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曦在前世是個名副其實的乖乖女,直到高中畢業才真正開始談戀愛,第一次牽手約會就遭遇意外而穿越到了這裏,成了一個五歲的孩童,故而自然沒有經曆過男女情欲之事。不過,相比大多數的深閨少女,雲曦對這種事倒絕不是毫無所知的。哪怕她在學生時代異常乖巧,那些唯美曖昧的日係少女漫畫總還是看過一些的。加之日益發達的信息網絡,雲曦雖稱不上是深諳此道,但多少還是接觸過些許這方麵的信息,絕不會無知到以為男女兩人在同一張床上睡一覺就會有孩子了。


    因著前世的這些朦朦朧朧的認知,雲曦對這裏的春宮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此時,她心中的好奇大大蓋過了那淺淡的羞澀,驅使她打開了那個木盒子。不出所料,裏麵果真放著一本精美的春宮圖冊。這東西比一般的書冊略微大一些,封麵畫得頗具詩情畫意,乃是一對男女在月下對飲。翻開圖冊,裏邊的每張畫竟然都是彩繪的,其筆觸細膩而含蓄,既將男女之事描繪得十分細致,又營造出一種溫馨美好的感覺,絲毫沒有惡心之感。


    粗粗地翻看了幾頁,雲曦略顯慌亂地合上圖冊,將其放回盒子裏。她一手輕拍有些發燙的臉頰,一手蓋上盒子,繼而又帶著些許逃避的意味,打散頭上的發髻,向床榻走去。但是獨自看這些不算太露骨的春宮圖就已是全身燥熱,假若明日寧嬤嬤真的過來親自教導閨房之事,那該是何等的尷尬啊!


    新出的月牙高高地懸掛在夜空中,散發著微弱而溫潤的光,給大地籠了一層若有似無的輕紗。夜已深,雲曦擁著被褥躺在床上,在意識朦朧間竟萌生了這樣的擔憂:臨睡前看了這些春宮圖。今夜不會做些亂七八糟的春夢吧?


    不過,雲曦的這番擔心顯然是多餘的。興許是睡得太晚的緣故,她今夜倒是這幾日以來入睡最快的。可惜一夜無夢的好眠在淩晨時分被桃舒硬生生地打破了。雲曦揉了揉睡意惺忪的眼睛,意識還未完全清醒,雲裏霧裏地問了一句:“什麽事啊?”


    桃舒知道自家姑娘這幾日都睡得不太安穩,如今這般情況顯然是還沒睡醒,便提醒道:“姑娘怎麽忘了,今日您要進行‘三沐’儀式啊。”


    聞言,雲曦一個激靈,瞬間睡意全無。看來自己真的睡糊塗了。竟然忘了今日要做“三沐”儀式,而明日便是出嫁的日子,自己的生活也將隨之改變。


    說到這“三沐”儀式。乃是天朝特有的一種風俗,每一位女子在出閣前一天都要在長輩的督促下做完這個儀式,否則就表示這段婚姻是不受祝福的。所謂的“三沐”就是待嫁新娘在出嫁前沐浴三次,這自然是有嚴格的要求的,並不是隨意擦洗一下身子就算作是“三沐”了。尋常百姓因為家境等原因通常不會太過講究。隨便走過過場討個好意頭便罷了,但大戶人家的女子則都是規規矩矩地做完整套儀式。


    “三沐”儀式的第一沐名喚“淨塵”,意為洗淨過往。女子出嫁向來被視作另一種人生的開始,也可稱之為新生,那麽無論榮辱,以往的種種都要拋卻。以全新的姿態走向人生的另一個。一般而言,“淨塵”的水取自黎明時分的山間清泉,且不能經過燒煮。而是直接擦洗身子。而京城的內城距離郊外的山澗較遠,來回一趟頗費功夫,久而久之,城裏的人都以清玉河的水來代替山泉。


    此時,天際早已露出了魚肚白。厚厚的雲層中透出幾絲鮮紅的光,那一輪紅日已是噴薄欲出。領命前去清玉河打水的丫頭不敢怠忽職守。早在天未亮透之前便站在房門外等候了。桃舒伺候雲曦洗了把臉,便讓那丫頭把水端進來。雲曦向來都不習慣讓人伺候自己洗澡,在別人麵前寬衣解帶著實太過怪異了。待準備好一切,便連同桃舒一道兒遣了出去。


    正值深秋初冬時節,素來怕冷的雲曦早已裹上了厚厚的冬襖。如今非但要脫去全身的衣服,還要用這冰冷的河水擦洗身體,雲曦單是想想便汗毛直豎。不過人有時候就是這般矛盾,盡管她並不相信這出嫁前的“三沐”可以確保婚姻的幸福美滿,更何況屋子裏隻有她一個人,沒有人會知道她究竟有沒有洗過身子,但她還是下意識地咬緊牙關用冰冷的帕子擦遍了全身,一點都不偷懶地完成了整個儀式。


    做完“淨塵”的時候,旭日才從雲層裏探出頭來。雲曦見左右無事,便破天荒地回屋裏睡了一個回籠覺。用過稱之為“如意吉祥”的午膳,雲曦正在小院裏散步消食,雲氏和大夫人陪同太夫人進了小院。大夫人指揮著身後眾位丫鬟前去雲曦的房裏做準備。太夫人笑容滿麵地看著雲曦,走上前輕柔雲曦的臉頰,旋即又轉身接過接過翠縷手中的水盆,端到雲曦的麵前。雲曦會意,伸出手讓身旁的桃舒將自己的袖子卷起,用盆裏乳白色的水洗了手,再用帕子擦淨。


    緊接著,雲氏走上前,慈愛又不舍地望著雲曦。早前奶娘李媽媽已經向雲曦詳細介紹過“三沐”儀式的整個過程,此時自然明白雲氏的用意。雲曦屈膝半蹲,方便雲氏抽出頭上的發釵拆散發髻。


    是時,大夫人領著一眾丫鬟從房裏出來,裏麵的東西已經準備妥當。雲曦在三位長輩的目送下走進屋子,望著屏風後熱氣騰騰的浴桶長舒了口氣。罷了,至少這次是熱水,盡管水麵上漂浮著滿滿一層紅棗花生之類的東西,讓人覺得這更像是一鍋湯。雲曦脫下一層又一層的衣服,盡量忽略那些紅紅綠綠的東西,跨進了浴桶,將身子浸沒在帶著甜膩氣味的水中。


    這便是“三沐”中的第二沐“念昔”,即懷念往昔的意思。不論女子出嫁後將麵臨怎樣的人生,她都是在父母或長輩的養育下長大成人的。“念昔”這個儀式既是長輩對待嫁女的祝福,更是女子對養育之恩的懷念與感謝。故而,“念昔”用的水乃是廚房積攢七日的淘米水,用以表示父母長輩對待嫁女多年的養育。不過,這裏的人自然不知道這淘米水有千萬種的好處,尤其是大戶人家,總是嫌棄它太髒了,便隻取一小盆淘米水讓待嫁女淨手便可。接著換成幹淨的熱水,加上紅棗、花生、蓮子等八種意頭吉祥的幹果,以示長輩的祝福,並讓待嫁女浸泡一個時辰左右來感受這份溫情。


    屋裏飄著各種幹果混合後的香甜氣息,雲曦垂眼坐在依然熱氣騰騰的浴桶裏。外頭的丫鬟會定時進來添水,故而浴桶裏的水一直保持著舒適的溫度。在這微冷的初冬時節,能夠奢侈地泡個熱水澡原本是件求之不得的事情,但若是硬要泡上一個時辰,那就變成了一種煎熬。雲曦覺得自己的肌膚同水中的紅棗正好相反,紅棗泡得越久皮就越挺,而她的肌膚卻因為長時間浸泡在水裏而起皺了。


    就在雲曦耐心告罄之際,桃舒進屋告訴她時辰已到,可以起身結束此番煎熬了。此時的雲曦已經顧不上有別人在場,騰地起身逃也似的離開浴桶,在桃舒的幫助下用一旁的清水衝洗了身子,換上一身頗有講究的衣服走去去另一間房靜坐。這也是“念昔”儀式的最後一個步驟,待嫁女經沐浴後必須在寂靜的房裏獨自靜坐兩個時辰,期間不可喝水進食,更不能隨意說話,像老僧入定般回憶過往的歲月,以示對這段人生的最後一次懷念。


    興許雲曦骨子裏有著軍人般的服從意識,對於這略帶荒謬的儀式,她竟然真的挺著腰板畢恭畢敬地坐了兩個時辰。當儀式結束的時候,雲曦覺得自己的腰像被什麽重物軋過一般,酸痛無比,經過桃舒的一番按揉方能勉強起身。雲曦強忍著腰背的不適之感,狼吞虎咽地填飽空空如也的肚子,便想撲向床榻休息了。桃舒和杏雨怕她夜裏積食,硬是拖著她散了會兒步才準許她去歇息。


    翌日清晨,天還未亮,奉命行事的桃舒再一次將雲曦從睡夢中挖了起來。昨日實在太過累人,雲曦睡了一晚上都沒有完全恢複,半眯著眼睛讓桃舒稍稍打理了儀容,便去隔間完成“三沐”儀式的最後一沐“迎喜”。


    所謂“迎喜”,即為迎接即將到來的新生。這名頭說得分外好聽,其實質卻是為當天的洞房花燭夜做準備。這次沐浴用的水,裏麵加的不再是紅棗之類的幹果,而是具有各種功效的草藥,像什麽使身子柔軟的,使肌膚白皙滑膩的,甚至是催情之藥,都會在不同的時間加入到浴桶之中,以求在新婚之夜讓新郎更加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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