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東坊莊子裏，安靜且自在，這樣順意的日子越發過的快，宛如指縫裏的流水，等回過神，我與母親已在東坊屋子消磨了個把月，轉眼就到了年關。我與母親首次像個平常的家戶人家，準備起了年關的東西。幾天前，母親就早早遣了徐叔外出采買了年貨，臘月底提前發了徐叔和青杏的月錢，並多給了他二兩銀子，好讓父女倆置辦一身新行頭。
這一個多月裏，青杏一直在服侍我，做事井井有條，沒有多餘話，很得母親的心思。她與我同歲，生的靦腆，用他父親徐叔的話說，就是沒有見過大陣仗兒的緣故，好在我與母親都是直爽人，不會拿捏作態，相處了個把月，她這才活泛了起來，回話的時候也不再老是耷拉個腦袋。
轉眼到了除夕。這日不到辰時，我還在對鏡理妝，就有人叫門。不會子功夫，青杏走了進來，說是一個俊俏公子前來拜訪，還帶了兩箱子東西。我估摸著是歐陽玥來了。便命青杏幫我速速綰了個髻，就出了屋子。
果不其然，歐陽玥正在廳裏坐著，徐叔上了茶，垂首侍立一旁。彼時母親走了進來，歐陽玥忙起身請了安，問了好，方落了座。(.)又命長生將兩個紅木箱子抬進了廳堂。母親剛要拒絕，歐陽玥搶先道：
“這是自家產的一些物件，本就不值幾個錢，夫人和虹兒平時許能用的上，這才拿了些過來。這是晚輩的一點心意，夫人莫要推辭才是。”
母親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茶漬，笑道：
“我不會說什麽客氣話，今兒個就大大方兒收下了。公子下次莫要拿這麽些東西，太過貴重，我們可生受不起。”
我在一旁靜眼觀著，見母親沒有拒絕歐陽玥送來的東西，頗感意外。他們又寒暄了一陣，歐陽玥默默瞅了我幾眼，遂向母親告了退。
見歐陽玥出了莊子，母親才命青杏打開了地下的兩口箱子，裏麵全是些綢緞、釵環、補品之類。母親隻瞅了眼，連俯身翻都沒翻一下，就命青杏合上蓋子，並落了鎖，遣徐叔抬至一處閑置的廂房擱了。
見母親這般情形，我明白她還在為我和歐陽玥走的過近而有所芥蒂，我也不好此時替歐陽玥說話，讓母親在年節上傷神。遂撇開母親的神色，我臉上立即換了顏色，奔上前拽著母親的手，央求她教我剪窗花。母親擰了把我的臉兒，嗔道：“好，就依你。”
用過早飯，我便來至母親屋內，和母親、青杏圍著桌子坐了，跟著她們學起來，從拿剪子，折花樣，到剪出窗花，我捯飭了整整一個上午，雖說最終剪出的樣子和青杏的一比，差了去了，但心裏卻是暖的，自己也納悶不已：這可不是我平時的性子能做出的事兒。
卻說我常年隨母親東奔西走，好多次和母親在客棧裏過了年關，雖沒落寞、愁苦之態，但較之常人，對過年的意義就看的淡多了。這樣行走四方多年，我的日子每天都不一樣。除夕這個晌午，我和母親一處說說話，一起做一件事兒，我的心裏溢滿了甜味，平常家戶的過日子，讓我第一次有了體驗：家，原來可以這般溫潤，靜謐無奇的日子也可以這樣過的有聲有色。
趕在午時，我和青杏終於將窗花貼在幾處屋子的碧紗窗上，徐叔將前頭采買的大紅燈籠在門外掛了。我瞧著整個院子，立時喜慶了不少，真有了過年的味道。隻是我屋子的窗子上貼的窗花就有點不忍多瞧，那是我花了一上午剪出來的“窗花”。這會待在院子裏東瞅瞅西轉轉的我還清楚記得，當時我剪完，剛一展開，青杏和母親齊刷刷扭過了頭，忍著了笑不再理我。我硬是忽略了她們臉上的神色，立時跑出去將自己的“作品”貼在了窗子上。
午飯罷又消磨了大半天，眼瞅著夕陽落了下去。我才從院子裏的躺椅上直起身，收起身側石桌上的書，打算回屋看青杏和母親在忙活什麽。彼時大門“吱呀”一聲開了，肅青和離要穿過照壁走了進來。
我立馬起身向他見禮，母親將他們笑迎了進去，忙喚青杏給客人斟茶。肅青一行在前廳坐了，問了母親住著可安妥，有沒有缺什麽，母親一一答了。他們和母親說了會子話，喝了鍾茶，方離去。
因我和母親暫居的莊子正在街角，除夕晚上，莊子外麵的聲聲嬉鬧穿了牆，傳入我耳際。我跑出去瞄了眼，就是些孩子在作耍，無甚出彩，複折回屋子，打算早早睡了。進到屋子，見青杏就著油燈在做針線，沒有睡去的意思，我問：
“青杏不睡嗎？”
“姑娘，這會子是不能睡的，得守歲。”
“守歲？”我俯下身，一臉疑惑地瞅著她。
“是啊，守歲呢就是替雙親積福，今兒晚上睡的越遲，父母的福氣越多……”青杏隨後還說了什麽，我已經聽不進耳朵，心思早已雲遊在外。麵對母親，我又一次自責起來：這十多年來，母親從沒要求過我什麽，就連過年守歲這麽個能為她祈福的小事兒都沒給我說過，反而什麽事兒都依著我來，“母親什麽都不不讓我操心，她是怎麽堅持過來的？”
整個晚上，我和青杏在守在油燈下，她忙活她的針線，我拿了本書在手上隨心翻著，時不時和她說上幾句話，言來語去，倒將彼此的事兒知道了不少，兩人之間愈發熟悉，也多添了份情誼。
終於捱到第二日，徐叔早起燃了爆竹，母親起身後，得知我整整一夜沒有安睡，和青杏一起在守歲，驚詫不已。瞅著我熬紅的雙眼，連連的哈欠，唏噓喟歎了好一陣，還親自熬了碗我最愛吃的碧粳粥給我。照看我吃了，又將我推回屋子，看著我睡下。又遣青杏也去補個覺，這才作罷。
這一個多月裏，青杏一直在服侍我，做事井井有條，沒有多餘話，很得母親的心思。她與我同歲，生的靦腆，用他父親徐叔的話說，就是沒有見過大陣仗兒的緣故，好在我與母親都是直爽人，不會拿捏作態，相處了個把月，她這才活泛了起來，回話的時候也不再老是耷拉個腦袋。
轉眼到了除夕。這日不到辰時，我還在對鏡理妝，就有人叫門。不會子功夫，青杏走了進來，說是一個俊俏公子前來拜訪，還帶了兩箱子東西。我估摸著是歐陽玥來了。便命青杏幫我速速綰了個髻，就出了屋子。
果不其然，歐陽玥正在廳裏坐著，徐叔上了茶，垂首侍立一旁。彼時母親走了進來，歐陽玥忙起身請了安，問了好，方落了座。(.)又命長生將兩個紅木箱子抬進了廳堂。母親剛要拒絕，歐陽玥搶先道：
“這是自家產的一些物件，本就不值幾個錢，夫人和虹兒平時許能用的上，這才拿了些過來。這是晚輩的一點心意，夫人莫要推辭才是。”
母親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茶漬，笑道：
“我不會說什麽客氣話，今兒個就大大方兒收下了。公子下次莫要拿這麽些東西，太過貴重，我們可生受不起。”
我在一旁靜眼觀著，見母親沒有拒絕歐陽玥送來的東西，頗感意外。他們又寒暄了一陣，歐陽玥默默瞅了我幾眼，遂向母親告了退。
見歐陽玥出了莊子，母親才命青杏打開了地下的兩口箱子，裏麵全是些綢緞、釵環、補品之類。母親隻瞅了眼，連俯身翻都沒翻一下，就命青杏合上蓋子，並落了鎖，遣徐叔抬至一處閑置的廂房擱了。
見母親這般情形，我明白她還在為我和歐陽玥走的過近而有所芥蒂，我也不好此時替歐陽玥說話，讓母親在年節上傷神。遂撇開母親的神色，我臉上立即換了顏色，奔上前拽著母親的手，央求她教我剪窗花。母親擰了把我的臉兒，嗔道：“好，就依你。”
用過早飯，我便來至母親屋內，和母親、青杏圍著桌子坐了，跟著她們學起來，從拿剪子，折花樣，到剪出窗花，我捯飭了整整一個上午，雖說最終剪出的樣子和青杏的一比，差了去了，但心裏卻是暖的，自己也納悶不已：這可不是我平時的性子能做出的事兒。
卻說我常年隨母親東奔西走，好多次和母親在客棧裏過了年關，雖沒落寞、愁苦之態，但較之常人，對過年的意義就看的淡多了。這樣行走四方多年，我的日子每天都不一樣。除夕這個晌午，我和母親一處說說話，一起做一件事兒，我的心裏溢滿了甜味，平常家戶的過日子，讓我第一次有了體驗：家，原來可以這般溫潤，靜謐無奇的日子也可以這樣過的有聲有色。
趕在午時，我和青杏終於將窗花貼在幾處屋子的碧紗窗上，徐叔將前頭采買的大紅燈籠在門外掛了。我瞧著整個院子，立時喜慶了不少，真有了過年的味道。隻是我屋子的窗子上貼的窗花就有點不忍多瞧，那是我花了一上午剪出來的“窗花”。這會待在院子裏東瞅瞅西轉轉的我還清楚記得，當時我剪完，剛一展開，青杏和母親齊刷刷扭過了頭，忍著了笑不再理我。我硬是忽略了她們臉上的神色，立時跑出去將自己的“作品”貼在了窗子上。
午飯罷又消磨了大半天，眼瞅著夕陽落了下去。我才從院子裏的躺椅上直起身，收起身側石桌上的書，打算回屋看青杏和母親在忙活什麽。彼時大門“吱呀”一聲開了，肅青和離要穿過照壁走了進來。
我立馬起身向他見禮，母親將他們笑迎了進去，忙喚青杏給客人斟茶。肅青一行在前廳坐了，問了母親住著可安妥，有沒有缺什麽，母親一一答了。他們和母親說了會子話，喝了鍾茶，方離去。
因我和母親暫居的莊子正在街角，除夕晚上，莊子外麵的聲聲嬉鬧穿了牆，傳入我耳際。我跑出去瞄了眼，就是些孩子在作耍，無甚出彩，複折回屋子，打算早早睡了。進到屋子，見青杏就著油燈在做針線，沒有睡去的意思，我問：
“青杏不睡嗎？”
“姑娘，這會子是不能睡的，得守歲。”
“守歲？”我俯下身，一臉疑惑地瞅著她。
“是啊，守歲呢就是替雙親積福，今兒晚上睡的越遲，父母的福氣越多……”青杏隨後還說了什麽，我已經聽不進耳朵，心思早已雲遊在外。麵對母親，我又一次自責起來：這十多年來，母親從沒要求過我什麽，就連過年守歲這麽個能為她祈福的小事兒都沒給我說過，反而什麽事兒都依著我來，“母親什麽都不不讓我操心，她是怎麽堅持過來的？”
整個晚上，我和青杏在守在油燈下，她忙活她的針線，我拿了本書在手上隨心翻著，時不時和她說上幾句話，言來語去，倒將彼此的事兒知道了不少，兩人之間愈發熟悉，也多添了份情誼。
終於捱到第二日，徐叔早起燃了爆竹，母親起身後，得知我整整一夜沒有安睡，和青杏一起在守歲，驚詫不已。瞅著我熬紅的雙眼，連連的哈欠，唏噓喟歎了好一陣，還親自熬了碗我最愛吃的碧粳粥給我。照看我吃了，又將我推回屋子，看著我睡下。又遣青杏也去補個覺，這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