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穆槿寧隻能放下了手中的酒碗。[]舒榒駑襻


    扼住她手腕的手掌,燙的像是火一樣,她不受自控地縮了縮,卻沒能掙脫開來。他的五指,宛若這世上最堅硬的銅牆鐵壁,隻要將人扣在其中,就永遠都無法逃離出去。


    平日裏,她大多都是冷靜的,理智的,從未有過任何一個念頭,需要借酒澆愁。


    “朕不是不讓你碰酒,若你覺得心裏會舒坦一些,朕陪你喝,多少都可以。”秦昊堯依舊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腕,他的語氣霸道而專製,聽上去格外瀟灑從容,這宮裏什麽都不缺,美酒的品種也不下十餘種,若她當真要喝的淋漓酣暢,他隻需一聲令下,根本一點也不會麻煩。


    見穆槿寧的神情微微怔然,他話鋒一轉,準確無誤地看透溫和的眼眸裏,隱約可見的幾分淡淡空洞,她自然不會是存心想要喝酒,而是……人在傷心的時候,傷心的沒有任何法子,無助至極的時候,才會去碰酒。


    他自然感同身受,在親眼看著穆槿寧躺在碧軒宮裏,沒有任何脈搏心跳的時候,在風光葬下貞婉皇後之後,他每一日都想著她,但無論怎麽想人也不會死而複生,他在這樣無奈又孤獨的時候,唯有灌醉自己才能將這樣的痛苦暫時從心裏抹去。其實,這隻是個最愚蠢的方法。


    他很難徹底灌醉自己,再火辣的烈酒,也無法壓下心中的痛苦,酩酊大醉之後,新的一天還是會來,他還是平靜自若地去雍安殿上早朝,批閱奏折,處理國務,一切,都跟她還在的時候一模一樣,唯有不同的一件事……是他的身邊少了一個人。而這樣的平靜生活,藏匿著多麽尖銳的傷痛,唯有他一個人最清楚。


    至親的人走了,整個世界卻還是相同的,太陽照常會升起,會落下,宮裏的鮮花依舊會盛開,會凋零,桌上的蠟燭會發光,會熄滅。


    隻是曾經有過兩個人相處的屋子,剩下一個人而已,仿佛唯一的差別,就隻是這麽簡單,輕描淡寫。


    活著的人,卻還是要活下去。


    話鋒一轉,他的黑眸直直望向穆槿寧的晶瑩麵容,嗓音格外冰冷低沉,正如他在朝廷之上發號施令一樣決絕,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如果喝了酒也不會改變你的心境,朕不覺得你還要喝下去。”


    是啊,不過是一種浪費而已。


    浪費了時間,也浪費了感情,但心裏的惆悵哀傷,卻沒有半分緩解。


    她哪怕再好的偽裝,騙得過別人,也騙不了秦昊堯的眼睛。


    不隻是他目光如炬,慧眼銳利,而是——他興許比這個世上任何一個人,更了解自己。


    她的眉眼平和,淡淡睇著對麵坐著的男人,不動聲色地對望著,久久沉默不語,不可否認,無論身處何等樣的困境,她第一個能夠想起來,能夠去依靠的人,是秦昊堯。


    “我不該讓皇上察覺的……明明在心裏頭說了好多遍,明明說今晚不再想那件事了,明明不想讓皇上看到這樣的我……”她朝著秦昊堯微笑,雖然笑容不達眼底,低聲呢喃,悠然自歎,她的指腹緩緩拂過酒碗邊緣的青花瓷,眼底落入幾分莫名的憂傷和沉鬱。


    秦昊堯自然是察覺她的異樣,哪怕她強顏歡笑,任何人都不會看穿,正因為他是她的丈夫,是深愛著她的男人,這樣的默契,原本就是再自然不過的。她眼底的任何細微變化,都很難逃過他的眼,隻要他還在意她,就絕不可能毫無感覺,毫無觸動。


    沉默過後,他俊眉緊蹙,俊美麵孔上有過很淺很淡的陰鬱,他說的很平靜,仿佛不需要多心去想,這些話,就從自己的喉嚨溢出。“兩個人相處生活,原本就會看到對方的任何一麵,朕當然是喜歡看你笑著的時候,卻不希望你心裏在哭,臉上還在笑這麽勉強。”


    自從她那回從郡王府回宮之後,每回他在她身邊陪伴,都不曾看到她落下一滴眼淚。但他卻又無法確定,在他離開景福宮的時候,在支開了所有下人唯獨剩下她一個人的時候,她曾經哭過多少次,黯然神傷過多少回。


    她的心裏,是在哭嗎?


    穆槿寧銘心自問,卻也不得而知,很多時候,或許他了解自己,勝過她自己。


    “菜要涼了。這是皇上喜歡的鬆鼠桂魚,就要趁熱吃的,冷了就不脆不香了。”穆槿寧暗自將手從他的手腕中抽離出來,將這一道菜推向秦昊堯的麵前,唇畔的笑容卻更深,輕輕說了句。


    秦昊堯不曾讓她失望,趁著菜還溫熱,他不再開口說話,夾了幾口品嚐,這幾道菜都是她親自做的,他若碰都不碰,才是讓人傷心。


    “景福宮的菜,都比得上禦膳房做的了——”


    他扯唇一笑,毫不吝嗇溢美之詞,有幾分說笑的意思,但不隻是說說而已,他當真胃口盡開,吃的不比尋常時候少。


    “瑾寧,你多吃些。”他看她雖然也是吃了幾口菜肴,但看來意興闌珊,穆槿寧輕輕應了一聲,話音未落,已然看著自己的白飯之上被夾了一塊紅燒排骨。


    她抬起眉眼,心中掠過少許暖意,淺笑著以銀箸夾到自己的唇邊,細細咀嚼。


    這是他今天第二次呼喚她的名字。


    她在其中,聽到了被人寵在懷裏的滋味,也不知是否是這糖醋排骨裏麵放了太多的糖,才會在口舌之中蔓出這等的甘甜滋味。


    “朕知道你心裏不好過,但三個月過去了,你也該放下了,別跟自己作對。”


    秦昊堯的安慰,總是不難讓人察覺他的清醒,仿佛任何痛苦的事,他似乎都是旁觀者,引導者她走出黑暗的陰霾,朝著前方有光亮的出口行進。


    她如今在他的眼底,或許看起來很可憐,平日裏的理智,果斷,聰慧,什麽都沒有了,她就像是這世上到處可見的一個懦弱的女人,被人世的苦難別離擊倒了,就再也爬不起來了。


    他說的自然沒錯。


    她更像是跟自己作對,她心中還有很多的虧欠,這些愧疚讓她麵臨穆峯死訊的時候,變得格外脆弱,不堪一擊。


    但在今天開始,她的確該放下了,想念……放在心裏就好。


    指腹暗暗滑過湯匙的頂端,她壓下螓首,垂著長睫,安然地喝了一口鮮筍雞湯,雞汁被濾過三回,並不油膩,味道很清。雞汁的味道,浸透在每一片鮮筍之中,清淡而鮮美。


    秦昊堯已然放下手中的銀箸,安靜地看她吃飯,她的動作緩慢而優雅,仿佛每一口菜肴,都值得她品味咀嚼,而並非大而化之地吞入腹中。


    她吃的很慢,跟平日相比,卻吃的不少。


    仿佛隻要看她吃,他會比吞咽入腹更加饜足。


    他隻是坐在穆槿寧的對麵,自斟自飲,酒壺之中的果酒對她而言,或許算是一種酒,但對於秦昊堯而言,更像是有淡淡酒香的清水而已。


    不管是倒酒,還是喝酒,他的目光卻還是緊緊鎖在穆槿寧的身上,每看她吃一口飯,他就喝一杯酒。


    仿佛配合的天衣無縫。


    酒,落在秦昊堯的心裏,每一口都像是在他的心裏下了一場小雨。他自詡為是個很有耐心的男人,為了成就大事,可以忍氣吞聲許多年,也不曾希望這個世上千千萬萬的人群之中,能找到一個懂他的人。但在感情上,他卻要急躁許多,幾年的等待而已,就快要將他折磨的瀕臨崩潰。而如今,他們彼此相望,眼神交匯,卻各自無言,他耐心地等待她用完晚膳,哪怕隻是看她多吃一口也好。


    洗漱過後,穆槿寧親手為秦昊堯寬衣解帶,神色安靜地陪伴他一道走向內室的雕花大床前,躺在床上,她卻依舊輾轉反側,卻又不曾發出任何聲音,生怕驚擾了天子安睡。


    秦昊堯知曉她這陣子都很難入眠,畢竟整個皇宮,隻要他想要知道一個人的消息,巨細無遺,誰也無法瞞住他。


    “怎麽還不睡?”秦昊堯察覺的到穆槿寧的細微動靜,他也不曾徹底入睡,偏著身子,望向穆槿寧,哪怕她假裝閉著雙目,也並非由任何睡意。


    穆槿寧淺笑著打趣,宛若說笑,卻依舊不曾睜開雙目,語態有些許淡淡的慵懶:“皇上今兒個身上換了熏香?不像是檀香味了。”


    身為天子,每一件裏衣外袍都會被熏香熏過,這樣的規矩傳到了宮外的貴族之家,也成了傳統。


    他身上的熏香味道很淡,淡的仿佛若是不用心去感覺,就無法嗅到一絲一毫。他原本就是頂天立地的男兒,似乎不願自己的身上沾惹任何像是女兒家的香氣。


    或許,那悠然的檀香味,也是一種習慣。


    他習慣了。


    她也習慣了。


    這麽多年來,他們都習慣了。


    今日,她卻察覺到些許異樣,從秦昊堯越過她的身子,徑自入席的時候,她似乎就已經知道了。


    “興許是新來的下人笨手笨腳,換了另一味的熏香。”秦昊堯一句帶過,說的輕描淡寫,並不曾在這麽細微的瑣事上大做文章,他的手臂環過她的肩膀,但這樣的理由,落在穆槿寧的耳畔,卻格外暖心甜蜜。


    她彎唇笑著,長睫微微顫動,在眼瞼之下透映出一抹陰影,她豈會看不出來他來景福宮已經換了白日穿著的龍袍,她豈會嗅不出來他身上跟每一天都不同的氣味?!


    不過就當把她跟孩子一樣哄騙也好,就這一天,就這一個晚上也好。


    積累在身體裏的疲憊,心酸,哀傷,若繼續累積下去,有害無益。


    “睡吧。”秦昊堯的嗓音轉沉,他自然知曉穆槿寧定是察覺的到他的用心,但說破也好,不說破也罷,將她圈在自己的胸懷之中,仿佛這就是他給她的自由。無論她走的多遠,他都希望隻有他伸出手臂就能觸碰到她衣角的距離。


    他身上衣衫裏裏外外的熏香,不再是尋常的檀香,而是換了別種滋味,這等氣味是有安眠寧心的作用,而如今,穆槿寧就被他身上的這種熏香包圍著,混入她的每一口呼吸之中,不多久,她當真眉頭舒展開來,身子漸漸鬆懈下來,宛若一團輕盈的棉花一般,安分地窩在他的懷中。


    麵對她的時候,他的心常常是萬分複雜的,仿佛哪怕時光走的再快些,哪怕時光再殘忍地在他們前行道路上拋下巨石,沒有什麽人,沒有什麽事,可以讓他放開她的手。


    這世上,隻有穆槿寧這麽一個女人,他曾經想象過跟她一起一輩子,不棄不離的結局也不會覺得後悔和遺憾。


    “都會過去的——”他聽著穆槿寧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知曉如今的她定是渾渾噩噩,還有一線清醒,手掌在她削瘦的肩頭上暗暗摩挲,待她身子漸漸鬆懈了,他才在她的耳畔低語一句。


    穆槿寧卻聽得清楚,她已然昏昏沉沉,困意越來越重,眼前仿佛是一條漫漫無止境的道路,她隻是朦朦朧朧走向那路上,他的話卻在心中百轉千回,宛若站在懸崖上,撲麵而來的是這一句話的千百次回聲。


    是啊,一切都會過去,不管她再難過,再傷心,再遺憾,都會過去。與其暗自流淚,還不如笑著麵對,相信他們走出了自己的世界,也能過得很好。


    隱隱約約之中,她還能察覺的到胸口的溫熱,隱約察覺的到他的手掌長久停留在她的麵頰上,她當真是累極了,身心俱疲。


    至少在秦昊堯麵前示弱的話,展露她如此疲憊無助的時候,並不可恥。


    翌日晌午。


    所有宮女都任由她沉沉睡著,無人來打擾,秦昊堯起身的時候動靜太小,定也是不願吵醒她,她才在溫暖的內室睡到這個時辰才悠然醒來。


    整整三個月了,她不曾有一天如此好眠。


    仿佛當真將身上的重擔丟下來了,她坐起身子,覺得滿身輕鬆,待她朝著門口喊了一聲,瓊音跟紫鵑邊一道走進屋子來。


    沒血沒淚的人,不見得是最好的,或許過去的自己,曾經一度是這樣的女子。但人活在世上,最難逃過的就是感情的束縛,也難免落淚哭泣,心中被掏空隻剩下一具軀殼,會痛苦,心才不會麻木不仁。


    她身邊的位置,似乎還留著淡淡餘溫,仿佛他走了沒多久,身上的熏香的氣味,卻經過一個晚上,也已經消散地差不多了。


    令她感動的並非隻是他的陪伴,他為她著想的這些心思,已經勝過他平日裏給她的任何賞賜。


    “娘娘,寶月公主站在門口等了很久,要來給娘娘請安。”


    穆槿寧下了床,隻聽得紫鵑在身後輕輕地說,她捧起清水,手微微頓了頓,依舊神色自若地洗漱更衣。


    “別讓她久等了,請進來吧。”


    她淡淡地說了一句,坐在銅鏡之前,待瓊音手握白玉梳子為穆槿寧梳理及腰青絲,紫鵑領著寶月公主緩步走到內室。


    寶月公主朝著穆槿寧深深行了個禮,抬起眉眼來的時候,才瞧見穆槿寧剛剛換上一套翠色緞麵宮裝,坐在梳妝鏡前,桌上擺放著幾道膳食,看來貞婉皇後是剛剛下床沒多久。


    她已經有兩個月不曾來過景福宮,聽聞貞婉皇後有些家事纏身,她也不便再去為皇後娘娘添麻煩,她是個知趣的人,直到後來才聽說貞婉皇後的父親離開人世,她當真也曾經錯愕不已。


    或許比起貞婉皇後而言,她還算是幸運的,她不曾經曆過如此刻骨銘心的離別。


    “娘娘,我來的真不是時候,打擾你歇息了。”寶月公主朝著穆槿寧,這麽說。


    “今天是我起的晚了,正巧你來了,來一起吃點吧。”


    瓊音已經幫穆槿寧梳好了頭,她隨即站起身來,笑著望向寶月公主,她看來神色自如,泰然處之,笑靨依舊擁有溫暖人心的力量,仿佛在她的身上,沒有發生任何事。


    “謝謝娘娘。”寶月公主也不再推脫婉拒,在整個大聖王朝中,唯獨貞婉皇後不曾將她當成是一個外人,一個敵人。時光,是足以看清一個人的真實麵目和真心的。


    “坐。”穆槿寧揚起唇畔的笑容,看著寶月公主遲疑著坐下,她眼神一轉,紫鵑緊忙為寶月公主添了一人份的膳食。


    “寶月,你到宮裏也有三年多了吧。”


    用完午膳之後,宮女為兩人奉上兩杯花茶,穆槿寧安靜地望向這個跟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子,她五官深刻,眼神深邃,肌膚是蜜色的,身子高挑健美,身著大聖王朝的宮裝,似乎把這麽婉約精致的宮裝穿出了別樣的風情。


    她輕聲開口,緩緩端起手邊的茶碗,輕描淡寫問了一句。


    “是啊,當年剛進宮的時候,娘娘還懷著大皇子呢,一轉眼,三年就過去了。”寶月公主端著茶碗喝了兩口花茶,目光明澈,說的直率。


    三年多的時間,並不短暫,她也有了些許改變,時光磨去了她身上幾分原本的粗蠻,唯獨不改的是骨子裏的率真。


    穆槿寧垂眸一笑,眼底的幽深愈發明顯,她安寧地說道。“三年來你在我身邊也很用心,你對我無話不談,我就是想問問,你在這些年想過要嫁人麽?”


    穆槿寧這麽問,自然有她的道理,三年中她不曾為寶月公主再跟皇上求過第二次情,至今寶月公主依舊是在雅馨殿內十天才能擁有半日的自由。並非是她鐵石心腸,不願幫一把故人,也並非是她明哲保身,目中無人。寶月公主的身份特殊,她哪怕想要幫忙,也決不能做的太過,否則,此事牽扯到國家利益,自然萬分敏感。


    “我這樣的身份,能活著都是皇後娘娘的恩賜——”寶月公主急忙搖了搖頭,她不會得寸進尺,更別提她正是因為無心嫁人,才會在北國人的眼中視為異類。兒女情長那等東西,她或許生來就比別人少了這麽一塊細膩心腸。


    “我說的也並非是這一兩年,現在哪怕由我去跟皇上說,此事也不見得能成。不過,若你的心中有喜歡的人,說不定他會是你的貴人。”穆槿寧抿唇一笑,端莊溫婉,不疾不徐地道出這一番話。


    寶月公主最好的結果,似乎就是老死在宮中,至少不會人頭搬家。不過若是可以化幹戈為玉帛,不但為寶月公主找一個庇護所,也能緩和兩國的岌岌可危蓄勢待發的關係,寶月公主就是一個關鍵人物。


    “皇後娘娘的話總是這麽高深,我實在聽不明白。”寶月公主不免有些自嘲,穆槿寧雖然跟自己年紀相仿,卻比自己心思縝密,否則也不會順利坐上皇後的位置,而且越來越得人心。話鋒一轉,她笑聲爽朗,“我在宮裏人都難得見到,別說是男人了,皇後娘娘你還會拿我說笑?”


    “在雅馨殿內,你的床頭不是掛著一件大麾麽?這件大麾……應該是男人之物。”穆槿寧不動聲色,語氣平淡,卻又似乎隱藏著別等的用意。


    “那的確不是我的東西。”寶月公主聞言,眼底滿是錯愕訝異,皇後到自己的殿內不過三五回,居然留意地這麽仔細,似乎蛛絲馬跡都逃不過她的雙眼,明察秋毫,的確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


    她不曾找任何借口,也不怕任何人栽贓陷害,她向來活的堂堂正正,除了雅馨殿外的兩名侍衛,她在宮裏就不曾見過任何男人。


    “你已經有了心儀之人?說出來聽聽,是誰啊。”穆槿寧將眸光轉向了寶月公主的方向,唇畔的笑容不曾斂去一分。


    這宮裏除了後妃,無人敢在女人的屋子裏擺放男人的物件,宮裏原本就有規矩,生怕宮闈混亂,下人通奸,在這件事上是決不能有半點差錯。別說寶月是北國人士,她出身在皇家,也該明白這些道理,而將像是出自武將之身的大麾擺在自己的近身之地,可見她對擁有這件大麾的主人,有多麽深沉的情愫。


    “稱不上什麽心儀不心儀的——”寶月公主沒有半點遮遮掩掩,她說的果斷利落,挺直了腰杆,沒有半分值得懷疑的地方,她開門見山,將那件大麾的來龍去脈,全部坦誠清楚。“娘娘想知道,我就說給你聽。”


    聽完了寶月公主的話,穆槿寧突然眸光一閃,此話一出,自然帶了些許曖昧的意思。“原來是張奇將軍的貼身之物。”


    “娘娘不必多心,我隻是很欽佩他,也很感激他,不過這輩子該是無法再見麵的了。而且,他也定是記不得我還會將那件大麾留到今日,我們不過有幾麵之緣,並非是娘娘所想的那等關係。”寶月公主將這份淺淺的緣分撇的一幹二淨,哪怕她將這件大麾留到自己死的那天,興許這世上也隻有她一人知曉,身為一個沒有明天的人質,她不敢多心,不敢多想。


    穆槿寧語調一轉,輕笑出聲,有了試探的意味。“即便是對張將軍有意又如何?張奇將軍至今還沒有妻妾。”


    見寶月公主的眼底有了錯愕的神色轉瞬即逝,穆槿寧不等她開口,再度反問:“男未婚女未嫁,不是理所應當的麽?”


    這一回,寶月公主自然無話可說。她對張奇將軍,自然是有幾分欣賞和感激,若說是男女之情,卻也並不妥當。不過不知為何,聽聞貞婉皇後說起張將軍還未娶妻,她的心卻跳的這麽快。


    “他在武將之中,正直果敢,說一不二,是個可信可靠的男人。不過已經三十七八歲了,不算年輕,還沒成家,這樣的男人對於國家是可靠的英雄,對於我們女人而言,是不是就沒有半點依靠了呢?”


    穆槿寧神色不變,泰然處之,故意這麽打趣調笑,張將軍在武將之中,勇猛果敢,是個人才,幾回出征都有了出色的成績,不過跟寶月公主匹配的話,他可是虛長了寶月整整一輪年紀。


    “能報效國家的男人,心中擔著責任,往後對家裏也會這樣的——”


    寶月公主沉默了許久,才道出這一句話,隻是話說到一半,她就不再說了,仿佛這才意識到,穆槿寧在暗中看著自己的神態言語。


    責任。


    是啊,一個男人對國有責任,對家有責任,國家兩字,素來不必分的那麽清楚。


    她輕點螓首,噙著笑容,靜默不語,纖纖素手再度端起手邊的花茶,優雅地品茗,心中卻自有一番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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