進討,緒以士卒疲弊,請息甲待來春,帝不悅。俱羅亦以賊非歲月可平,諸子在洛京,潛遣家仆迎之;帝怒。有司希旨,奏緒怯懦,俱羅敗衂,俱羅坐斬,征緒詣行在,緒憂憤,道卒。


    帝更遣江都丞王世充發淮南兵數萬人討元進。世充渡江,頻戰皆捷,元進、燮敗死於吳,其餘眾或降或散。世充召先降者於通玄寺瑞像前焚香為誓,約降者不殺。散者始欲入海為盜,聞之,旬月之間,歸首略盡,世充悉坑之於黃亭澗,死者三萬餘人。由是餘黨複相聚為盜,官軍不能討,以至隋亡。帝以世充有將帥才,益加寵任。


    是歲,詔為盜者籍沒其家。時羣盜所在皆滿,郡縣官因之各專威福,生殺任情矣。


    章丘杜伏威與臨濟輔公祏為刎頸交,俱亡命為羣盜。伏威年十六,每出則居前,入則殿後,由是其徒推以為帥。下邳苗海潮亦聚眾為盜,伏威使公祏謂之曰:“今我與君同苦隋政,各舉大義,力分勢弱,常恐被擒。若合為一,則足以敵隋矣。君能為主,吾當敬從,自揆不堪,宜來聽命;不則一戰以決雌雄。”海潮懼,卽帥其眾降之。伏威轉掠淮南,自稱將軍,江都留守遣校尉宋顥討之,伏威與戰,陽為不勝,引顥眾入葭葦中,因從上風縱火,顥眾皆燒死。海陵賊帥趙破陳以伏威兵少,輕之,召與幷力;伏威使公祏嚴兵居外,自與左右十人齎牛酒入謁,於座殺破陳,幷其眾。


    煬帝大業十年(甲戌,公元六一四年)


    春,二月,辛未,詔百僚議伐高麗,數日,無敢言者。戊子,詔複征天下兵,百道俱進。


    丁酉,扶風賊帥唐弼立李弘芝為天子,有眾十萬,自稱唐王。


    三月,壬子,帝行幸涿郡,士卒在道,亡者相繼。癸亥,至臨渝宮,禡祭黃帝,斬叛軍者以釁鼓,亡者亦不止。


    夏,四月,榆林太守成紀董純與彭城賊帥張大虎戰於昌慮,大破之,斬首萬餘級。


    甲午,車駕至北平。


    五月,庚申,延安賊帥劉迦論自稱皇王,建元大世,有眾十萬,與稽胡相表裏為寇。詔以左驍衛大將軍屈突通為關內討捕大使,發兵擊之,戰於上郡,斬迦論並將卒萬餘級,虜男女數萬口而還。


    秋,七月,癸醜,車駕次懷遠鎮。時天下已亂,所征兵多失期不至,高麗亦困弊。來護兒至畢奢城,高麗舉兵逆戰,護兒擊破之,將趣平壤,高麗王元懼,甲子,遣使乞降,囚送斛斯政。帝大悅,遣使持節召護兒還。護兒集眾曰:“大軍三出,未能平賊,此還不可複來。勞而無功,吾竊恥之。今高麗實困,以此眾擊之,不日可克。吾欲進兵徑圍平壤,取高元,獻捷而歸,不亦善乎!”答表請行,不肯奉詔。長吏崔君肅固爭,護兒不可,曰:“賊勢破矣,獨以相任,自足辦之。吾在閫外,事當專決,寧得高元還而獲譴,舍此成功,所不能矣!”君肅告眾曰:“若從元帥違拒詔書,必當聞奏,皆應獲罪。”諸將懼,俱請還,乃始奉詔。


    八月,己巳,帝自懷遠鎮班師。邯鄲賊帥楊公卿帥其黨八千人抄駕後第八隊,得飛黃上廐馬四十二匹而去。冬,十月,丁卯,上至東都;己醜,還西京。以高麗使者及斛斯政告太廟;仍征高麗王元入朝,元竟不至。敕將帥嚴裝,更圖後舉,竟不果行。


    初,開皇之末,國家殷盛,朝野皆以高麗為意,劉炫獨以為不可,作撫夷論以刺之,至是,其言始驗。


    十一月,丙申,殺斛斯政於金光門外,如楊積善之法,仍烹其肉,使百官噉之,佞者或噉之至飽,收其餘骨,焚而揚之。


    乙巳,有事於南郊,上不齋於次。詰朝,備法駕,至卽行禮。是日,大風。上獨獻上帝,三公分獻五帝。禮畢,禦馬疾驅而歸。


    乙卯,離石胡劉苗王反,自稱天子,眾至數萬;將軍潘長文討之,不克。


    汲郡賊帥王德仁擁眾數萬,保林慮山為盜。


    帝將如東都,太史令庾質諫曰:“比歲伐遼,民實勞弊,陛下宜鎮撫關內,使百姓盡力農桑,三五年間,四海稍豐實,然後巡省,於事為宜。”帝不悅。質辭疾不從,帝怒,下質獄,竟死獄中。十二月,壬申,帝如東都,赦天下;戊子,入東都。


    東海賊帥彭孝才轉掠沂水,彭城留守董純討擒之。純戰雖屢捷,而盜賊日滋,或譖純怯懦;帝怒,鎖純詣東都,誅之。


    孟讓自長白山寇掠諸郡,至盱眙,眾十餘萬,據都梁宮,阻淮為固。江都丞王世充將兵拒之,為五柵以塞險要,羸形示弱。讓笑曰:“世充文法小吏,安能將兵!吾今生縛取,鼓行入江都耳!”時民皆結堡自固,野無所掠,賊眾漸餒,乃少留兵,圍五柵,分人於南方抄掠;世充伺其懈,縱兵出擊,大破之,讓以數十騎遁去,斬首萬餘級。


    齊郡賊帥左孝友眾十萬屯蹲狗山,郡丞張須陀列營逼之,孝友窘迫出降。須陀威振東夏,以功遷齊郡通守,領河南道十二郡黜陟討捕大使。涿郡賊帥盧明月眾十餘萬軍祝阿,須陀將萬人邀之。相持十餘日,糧盡,將退,謂將士曰:“賊見吾退,必悉眾來追,若以千人襲據其營,可有大利。此誠危事,誰能往者?”眾莫對,唯羅士信及曆城秦叔寶請行。於是須陀委柵而遁,使二人分將千兵伏葭葦中,明月悉眾追之。士信、叔寶馳至其柵,柵門閉,二人超升其樓,各殺數人,營中大亂;二人斬關以納外兵,因縱火焚其三十餘柵,煙焰漲天。明月奔還,須陀回軍奮擊,大破之,明月以數百騎遁去,所俘斬無算。叔寶名瓊,以字行。


    煬帝大業十一年(乙亥,公元六一五年)


    春,正月,增秘書省官百二十員,並以學士補之。帝好讀書著述,自為揚州總管,置王府學士至百人,常令修撰,以至為帝,前後近二十載,修撰未嚐暫停;自經術、文章、兵、農、地理、醫、卜、釋、道乃至蒱博、鷹狗,皆為新書,無不精洽,共成三十一部,萬七千餘卷。初,西京嘉則殿有書三十七萬卷,帝命秘書監柳顧言等詮次,除其複重猥雜,得正禦本三萬七千餘卷,納於東都修文殿。又寫五十副本,簡為三品,分置西京、東都宮‖省‖官府,其正書皆裝翦華淨,寶軸錦褾。於觀文殿前為書室十四間,窗戶床褥廚幔,鹹極珍麗,每三間開方戶,垂錦幔,上有二飛仙,戶外地中施機發。帝幸書室,有宮人執香爐,前行踐機,則飛仙下,收幔而上,戶扉及廚扉皆自啟,帝出,則垂閉複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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