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子過得舒心的時候,時間就如白駒過隙,流逝的甚為迅速。轉眼間,那一片的姹紫嫣紅變成了滿目的金黃,又在幾陣強勁的西北風的湧動下紛紛落到了地上,深秋的寒意也隨之襲來。而這時候的蕭府依然忙得熱火朝天,離五姑娘的婚期還有沒幾天了,太夫人親自發了話,一切相關事宜都要在這兩天內準備妥當,不容許有半點閃失。


    婚期臨近,隨著雲曦陪嫁到夏府的人也在大夫人和雲氏的挑選下一一敲定。雲曦的奶娘李媽媽理所當然會隨雲曦去夏府,還有幾個平日裏有眼色又頗有些手段的婆子也一並跟了去,其他的一些粗使丫頭也都是從池園乃至清園挑選出老實苦幹的。


    而在擇選照顧雲曦日常起居的八個丫鬟的時候,倒是頗費了些周折。雲曦身邊本就有不少的丫鬟,能力和手段都尚算不錯,但此次嫁去夏府,隻憑她身邊用慣的幾個丫鬟自是不夠。大夫人同太夫人商討了一番,決定從相熟的人牙子那邊挑兩個姿色上佳又聰明靈巧的丫頭放到雲曦身邊,再把銀耳和秋水算上,勉強湊夠了四個二等丫鬟的份額。新來的丫鬟需要重新取名字,大戶人家的丫鬟名一般都是一順兒的,雲曦索性把銀耳的名字也一並改了,按著秋水的名兒以季節取名,分別喚作春蕊、夏風、秋水、冬霜。另外的四個一等大丫鬟原本就定為桃舒、杏雨、橘綠、桂枝。然而,當橘綠聽說自己要隨雲曦陪嫁時,當天晚上便單獨找了雲曦,跪著說自己已是殘花敗柳,實在不適合為姑娘陪嫁。雲曦見她態度堅決,加之她的母親孫媽媽並不在陪嫁的名單中,便答應讓她留在蕭府。於是。梨落便與橘綠交換,占了四大丫鬟的份額,隨雲曦出嫁。(.)


    距離出嫁的日子堪堪還有兩日,婚禮所有的準備工作已然就緒,府裏的管事和下人皆是稍稍鬆了口氣。望著滿屋子的紅色,一直都淡定無比的雲曦終於有了幾分新嫁娘緊張之感,這幾日夜裏也不如平素那般好睡了。


    這日晚上,正當雲曦梳洗了一番準備上床醞釀睡意的時候,雲氏懷裏揣著一個木盒子進了屋。她笑著屏退了桃舒,將木盒子放在桌上。有些怔忡地望著雲曦。


    據說女子出嫁前一夜,母親一般都會告誡教導一番,也算是為即將為人婦的女兒提前上一課。按京城這邊的風俗。雲曦明日還要做很多儀式,故而雲氏今夜過來,想必是有什麽要緊的話要交代自己。雲曦拿了一根簪子,隨意將散亂的頭發挽起,問道:“母親可是有什麽話想對女兒說?”


    聞言。雲氏回過神,帶著無比的留戀,淺笑道:“自從你父親去世後,我總覺得時間過得特別緩慢。尤其是在滿園的那些日子,從你堪堪隻到我的膝蓋,長成如今與我一般高。我似乎是一點一滴數著過來的。誰知道,也仿佛是在眨眼之間,我一直捧在手心裏的女兒突然間真的要出嫁了。從此就將離開我成為別人的妻子,也許再過不久會和我一樣成為一個孩子的母親。”雲氏邊說邊走至雲曦身邊,眼裏含著些許濕意,那雙溫暖的手溫柔地輕撫她的臉龐。


    雲曦伸手反握住雲氏的手掌,嬉笑著想要消除這帶點悲傷的氣氛。道:“母親,女兒不過是從城東嫁去城中。來回一趟也不過是半個時辰的工夫,以後還是隨時都可以回來看您,怎麽您像是我不會再回來似的。(.好看的小說)”


    雲氏撲哧一笑,無奈地搖搖頭,嗔怪道:“後日便要出嫁了,怎麽還像個孩子般盡說些傻話呢。女兒家一旦出嫁後就不再是娘家的人了,就算是嫁的人家在隔壁也不可能時時刻刻回娘家的。你必須記住,從此之後你的名字前都被冠上了夏姓,你這一生都將是夏家的人。”


    聞言,雲曦隻是淡笑,並不言語。她畢竟在那個思想相對開放的世界生活了將近二十年,對於女子應該遵守的三從四德並不太適應。雲氏的話的確很有道理,但雲曦的潛意識裏卻是有所抗拒的。


    將雲曦的沉默不語看在眼裏,雲氏明白她並沒有完全接受自己的話。她了解雲曦的性子,也許是自幼便跟著自己住在滿園,過早地知道上一代的糾葛,她這個女兒對很多事情看得太通透,個性上又過於獨立,很難讓她產生歸屬感和依賴感。這樣的雲曦,興許不會在深宅大院裏的明爭暗鬥中受到太大的傷害,卻難以獲得真正的幸福。作為一個母親,總是想著把世間最為美好的東西送到自己孩子的手裏,雲氏並不希望雲曦在出嫁後因為不能找準自己的位置而與幸福失之交臂,所以才會在今晚過來提醒一二:“曦兒,你從小就很聰慧,也一直是母親的驕傲。但是,一旦出嫁後,很多事情都和現在不一樣了,你必須要看清楚這個事實。”


    雲氏的話說得很委婉,但仔細品味卻有另一番深意。然而雲曦卻前所未有地產生了逃避的心理,她並不想去深究話裏的意思。在這個世界生活了整整十一年,從最初的難以置信到如今的安之若素,不可否認,雲曦在理性上接受了穿越的事實,但在內心的某個角落,依然保有回去的念想,故而平日在待人處事時,她總是下意識的保持獨立,不去過分地依賴別人,也不想留下過多的牽絆。雲曦不自覺地輕蹙黛眉,出聲道:“母親……”


    雲氏察覺到雲曦的抗拒,卻笑著搖搖頭,示意雲曦別說話,自己則繼續說道:“在離開滿園短短一年的時間裏,你不僅得到了母親的認同和喜愛,還讓我搬回了池園,這是我從前做夢也想不到的。你祖母在大宅裏呼風喚雨了一輩子,見慣了各式各樣的人,也看慣了層出不窮的手段,可說是軟硬皆不吃。而你的性子和聰慧正好合了她的眼,不然也不會如此偏疼你。可是麵對將來的婆婆,你卻不能用應對你祖母的辦法來對付她。”


    看來雲氏對婆媳關係看得十分透徹,也難怪太夫人除了對她的出身以及流言所造成的誤解有所介懷外,並沒有其他的不滿。也罷,既然雲氏難得教導女兒,雲曦自然也不會剝奪她的權力。她扶著雲氏坐在貴妃椅上,埋頭窩進雲氏的懷裏,雙手摟著她的柳腰,呢喃道:“母親,我明白的,對待婆婆就不可以像我現在這般撒嬌。”


    雲氏一手環著雲曦的背,一手揉揉她的頭發,臉上洋溢著難言的慈愛:“都說三十年媳婦熬成婆,這話說得一點都不錯。每個女人都是從媳婦成為婆婆的,她們承受了婆婆多年的打壓,如今得了這樣的身份,自然要把自己身上所經曆的痛苦成倍加注在媳婦身上。我聽說夏家的情況有些複雜,如今的國公夫人並不是三公子的親生母親,如此一來她自然對你疏了一層,加之你又不是她親自挑選的兒媳婦,今後怕是會對你諸多挑剔。”


    雲曦越來越覺得雲氏是深藏不漏的高手,以前總是被她的經曆和柔弱的外表所誤導,若是讓她當家做主母,說不定會比太夫人更加難以琢磨。說到這婆婆和媳婦的關係,那絕對是天敵,天底下沒有一對婆媳可以真正做到同母女般地親密。雲氏將婆婆的心理分析得很通透,人性在很多時候都十分黑暗,喜歡把自己的痛苦轉移到別人身上,以求得某種心理上的平衡。雲曦對於這樣的想法甚是無奈,套用前世的一句話“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她從雲氏懷裏抬起頭,笑道:“正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隻要我在婆婆麵前不忤逆,不犯錯,不抗爭,始終笑臉相對,我想她也不能拿我怎樣。”


    雲氏知道雲曦這是在說笑,那三個“不”說著容易,想要真正做到卻是難於登天。她輕撫著雲曦的頭,輕笑道:“傻丫頭,婆婆要是想挑媳婦的錯,豈會真的等著你犯錯,隨便挑個不滿的地方就可以罰你。以你的聰慧,我不必太過不擔心,我相信你有自己的辦法足以應對婆婆的刁難。可是,夏家終究不是蕭家,國公夫人也不是你祖母。你祖母再強勢,她也終究同你有著血脈的聯係,事情不到萬不得已之時,她定然會顧念這層血緣關係而寬恕你。但國公夫人卻不同,你們兩個全然是陌生的,她若想對付你可以無所顧忌。你是怎樣的性子,我這個做母親的最是清楚,表麵看著柔弱乖巧,骨子裏卻是甚為強硬。然而,媳婦在婆婆麵前,總是一味的強硬必然會吃虧,有時候你必須主動示弱,讓她感覺不到你會威脅她的地位,讓她覺得她婆婆的身份始終是內宅最至高無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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