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酉時,書香讓夏蕊去預備晚膳。


    眼看天已經黑了下來,寧致遠卻還一點兒消息也無。


    老夫人和二太太都沒有胃口吃東西,書香勸了幾句,也隻得罷了。


    酉末時分,前院忽然傳來了消息:“二爺回來了!”


    書香和二太太立刻都站起身來,老夫人也是一臉焦急。


    寧致遠快步進了房,二太太見寧致遠安然無恙就先念了一句佛,老夫人也稍稍放下心來,連忙問道:“怎麽樣?”


    寧致遠沉聲說道:“是皇上傳旨召見。”頓了頓又說道:“先問了侯爺的死因,我說是因為和韓公子喝了酒拌嘴,不小心摔倒在了碎瓷片上,流血不止才沒了的。”


    這樣說就是替韓少元開脫了罪名,最多判個誤傷罷了。


    老夫人蹙著眉頭:“刑部奏折呈上去了麽?”


    寧致遠答道:“已呈上去了,也說是誤傷。”


    老夫人還是不放心地問道:“傳你進宮就為了問這件事?”


    寧致遠遲疑了片刻,說道:“皇上問過了侯爺的事,就問起咱們府裏的情形,還問了父親如今在哪裏任職,皇上還說起祖父的功勳,著實稱讚了一番。”


    老夫人和二太太心裏一喜,難道皇上這是想讓二房襲爵?


    老夫人忙問道:“你看皇上的意思是怎樣的?”


    寧致遠笑得似乎有些勉強:“聖上的意思豈是臣子可以胡亂猜度的。”


    老夫人拍拍額頭,終於放下心來。


    書香卻隱隱覺得有幾分不對勁。寧致遠的神情看起來雖然鎮定卻透著幾分心事重重,隻是在老夫人和二太太麵前不提罷了。


    老夫人又問了寧致遠幾句話,笑著說道:“沒事就好,快去淨了手,咱們一起吃飯。”


    隻要寧致遠平安就好。老夫人提了半日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用過了飯。老夫人就讓寧致遠和書香早些回去:“致遠在外頭忙了半日。書香也一直陪著我們,定是早就累了,快回去歇著吧。”


    書香說道:“老夫人也勞了半日的神,早點兒休息。”


    二太太也和書香一同起身退了出去。


    出了老夫人的院子,二太太鬆了口氣:“白日裏一聽見宮裏傳了旨,還真是把我嚇了一大跳。如今看你平安回來,我也就放心了。”


    寧致遠說道:“娘也辛苦了。”


    二太太看看左右,壓低聲音問道:“皇上傳你進去,當真沒說別的?”


    二太太還是有點不放心。


    寧致遠說道:“確實沒什麽了。不過……”寧致遠頓了頓。覺得還是不應該瞞著二太太,“今兒皇上問兒子話的時候,皇後娘娘也在一旁。也是皇後娘娘提起祖父的功績來的。”


    書香心頭一跳。這麽說。想讓寧家二房襲爵,是皇後的意思?難道皇後是想拉攏寧致遠?如果是這樣,那皇後的動作也當真是迅速了,而且還端出了皇上。請皇上親自下旨傳寧致遠進宮問話。


    書香本就覺得寧致遠回來似乎還有什麽心事,原來是擔心皇後想要插手寧府的事。


    如果寧致遠是因為皇後向皇上進言,才襲了爵位,那寧家自然就欠了皇後一個天大的人情,往後若是皇後想要寧致遠為她做事……


    二太太似乎也想到了這些,腳下的步伐不知不覺地停了下來:“難道皇上下旨傳召你,也是皇後娘娘的意思?”


    寧致遠像是勸慰著二太太,說道:“兒子現下也不過是個禮部主事,除了讀書還會做什麽?皇後娘娘也太高看兒子了。”


    二太太在黑暗中露出一個苦澀的笑意。寧致達那樣的胡鬧,皇後不是也拉攏過去了麽?若是皇後當真想用心培養寧致遠,往後的事情,可就由不得寧致遠了。(.好看的小說)


    書香跟在二太太和寧致遠身後,也是滿腹心事。


    寧致遠和書香將二太太送回去,才轉身離開。


    書香和寧致遠沉默不語地走著,似乎都不知道如何開口。


    許久,寧致遠才輕聲喚道:“書香。”


    書香應了一聲,抬頭看向寧致遠。


    黑暗中,他的眼神如星星般明亮。


    寧致遠說道:“沒事的。”


    書香嘴角漾起一抹笑意,聲音雖然輕柔卻透著堅定:“二爺放心,妾身不怕。”


    似乎感染到了書香的鎮定,寧致遠也微笑起來。他始終知道她是堅強的,是睿智的,就像在聽到皇上有意讓寧家二房襲爵的時候,老夫人和二太太第一個念頭都是喜悅,而書香看到的卻是此事背後的玄機,自然地,也就更懂得寧致遠的擔憂。


    前方即使有再多的苦難險阻,她也和他一樣,從未想過退卻。


    *


    三日後,冊封的旨意便傳到了寧府。


    賜封寧致遠為靖遠侯,其母為夫人,妻沈氏為少夫人。


    自從寧致達暴斃以後,老夫人還是第一次露出笑臉,帶著寧致遠,二太太和書香親自出去接旨。


    寧致遠在皇上麵前說起韓少元是誤傷,刑部這邊便結了案。按誤傷人致死罪名,韓少元被杖責四十,征燒埋銀。


    寧致達喪期未過,寧府也沒有太過張揚。不過素日裏交好的人家都聞訊來相賀,也足足忙了兩三日。


    這日晚間,寧致遠回了房,書香正吩咐錦瑟布置碗筷,準備晚膳。


    寧致遠見了便說道:“忙了幾日,你不好好歇著,又張羅什麽。”


    書香說道:“妾身看侯爺好幾天都沒好生吃飯了,好容易今天回來的早,想讓侯爺多吃些。”


    寧致遠淡淡地笑:“也好,你也陪我多吃點兒,看你這幾天都累瘦了。”


    書香臉上微微一紅,一旁的錦瑟低下頭偷偷地笑。


    寧致遠提起筷子,想了想又放了下來,說道:“今天皇上召我進宮,問起大哥生前治理京郊運河的事。”


    書香看著寧致遠:“難道皇上想讓侯爺繼續接手這件事?”


    寧致遠緩緩地點頭:“我雖然襲了爵位,卻隻是一個虛銜,並無實職。大哥又是和嶽丈大人一起做事的,皇上倒是問了我懂不懂水利這些事情,我說不曾習過,皇上也就沒有問下去。”


    書香說道:“大伯從前也是不大懂水利的。”


    寧致達不也是被委任了和沈萬宏一同治理運河的事?寧致遠對水利不熟悉,皇上大概也不會因此就不讓寧致遠接任。


    寧致遠說道:“就算是讓我接任,也沒什麽,還有嶽丈大人在呢。”


    書香笑了起來:“侯爺什麽時候也學會推脫了?”


    寧致遠歎了口氣,看著一桌的菜肴似乎也沒有了胃口,半晌才說道:“俗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我這麽多年來,除了讀書,連京城都沒出去過。水利方麵的書雖然也看過一些,但是要是論到實際治理,我就差得遠了。”


    書香正色道:“侯爺何必妄自菲薄?妾身的父親也是讀書人,如今不是也在治理運河嗎?要是侯爺有意,妾身父親一定願意與侯爺多多研究水利學問的。”


    寧致遠聽了這話,不由得抬頭看著書香。


    他聽皇上有意讓他接任的事情也是有些心動,畢竟這是一個鍛煉的好機會,要是能在此事上立功,便再也不會有人說寧家的子孫都是一群欺世盜名之徒。


    這麽多年來,他已經在寧致達的名聲下忍了太久。


    書香看著寧致遠深邃的眼睛,微微笑了起來:“父親一直都很欣賞侯爺的。”


    寧致遠終於露出了笑容:“快吃飯吧,說了半天的話,菜都涼了。”


    說著給書香夾了一筷子菜。


    書香笑著低下頭吃了起來。


    *


    書香早起去老夫人和二夫人處請了安,就往寧夫人房裏走去。


    寧夫人這陣子一直在養病,即使是得知了寧致遠襲爵的消息也從未說過什麽話。


    但是書香知道,如果說寧府裏有一個人會在寧致遠襲爵的事情上不高興,那這個人就是寧夫人。


    寧家二房襲了爵,就代表曾經輝煌的大房已經徹底失去了權勢,寧夫人也沒有了掌家的資格。


    這對一向自負的寧夫人一定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書香早就覺得應該來看看寧夫人,無論以後的事情怎麽樣,寧夫人畢竟還是寧家的人。


    房間裏彌漫著濃濃的藥味,寧夫人臉頰消瘦地凹陷了下去,一雙眼睛也再也沒有了往日的神采。


    書香上前輕聲喚道:“夫人,夫人?”


    一旁的寧若霞說道:“二嫂,母親剛吃過了藥,大概是又睡著了。”


    書香向寧若霞報以淡淡的微笑。


    寧若霞本是定下了親事的,最近寧府連遭突變,成親的日子也就拖了下去。寧若霞也並不抱怨,成日裏隻在寧夫人身邊伺候。


    寧夫人或許是睡著了,或許是不想跟書香說話,此時她對書香的聲音似乎毫無反應。


    書香在外間和寧若霞說了會兒話,又囑咐了寧夫人身邊的丫環幾句,這才起身離去。


    聽到書香離開的聲音,寧夫人睜開了眼睛,問道:“她走了?”


    一旁的丫環說道:“二少夫人已經走了。”


    寧夫人冷哼了一聲:“二少夫人?哼!”(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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