潔西卡眉頭一皺,“安茉,你瞎說什麽?”


    阿茉眨眨眼,搖搖頭又笑了,“不,沒什麽,謝謝你。”


    現在想來,他根本沒有闡明過他們之間的關係,昨晚他喝醉了上了她也是當做小愛,況且……她是自願,沒有什麽可以指責他的。


    再況且,冷靜下來的阿茉覺得,自己著實沒有為他做過什麽付出過什麽,除了這張臉和身體裏的這個靈魂,沒什麽值得他留戀的。


    她覺得委屈,她覺得他應該負責,都是因為她覺得理所當然,可憑什麽呢,他沒有這個必要。昨晚她明明可以強硬拒絕可她沒有,即便是戀人間女孩子也沒有那麽快和男人發生關係,說白了也是自己不自重。


    阿茉抬頭望著天空一陣陣疲倦,她想回家。


    要不然就這樣算了罷,本來就是沒有結果的,她不想再見到他了。


    她走到車站去站台買票,兩腿間還是酸麻的,走路的姿勢有些勉強。


    “哦呀,去洛靈斯頓啊,正好最後一班了哦小姐。”買票的大叔一手攥著酒瓶,暮色中嗬嗬笑著,橘紅的暗沉光芒鋪上站台石階,阿茉接過票然後去站台等車。


    站台旅客不多,大包小包的行李間隻有她單單一人什麽也沒帶,巨大的紅皮列車轟鳴著駛進站台,發出轟叱的鳴響,停車時汽笛湧出一股白煙來。


    阿茉在站台口望著門口等到火車開車的最後一刻才上車,上車前回頭望了一眼,大門口明晃晃的紅光,屋簷斜斜拉下深深的黑影,沒有誰來。


    她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在等什麽。


    ******


    列車有些年頭了,車廂微微搖晃,過道狹窄,因為買的是簡易座位票,阿茉坐在紅絨的靠椅上望著窗外流動的景色,黃昏的血紅濃濃染在大片麥田上如潑撒的朱砂畫。同樣紅色的窗簾卷在一起掛在一邊,耳邊是車廂裏旅客的細碎的交談聲與笑聲,因為人少,坐得近得聽得尤為清晰。


    是一對年輕情侶,就坐在斜後方,似乎聊起了過去的事。


    “當初見你的時候,可覺得你真討厭呢。”戀愛中的女孩子聲音清脆,有著這個年紀獨屬的活力。


    “那個時候,你還不是吵吵嚷嚷的。”


    “哼,那你還不是喜歡上我了?”女孩子頗為得意。


    男生也笑起來,“是是是,我就是喜歡上你了。”


    “不過你告白的時候我嚇了一跳呢。”


    “怎麽不行?”男孩子似乎做了什麽,衣料摩挲出聲音,似將女孩摟進懷裏,“學校裏多少男生喜歡你啊,我還不趕緊爭取,那時候看起來你那麽討厭我還不是答應了,不爭取怎麽行,難道等著你來喜歡我?”


    “哼,想得美。”


    阿茉把藥粉抖進杯子裏,用開水衝了,棕色的液體,味道苦澀散發一種難以形容的味道,她一邊喝一邊聽著情侶對話,有些出神。


    是,不爭取怎麽行。


    阿茉對感情之事的確太幼稚,以前隻有施密特明目張膽追過她,她覺得可以,就接受了,現在真的愛上了一個男人,卻不知道怎麽去愛他去表達。


    爭取麽……


    她不願承認自己的懦弱。


    自己是修女,被教團控製監視也可以麽,對方是血族也可以麽,對方深愛著一個死去的姑娘也可以麽,被當做替代品也可以麽,甚至在□的時候呼喚她的名字也可以麽。


    她隻知道他在叫她小愛的時候,太疼了,她受不了,也許過了幾年她再成熟一些時可以接受,那個時候,勇敢去追求他,終有守得撥開見明月的一天。


    可現在她不敢。


    阿茉捧著騰起騰騰的杯子,鼻子酸酸的。現在想這些有什麽用呢,她或許再也見不到他了,她失戀了。


    阿茉把藥喝完,心裏想著就這麽稀裏糊塗地把第一次弄丟了,太差勁了。火車哄啦哄啦響隔著響在遠處,意識遠去,前一夜本就精疲力盡,如今她頭靠著玻璃迷迷糊糊想睡覺。


    “小姑娘,這樣睡會著涼的哦。”


    輕佻而溫柔的男音響在斜上方,阿茉下意識睜開眼抬頭看去,腦袋嗡第一響。


    除了車轍碰撞鐵軌的聲響車內無一絲人聲,阿茉水藍色的瞳孔裏倒映出被飛濺血液潑灑的車廂內壁,她朝斜後方那對情侶的座位望去,隻看得見一隻流血的胳膊搭在椅子上。


    血腥味兒逸散於車廂封閉空間中,麵前的男人身材高大,手肘擱在椅子上,一把染血長刀扛在肩膀上。他歪歪靠著正對她笑,露出一排雪白牙齒,火紅的頭發在燈光下仿佛燃燒一般。


    “明明是弱小的人類,身上血族的味道卻意外地濃厚呢。”


    一車屍體中紅發男人笑得嘴巴又咧得大了些,兩顆漸漸的獠牙露了出來,肩上的長刀反射出鋒利冷峭的光澤。


    ******


    記憶中第一次相遇是在爛漫溫暖的春季,不大不小的庭院裏栽種的薔薇花如數開放非常美麗。


    一場細潤的春雨過後,一個穿著髒兮兮教團製服的男人慢慢走進了院子。


    她抬起臉,這個男人打著一把黑色的傘,陰影下那頭火紅的長發依舊耀眼。


    “老板,打把刀。”


    屋內他對父親開口。


    出來的時候,母親把傘送過去,一把嶄新的暗紫色傘,她躲在母親背後,緊緊攥著母親的長裙衣料。


    “又是這樣一副流浪模樣啊,你弟弟約瑟夫看了就會擔心了吧。”


    母親的歎息裏透著她無法理解的情感,而她本能地覺得,那些情感應該屬於父親的。


    男人目光落在她身上,母親身子微微一僵,又把身後的她領到麵前來,“你還沒有見過呢,這是我的女兒蕾娜,今年滿十歲了哦。”


    語氣輕柔而溫和,她看看溫柔微笑的母親,有分明掩飾的寂寞,她第一次抬頭望向男人的臉,五官分明,細細的眼角上挑,冷漠陰沉的麵孔,而那頭紅發卻格外引人注目,幾乎要燒著視野一般。


    他隻是掃了她一眼。


    “這個孩子是要繼承她的父親的,以後刀具的包養可以來找她呢。”母親笑道,閉上眼睛掩上秋色,“下一次你來的時候,她就長大了呢……”


    這樣的對話。


    明明是無法逾越的溝渠,為何還會愛上,為何還會留戀,那是母親對心愛的男人的最後一次對話。


    母親沒有說錯,下一次他來的時候,母親已經去世了。她正是如花少女的年紀,百花芬芳中,他一頭紅發,對她露出了邪邪的笑容,眼角依舊上挑,蒼青色的天空下格外顯眼。


    ……


    埃德爾利特莊園一處裝潢精致的臥室內,蕾娜在濃厚的藥水味兒中微微睜開了眼。


    身子像飄起來一樣,蕾娜吸了吸氣,確定胸口的心髒仍在不停歇跳動,望著天花板開口。


    “還真是稀罕呢,大名鼎鼎的‘e’竟然沒有殺我滅口,不過你不回來救我的話我也會死就是了……如果不是因為我認識安茉小姐,可能真的就這麽死了呢。”


    以那種小姑娘的性格,她死了,她會困擾吧。


    蕾娜頗為吃力地轉過頭,金絲鵝絨床被兩邊是金屬吊架,一邊是藥水點滴,一邊輸血,脖子上的傷口因為打了麻痹針而失去了疼痛。她側頭望向靠在陽台門前的鈍妖,他一身黑衣皮膚蒼白,不知如何出現在這裏。


    “看起來毒性完全沒有侵蝕你的神經呢。”蕾娜不由的歎息,似乎隻有那個時候神誌不清罷了。


    清畷節篝火宴會的晚上她以為他會死,哪知會他身子竟然沒有任何大礙,像失去了理智一般瞬間咬上她的脖子,飲血後將她丟到一邊自己搖搖晃晃地離開了。那宛如猛獸一般被噬咬被吸食的恐怖感觸她難以忘懷,她以為她會被吸幹的。


    能殺掉她的是他,那麽能救她的也是他。


    之前那個找上她的血族把毒藥給她,說讓e喝掉,就能在見到那個人了。


    鈍妖不說話,麵無表情。


    “你把我弄醒,是血獵的事情,對嗎?”


    那般追求力量與強大對手的男人,其實一直以來都在尋找e吧。


    鈍妖沉默一陣才說:“阿茉不見了。”


    蕾娜眨了眨眼睛。


    鈍妖繼續毫無感情地複述,仿佛對女孩失蹤之事未有半點緊張,“‘獠牙’的弱點是什麽?”


    蕾娜笑了一聲,“艾法度·卡爾姆托馬斯·布蘭頓,半吸血鬼,母親為人類,原教團最卓越的吸血鬼獵人,後因獵殺同伴追逐強者與力量,成為血族與教團共同的通緝犯。”


    半吸血鬼與人類無異,吸血鬼的弱點他們幾乎沒有,又因身為半血族知曉血族的弱點習性而最適合成為教團的吸血鬼獵人。


    以那一頭罕有的火焰般長發為最顯著的特征的男人,如夜中蝙蝠,不屬於任何種族。傳說中弑殺並吞食三名皇室純血種力量的的吸血鬼獵人,明明不被人類和吸血鬼一方接受卻變成了最強大最令人畏懼的存在。人也好,血族也好,獵殺無數,嗜血成魔,行蹤不定,成為傳說,如今簡稱代號“血獵”,已經成為他的專有名詞。


    真的是傳說了,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見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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