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答一聲, 那是水珠從石壁頂端凸出的尖端滴到地下的聲音。


    那滴答聲本是極其微弱的, 可是在這個寂靜得聽不到一點聲音的地下石室之中便顯得異常清晰。


    一隻雪白的毛絨絨的小耳朵在水滴落地的一瞬間抖了一抖,仿佛是因為感到不安。


    數百米高的雕飾著繁華花紋的頂端因為前段時間的震動扭曲了大半,一條極細的縫隙裂開, 讓外麵的一絲陽光漏進來,反襯之下卻讓這個塌陷了大半的空曠石室更顯得陰冷了幾分。


    小貓咪蜷縮著身子趴這幽暗的石室中唯一的一束陽光之下, 一件柔軟的白色亞麻布的衣服包裹著它小小的身體,可是它似乎還是覺得有些冷, 時不時地伸出小爪子將裹著自己的衣服扒弄幾下, 身子也蜷得越發緊了一些,遠遠看去就像是個白色的小絨球一般。


    它將自己毛絨絨的小腦袋埋在兩個小爪子下,不再動彈, 看起來像是睡了過去。


    轟——


    一聲巨響, 整個石室都仿佛劇烈地搖了一搖,那些半塌的地方無數的碎石子就這樣簌簌滾了下來。


    剛才僅僅是一滴水落下的聲音都反射性抖了抖耳朵的小貓此刻卻像是睡死了一般, 對那聲巨響和劇烈的震動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石室右麵的一麵牆壁被轟塌了半截, 嘈雜的人聲從那裏傳了過來。


    有人從裂口處走了進來,稍微一頓,抬腳向蜷縮在那一束陽光之下小白貓走去。


    淺褐色的大手一伸,就把小貓撈起來拎進懷中。


    撫摩了一下懷中毛絨絨的小白貓,遺留在地上的那件柔軟的衣服也被撿起來, 裹在了體溫稍低的小貓身上。


    或許是因為感覺到溫暖,小貓那蜷縮的身體稍微放鬆了一些,卻仍舊沒醒來, 似乎睡得正香。


    淺褐色的手緊了緊裹在它身上的衣服,從頂端的裂縫之中射進來的陽光照亮了來人額上最純粹的金色的荷魯斯之眼的黃金頭飾。


    ***


    熏染了初生朝陽的溫熱的淺風從寬闊的尼羅河麵上掠過,夾帶上了一絲清潤的氣息。


    它在萬裏無雲的湛藍天空之下盤旋數下,輕巧地滑進了位於王都最高處的法老王的住所之中,擦身而過的瞬間讓那位正被數名侍女簇擁著整理服飾的年輕法老王頰邊的金色發絲隨之飛揚而起。


    那幾絡金色的發絲柔軟地落下來,滑落在淺褐色的頰邊,與折射著陽光的純金色耳飾映襯在一起竟像是發出光來,照亮了年輕法老王俊美的臉。


    一名侍女捧起深紅色的披風安靜地站在房間那關著的門口一側,隻待法老王出門的時候服侍其穿上。


    年輕的法老王扭動了一下左手手腕的黃金手環,然後抬起頭向房間中央那張柔軟寬闊的大床看去。


    那床鋪顯得有些淩亂,皺巴巴的,卻沒有侍女敢上前收拾整理。


    大床正中央,一團鼓鼓的小包盤踞在那裏,偶爾似乎還動上一動。


    亞圖姆走過去,隨手將被子一掀丟在一邊。


    出現在眾人視線裏的是一隻將自己毛絨絨的小身體蜷縮得如絨球一般此刻睡得正香的小貓咪。


    大概是突然大亮的緣故,尖尖的小耳朵抖了一抖。


    那雪白的身體團起來更是顯得圓滾滾的,軟軟雪白的毛看上去手感極好,讓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揉搓上幾把。


    那伸過去揉了揉它的小腦袋的淺褐色的手上加重的一點勁兒似乎讓它醒了過來。


    它輕輕的喵了一聲,一臉迷糊地抬起頭來,越發顯得嬌憨可愛。


    然而,當小貓發現那伸到自己麵前的雙手是要將它抱起來的一瞬,圓溜溜的眼睛猛地睜大。


    一個打滾,躲開了那想要捧住它的手。


    然後,它就這麽趴在床上,抬起雪白的小腦袋衝著皺了皺眉的法老王咪咪叫了幾聲。


    那叫聲中透出了不情願的意味,很明顯是在對亞圖姆的舉動提出抗議。


    緋紅色的銳利瞳孔盯著它,居高臨下,讓它稍微心虛了一下。


    但是才遲疑了一下,它仍舊是抵擋不住睡懶覺的誘惑,色厲內荏地衝少年王喵了一聲,然後跑到了被少年王掀到了床的另一邊的堆成一團的被子旁邊,瞅著一個縫,白色的小腦袋拱啊拱的想要拱進溫暖柔軟又擋光的被子裏團成一團繼續睡懶覺。


    可是才將小腦袋拱進去,後頸一緊,本已經暗下來的四周突然又是一亮——


    它整個小身子都被拎了起來。


    小白貓不高興地喵喵叫著揮舞著小爪子使勁掙紮了起來,卻終究還是敵不過抓著它的那雙手的力道被摟進了某人的懷中。


    因為被抱得很緊,所以動彈不得。


    它眼巴巴地瞅著那柔軟的大床離自己越來越遠,氣急之下終於忍不住張嘴露出它小小的獠牙,也來不及細看,下意識就對準了那緊緊摟著它的手臂。


    我咬——


    哢嚓!


    ……………


    年輕法老王的手腕上,是戴著黃金手環的。


    ………………


    ……………………


    “地下陵墓已經塌陷了大半,懸崖崩塌了不少地方,想要修複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青色瞳孔的年輕大神官說,“但是供奉著阿赫摩斯王遺體的棺室因為有強力的魔法保護著,所以沒有受到絲毫損傷,阿赫摩斯王的遺體和棺室中的殉葬物完好無損。”


    結束了上午在王宮大殿上的政務處理的少年王已經來到側麵的一處稍小的房間之中,聆聽著他那剛剛從阿赫摩斯王的地下陵墓歸來的大神官的匯報。


    因為這是一件不容外人知道的隱秘事項,所以服侍的侍女侍從們早已全部退出了房外。


    現在的房間之中,隻有法老王和大神官兩人。


    當初亞圖姆因為魔力失控而使得半邊懸崖都塌了下去,建造在懸崖腹部之中的地下陵墓自然也跟著塌陷崩毀。


    偉大的阿赫摩斯王的遺體當然不能再供奉於崩塌的地下陵墓之中,回到王宮的亞圖姆在迅速處理完相關事宜之後,立刻帶著心腹神官回到了地下陵墓的所在地。


    他決定親自將他的祖先阿赫摩斯王的遺體和殉葬物送回王都中的帝王穀裏那個為了掩人耳目而建造出的阿赫摩斯王墓裏。


    然而峽穀塌陷得太厲害,挖掘的進度實在太慢,而中途又恰好出了一點意外……於是他不得不提前返回王城,將賽特留在那裏繼續主持各項事宜。


    忠誠的大神官在挖掘出阿赫摩斯王的棺室之後,便立刻趕回王城向年輕的法老王匯報成果。


    此刻,已經將那些重要以及一些零碎事務全部匯報完畢並呈上報告文書的賽特退到了一邊,他側頭,青色的瞳孔冷冷地瞥了上方一眼。


    賽特視線的方向是少年王的左側。


    一隻漂亮雪白的小貓背對著法老王蹲在桌角,毛絨絨地縮成一團,就連尾巴都蜷縮了起來。


    不知為何那小身子抖啊抖啊抖的,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一個白色的小瓷碟裝著乳白色的似乎還冒著熱氣的羊奶放在它的身側,卻似乎還是滿滿的動也未動。


    賽特從鼻子裏哼了一聲。


    好吧,這就是剛才說的那個中途的意外。


    他又瞥了它一眼,卻突然發現那小白貓正小心翼翼地扭過頭,玻璃珠似的漂亮的紫羅蘭色瞳孔偷偷向正低著頭認真查看賽特上交的報告的少年王看去。


    它瞅了幾眼,當確定年輕的法老王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桌上的報告文書上後,小心地站了起來。


    繞過裝奶的小碟子從桌角上跳下來,小肉爪讓它無聲無息地落在地上。


    它揚起毛絨絨的小腦袋又謹慎地瞅了忙碌的法老王一眼,然後身子一拱,幾步竄上了一側較為低矮的窗台上,正要一躍而下——


    一隻手突然伸過來,抓著它的後頸將他拎到空中。


    拎著它的那個人天空色的瞳孔用仿佛能穿透一切阻礙物的銳利目光盯著它,那張在它眼前放大了數倍的俊俏麵容此刻板得死緊。


    “您要去哪裏,王弟?”


    用著最為冰冷的口吻說著似乎是疑問句但實際是質問句的年輕大神官的臉色非常難看。


    或者該說,隻要是在這個該死的隻會闖禍的王弟麵前他就不可能會有好臉色看。


    雖然被拎在半空中四處不著力,但是看到賽特那冷冷的目光,小白貓還是下意識縮了縮身子。


    他輕輕地有些心虛地喵了一聲,然後記起自己現在不能開口分辨隻好蔫頭蔫腦地垂下頭去。


    ……不小心將賽特的存在給忘記了……


    他正如此自我反省著,就感覺到自己被人放了下來。


    他又回到了剛才他蹲著的地方。


    青瞳的大神官仍舊是冷著一張臉,卻是伸手將那裝著羊奶的碟子向他麵前推了一推。


    那用意非常明顯。


    他有些垂頭喪氣地抖了抖尖尖的耳朵,抬起頭瞅了賽特一眼,看見對方的眼神越發嚴厲,他隻好低下頭,伸出粉紅的小舌頭努力舔著還冒著熱氣的羊奶。


    他在這邊一邊吃著,那邊的大神官也沒閑著。


    “就是因為你仗著自己有魔物在地下陵墓裏沒頭沒腦地亂闖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那種地方是可以貪玩的地方嗎!”


    “被殘留的阿赫神的詛咒魔法纏住而變成現在這樣的情況都是你自己的過錯!”


    “還好西蒙大人可以解除這個詛咒,過段時間等你身上殘存的那點詛咒魔力消失就可以恢複原狀,可是如果沒有辦法解除的話您打算怎麽辦!”


    “還有——既然現在是這種麻煩的狀況就請更加注意一下自身的安危,您剛才是又打算偷溜到哪裏去?!”


    ………………


    一名大神官一臉嚴肅加嚴厲地訓著一隻蔫頭蔫腦的小白貓的場麵…………嗯…………還好侍從侍女們早就被法老王從房間裏揮退了出去。


    早已經在賽特呈送上來的文書上寫下禦意的年輕法老王一隻手撐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他的大神官訓斥他那中了月神阿赫的詛咒魔法變成小白貓的王弟,似乎沒有插手的打算。


    他轉過頭拿了一張堆放在桌子右側的那疊莎草紙最上麵的公文,回頭便看見了那雙可憐巴巴瞅著他的紫羅蘭色的寶石似的瞳孔。


    他的唇角微微揚了一揚。


    “賽特。”


    王者的召喚讓趁王弟無法反駁而難得可以盡興地狠狠訓斥一頓王弟的大神官下意識噤聲,雖然看起來還有點意猶未盡的神色……


    賽特轉身,快步上前接過法老王遞過來的文書。


    “去和馬哈特、愛西斯他們商討之後再過來見朕。”


    賽特低頭退出了房間,在一聲大門關閉的輕微聲響之後,房間裏終於再一次安靜了下來。


    年輕的法老王再一次低頭處理桌麵上的那疊公文,而被狠狠訓斥了一頓的王弟也老老實實地低頭舔著小碟子裏的羊奶。


    好吧,就算要和王兄慪氣,餓到自己也劃不來。


    變成小白貓的王弟如此說服自己。


    “喵~~”


    老老實實喝奶沒發出半點聲音的遊戲疑惑地抬起頭來四處看了看。


    他的頭才向左邊一偏,一隻和他差不多大小的小黑貓已是飛快地從窗台上竄進來,跑到他身邊用自己的小黑腦袋蹭了蹭他的小白腦袋。


    它歪著頭,一雙金色的大眼睛瞅著他,神色似乎有些困惑。


    遊戲下意識用白色的小爪子將身前的小碟子扒了扒,向艾瑪那邊推過去一點。


    艾瑪低頭嗅了嗅,大概是剛才吃飽了,沒喝,隻是繞過來走到他身邊,又蹭了蹭他,然後伸出舌頭似乎是在安慰他一般舔了舔他。


    那種感覺軟軟暖暖的很舒服,他眯了眯眼,也沒躲開,任由艾瑪又舔了舔自己。


    “喵!”


    一聲驚叫,被猛然拎起來的小艾瑪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越過窗台向窗外摔去。


    遊戲一驚趕緊站起來,下意識就想要向那窗台跳過去看看艾瑪有沒有事。


    可是才一弓身,那隻將艾瑪扔出去的淺褐色的手就一把將他抓起來。


    年少的王弟不高興地喵喵叫了幾聲,使勁掙紮著想要從法老王的懷中竄出來,卻被摟得緊緊的。


    於是他更加努力地掙紮起來。


    “別鬧。”


    年輕的法老王說,手指在那白色的毛絨絨的小腦袋上敲了幾下。


    被敲得昏頭昏腦的遊戲忍不住磨了磨牙,牙根一陣生疼頓時讓他新仇舊恨一股腦湧上來。


    他被亞圖姆抱著,整個身子都趴在亞圖姆的胸口。


    大概是今天過於炎熱,下了大殿的亞圖姆取下了胸前的黃金飾物,他一低頭就看到了鎖骨處淺褐色的肌膚。


    很好。


    我咬——


    張嘴,露出尖尖的小獠牙,一口咬下去。


    他閉著眼死死地咬住不鬆口,就是要出那一口氣。


    才不管亞圖姆會不會生氣!


    他想,一臉視死如歸的神色。


    可是他咬了半天也視死如歸了半天,卻沒得到任何反應。


    他沒被亞圖姆甩開,反而感覺有一隻手輕輕地撫摩著他的頭,像是在安撫他一般。


    他突然覺得有些心虛,訕訕然鬆了口,仰起小腦袋偷偷向亞圖姆看去。


    年輕的法老王那張俊美的臉上看起來很平靜,似乎並沒有生氣。


    他抱著他回到了王座上,右手一直在輕輕地揉著他的頭,看起來完全不在乎自己被咬了一口。


    注意到懷中的王弟突然安靜下來,亞圖姆低下頭。


    “會冷?”


    他似乎誤解了注視著他的淺紫色瞳孔中的含義,順手掀起身後深紅色的披風將懷中的小貓裹住了大半。


    被披風裹住趴在法老王暖暖的懷中的小白貓自然不會回答。


    它低下頭,粉紅的小舌頭伸了出來,輕輕舔了舔少年王左肩上小小的牙印。


    吱~~


    【嘩——————】


    砰!!!


    這是在一瞬間裏連接響起的三個完全不同的聲音。


    第一個是門被緩緩推開的微不可聞的聲音。


    第三個是門被猛然甩上讓整個屋子都震了一震的巨響。


    至於第二個……


    房間外麵,走在最後麵的馬哈特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前麵的兩位同僚。


    走在最前麵推開門的一瞬間立馬狠狠地甩上大門的賽特大神官一張俊俏的臉黑壓壓地堆滿了烏雲。


    就在賽特身側的愛西斯大神官在賽特砰的摔門的一刻便側過身子低著頭,一隻手捂著半邊臉。垂下來的長發掩蓋住她此刻的表情,隻能看見她的肩抖啊抖啊抖得厲害。


    “愛西斯?”


    憋笑憋得肩直抖的女神官沒功夫回答一頭霧水的馬哈特,他隻得抬頭看向賽特。


    一張臉已完全是烏黑色調的賽特也不搭理他,抬手將不遠處的王弟的貼身女官提婭喚了過來。


    賽特:“快去拿一套王弟的衣服送來!”


    馬哈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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