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沅有了些微的變化,這一點,宗恪慢慢感覺得到。


    她變得比以前更加依賴他,與外界交往的圈子也縮小了,阮沅完全回到了家庭中,好像外界發生什麽事,她都沒太大興趣。


    她對這世界的興趣,因為某種不可知的緣故,突然銳減。如今她的興趣隻停留在這個家裏,以及宗恪身上。


    宗恪覺得這可能是因為臨產期近了,阮沅有些怕,但他又沒有看出阮沅有恐慌不安的情緒。


    期間薑嘯之的手下遊麟來過一趟,是幫任萍送小孩兒衣服的,而且還帶來幾瓶孕婦吃的補藥,遊麟過來的時候宗恪不在家,阮沅和他說,舅媽買了補藥給自己。


    “這個時候還需要吃補藥麽?”宗恪有點困惑,他拿過瓶子,看了看瓶身的說明書。


    是孕婦服用的營養藥,內容說明倒是還好,而且也經過了各項認證。


    “舅媽說,這個挺好的。小區裏年輕的媳婦都吃過。”阮沅說著打開蓋子,“反正也不壞,吃吃看唄。”


    然後阮沅就開始服用那瓶藥。藥物是液體的,早上宗恪臨出門,阮沅就會叫他喂自己吃一勺。


    “你是小孩麽?”宗恪笑道,“要人喂啊?”


    “太難喝了,你肯喂的話,我就能吃進去。”阮沅笑道。


    於是宗恪就隻好拿起調羹,倒了一勺,喂到她的嘴裏。


    “味道有點怪。”他低頭聞了聞。


    阮沅趕緊一把奪過來:“補藥嘛,味兒肯定很怪。難不成你也想嚐嚐?”


    宗恪笑道:“等我有生孩子的能耐再說吧。”


    他起身拿過公文包來:“晚上想吃什麽?”


    “嗯,這兩天吃得太油膩了,咱們煮點青菜粥吧。”阮沅說,“要是不夠,再弄點肉包。”


    “行啊。晚上我來做粥。”


    宗恪臨出門,卻回頭,又看了她一眼。


    “怎麽了?”他有點詫異。


    阮沅笑著推了他一下:“沒什麽。快走吧。要遲到了。”


    等宗恪走了,阮沅鎖上鐵門,轉回身來。她不由按住了腹部。


    一陣絞痛!


    撐著腰,阮沅艱難挪到衛生間。她抬起頭,看看鏡子裏的自己:嘴唇泛灰,臉色黃得嚇人。


    是不是剛才,宗恪瞧出點什麽來了?阮沅忽然想。


    又是一陣劇痛,喉頭一口甜腥,嗆湧出來!


    血沿著鼻口嘀嘀嗒嗒淌到池子上,鮮紅血跡滴在潔白的瓷盆裏。觸目驚心!


    阮沅咳嗽了兩聲,吐出喉間的血塊,然後努力擰開水龍頭洗了臉,又衝刷幹淨池邊。


    她踉踉蹌蹌從衛生間出來,一頭倒在沙發裏,嘴裏的甜腥慢慢褪去。


    看來還不夠,阮沅冷冷想,明天……還得繼續。


    阮沅一天天虛弱下去,在屋裏的時候,她幾乎沒力氣走動。大部分時間隻能躺在床上。


    等到宗恪回家,阮沅會竭力撐起身體來,不讓他察覺,所以宗恪看見的。隻是她的臉色蠟黃,動作遲緩。


    “到底是怎麽了?”宗恪擔心起來,“你白天在家幹什麽啊?”


    “在家當孫悟空來著。”阮沅笑道,“沒事兒,你看,我精神好著呢,就是身上有點累。”


    宗恪依然疑惑,但是阮沅的精神狀態的確很好,總是在笑,他瞧不出妻子有哪裏不舒服,於是也讓他沒法再追問下去。


    隻是偶爾,他會看見阮沅突然嘴唇發白。


    “怎麽了?!”宗恪趕緊過去扶住她。


    半晌,阮沅才搖頭笑道:“沒什麽,有點……岔著氣了,身體太沉。”


    宗恪把她扶到床上,讓她躺下來。


    “陪我躺一會兒。”阮沅忽然輕聲說。


    宗恪猶豫了片刻,他今晚還有一份報告沒寫。


    “好。(.無彈窗廣告)”他終於說,宗恪決定,等阮沅睡熟了,再去趕報告。


    拉過被子來,給阮沅蓋好,他挨著阮沅躺下來,阮沅側過身,抱住他的臂膀。


    “怎麽了?”他輕聲問,給她把額前碎發仔細拂開。


    “這兩天,不去上班了,好麽?”阮沅忽然小聲說。


    宗恪答不上來。


    但是旋即,阮沅又抬起頭來,笑道:“我開玩笑的。”


    她的眼圈不知為何,有些紅。


    宗恪想了想,說:“本來年假想留著孩子來了再用,那明天我就去打年假申請吧。”


    “不,不用了。”阮沅低聲說,“用不著……”


    “阿沅……”


    “反正,就這兩天了……”


    宗恪俯下身,安慰似的吻著她,他覺得阮沅身上微微發抖。


    “到底是怎麽了?”他詫異了,“阿沅,你這是……”


    “我,有點怕。”阮沅勉強笑了笑,“越近,就越怕。”


    宗恪苦笑:“還以為你真的天下無敵了。到時候我保證在旁邊陪著你,好不好?”


    阮沅說不出話,隻是緊緊摟著他。


    “宗恪……”


    “嗯?”


    “別變成你父親。”阮沅忽然輕聲說。


    宗恪一怔!


    她抬起頭來,凝視著他的眼睛:“到什麽時候,也別變成你父親,你要一直這麽溫柔,才好。”


    她的眼睛裏,有些晶瑩的液體在輕漾。


    宗恪的心變得軟軟的,他微笑起來:“我不會變成他,什麽時候都不會。”


    第二天上午,宗恪想起昨天答應阮沅的事,他把文檔調出來,思索著是不是真該請年假。


    他知道,公司因為他個人私事,已經相當讓步了,最近的會議基本上都盡量挪在下班前,如果周末有緊急事情,老總也說不要通知他,不然把宗恪從懷孕的妻子身邊拉開,不太好。大家都知道,阮沅的產期也就這一兩個月了,還有要好的同僚開玩笑和宗恪說,眼下他們幫他扛著工作,到時候孩子來了,得認他們做幹爹。


    所以在這種狀況下,他又要請年假,似乎有點……不太妥。


    宗恪心裏猶豫,但是想起昨晚阮沅的狀況,他又放心不下。總得找個人陪陪她才好啊,他想,就算自己陪不了……


    這就是獨立的代價,他歎了口氣,他能在緊急情況下調來一隊錦衣衛,但是調不來一個陪著妻子的老母親。


    又或者,請任萍幫忙?


    宗恪的心思開始活動,任萍的腳傷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會不會有所好轉了?其實他也不需要老太太做什麽,隻是在家陪著阮沅就好,如果需要照顧,他再雇個人,或者自己下班以後勤快一點都可以的。


    雖然心底並不想和厲鼎彥夫婦打交道,但是眼下宗恪實在沒轍了,他總不能回宮裏去把青菡她們叫來。


    但是這件事,不好和厲婷婷商量,那女人太不會說話,脾氣又差,搞不好得把老太太和阮沅一塊兒氣死。


    宗恪想了半天,決定去問薑嘯之的手下遊麟。


    上次,遊麟給阮沅送來舅媽做的衣服以及補藥,又給帶來了任萍的囑托。看樣子他和老太太挺熟的,宗恪想問問他,有沒有可能勸說任萍過來家裏住一段時間。


    宗恪把電話打去了薑嘯之那邊。


    接了電話,薑嘯之有些驚訝,宗恪自從離宮之後,嚴令他們不得跟蹤自己,除了他那次重傷之外,這兩年幾乎不和他們聯係,今天是怎麽想起要找他呢?


    豈料宗恪說,他不找薑嘯之,他找遊麟。


    薑嘯之不敢怠慢,趕緊把手下找來,讓他接了宗恪的電話。


    “陛下。”遊麟恭恭敬敬接了電話。


    宗恪握著電話,想了半天,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後來,他隻好說:“上個禮拜,你幫厲婷婷的媽媽送小孩兒衣服過來的?”


    “是。”遊麟說,“那次臣沒有等到陛下回來,阮尚儀說不用等。”


    “嗯。”宗恪想了想,又問,“遊麟,你和厲婷婷的父母,關係如何?”


    皇帝這麽一句,把遊麟給問傻了。


    “陛下是說……”


    宗恪換了個手,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半晌,才道:“你覺得,好不好勸任萍過來住兩天?我覺得阮沅這幾天狀況不太好。”


    遊麟愣了半天,這才會過意來。


    “臣覺得,問題不大。”遊麟說,“厲鼎彥的妻子,人很好說話的,每次臣過去都很客氣。這件事,臣與薑大人去和她商量,她肯定會答應。”


    宗恪沉默片刻,才又說:“老太太的腿還沒好,讓人家過來,是不是不大好?”


    遊麟說:“老太太那邊沒問題,隻是阮尚儀……臣覺得,恐怕她不會答應。”


    宗恪詫異:“是麽?”


    “上次,任萍反複勸說,她自己想跟著阮尚儀過來,說自己可以下床了,能做些簡單家務,想給阮尚儀做一段時間保姆。阮尚儀堅決不肯。”


    宗恪一怔。


    “那次阮尚儀來得很匆忙,像是沒和任萍談幾句。”


    “什麽?”宗恪愕然,不由問,“她不是在那邊住了一夜麽?”


    遊麟這才發覺自己說漏了嘴!


    他尷尬了幾秒,才道:“其實,阮尚儀那天被陛下送過來,呆到下午,自己從小區裏出來,薑大人擔心她路上獨自回去,會有麻煩……”


    “等等!”宗恪打斷她,“難道她不是在那兒住了一晚?!”


    遊麟停了半晌,才道:“回陛下,阮尚儀……那晚沒住下。”


    宗恪的腦子轟的一響!(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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