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內燈火明滅,榮瑾和孟時騫一同躺在床上,中間睡著孟嘉寶。[.超多好看小說]寶兒的小手拉著榮瑾,稚嫩的手掌放在榮瑾的掌中,讓人覺得格外心疼。身旁傳來寶兒均勻的呼吸聲,悠遠綿長。


    屋內分外寂靜。榮瑾漸漸放鬆下身體,輕輕拍著寶兒的背。


    孟時騫閉著雙眼,似是已然入睡。榮瑾便拉起被子將兩個人的身子都蓋住。自己正打算睡了。


    此時身旁傳來孟時騫的聲音,低啞深沉,似是包含了極其複雜的情緒。


    “這些年我一直不敢麵對寶兒。寶月的死,讓我消沉了許久。轉眼間,寶兒已然長大。我不知曉該以何麵目去麵對他。我並不是個稱職的父親。甚至當年,我還懷疑過寶兒並不是我的血脈。”


    榮瑾不知該作何答。在她記憶裏,孟時騫從來都不曾說起過他的事情。她也沒有想過去問。無形間,這樣一堵牆就鑄建在兩人之前。今時今日,他卻突然敞開心扉。像是一個大錘將這堵牆轟然拆塌,露出孟時騫最原本的姿態,這對於兩人來說都是一件一時間難以適應的事情。


    耳畔傳來他低低的笑聲,不似平日裏的莞爾和雲淡風輕,反帶點自嘲一般的譏諷,像是有把剪子劃在了她的心上,讓榮瑾覺得一瞬間被這笑聲所擊中,心被揪緊了。


    榮瑾張口欲言卻不知曉該說什麽。這是孟時騫的過去,她過去不曾觸及,現在更不能觸及。


    他的聲音在黑夜裏略顯疲憊。榮瑾想要起身看看他,卻被自己的理智製止了。她聽著他的敘述,似乎自己也隨著他回到了那段少年青蔥的時候。


    寶月的一顰一笑,他已然忘卻了。但是,他忘不了的是,那個下著大雪的夜晚和呼嘯而過的風聲。


    他不過是誤信謠言,賭氣離家。隨皇上下江南。沒想到,這一別,竟成了永遠。他知曉,寶月不會背棄他的。他知曉,這一切不過是他人的一個彌天大謊。


    言至最終,孟時騫不忍哭泣。


    這是一個男子的悲慟。寶兒如今六歲,寶月死去亦有六年。有些事情並不是時間所能抹去的。


    榮瑾憶起那片著名的悼念亡妻的詩篇。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岡。


    她不由的伸出手,想要拭去這個男子眼角的淚水。她和他指尖相觸,緊緊握在一起。這一刻,她似乎可以忘了他是一個古人,她是一個現代人。也可以忘了,他曾施暴於她。她亦曾委婉於他身下。雖不曾唇齒相依,不曾水乳交融,可是這一瞬,他們的心緊緊的貼在了一起。


    她握著他的手,他亦握著她的手。兩個人的相握的手掌放在了寶兒身上,將他護在懷下。


    窗外傳來夏蟬的叫聲。吱吱,吱吱。那麽的躁動,榮瑾卻在這一片躁動中,沉沉睡去。


    夏日晨早,榮瑾隻覺得臉上癢癢的。像是有羽毛輕輕撫在人的臉上。她伸手揉了揉眼睛,眯縫著眼睛,慢慢睜開來。卻見寶兒的小手正在她的臉上左捏捏。右扯扯的。


    榮瑾滿是困倦的聲音道:“啊,寶兒。莫要欺負娘親了。”


    寶兒扯著榮瑾的手臂,不依不饒道:“娘,快些起來啦。快些起來了。該是時辰去向奶奶請安了。”


    叫寶兒如此一說,榮瑾登時便想起來,今日乃是初五。老太太房裏應會拜見先祖。榮瑾噌的一下起身,手忙腳亂的開始穿衣服。


    寶兒在旁捂著嘴,咯咯直笑,一邊笑,一邊道:“可是知曉了我的苦楚。平日裏,我也得起得那麽早,去先生那裏讀書。”


    榮瑾正在穿衣服,也不與個孩子一般見識,隻喚道:“紫鳶,紫鳶。”


    此時,孟時騫從門外走進來,執著書卷道:“若是找紫鳶的話,她早與今日出門采辦的掌事一同出去了。”


    榮瑾正要張口喊玉函,孟時騫似是料到了她的行動,先一步道:“慶姥姥那處方才來人,已然將玉函帶去了。(.無彈窗廣告)”


    榮瑾張皇間,已然將衣服穿好了,隻差洗漱梳妝了。可,此時玉函不在。胭脂前幾日回家去了。飛燕此時怕是去花園裏描紅了。昔年應該在老太太房裏了。榮瑾匆忙走出門外,見冷霜正在外邊的樹下站著,忙道:“冷霜,給我打水來。我要洗漱。”


    冷霜怔了怔,又見孟時騫站在一旁,嘴角掛著笑,低著頭想了一會兒,旋即道:“啟稟郡主。奴婢今日身子不適,恐怕不能幫您端茶斟水了。”


    什麽!?明明站在大太陽下這麽久半點事情都沒有,怎麽偏讓她來使喚了,卻推脫身子不適了!榮瑾張口欲言,卻見冷霜抱著劍,一個飛身,頓時跳到樹上,順勢又跳到屋頂上,踏瓦而去。院內這回,當真是一個人都沒有了。


    平日裏明明有不少人,此時此刻卻全然不見了。榮瑾實在鬧得很,轉身卻見孟時騫臉上掛著的得逞的笑容,旋即明白了,立刻怒氣衝衝道:“你作甚將我房裏的人都趕走了?”


    榮瑾一時間回頭,他來不及收起笑容,被瞧了個正好。見榮瑾似是被惹惱了的貓,渾身寒毛倒豎的樣子,煞是可人,讓他都忍不住想要捉弄她一番了。他擺出一臉無辜道:“為夫哪敢?我可不曾說過讓她們走的話,隻是她們自己走了。瑾哥兒可不要冤枉我。”


    榮瑾氣得牙癢癢的,也尋不出個破綻,隻得憤憤往小廚房走去。


    好在小廚房裏早已有燒好了的熱水,榮瑾用水瓢舀了半盆,放入冷水,拿巾子隨便洗了臉。洗罷了臉,榮瑾回到屋內,卻見孟時騫已悠然坐在她的床上正和寶兒兩人嬉耍。榮瑾不由暗道:什麽癡情男子,全然是騙人的。那等人哪裏有何喪妻之痛了?許不得昨夜種種都是騙人的!


    榮瑾一邊生氣,一邊卻認命的開始梳頭。無奈。這長發三千卻怎麽也盤不出個發髻。從前瞧紫鳶和玉函都是心靈手巧,不過片刻一縷縷秀發就能變成一個精巧的發髻。如今,自己卻怎麽也編不成頭發來,讓人真是惱得很。


    榮瑾似是放棄一般,索性將頭發都披散了,瞥向鏡子,卻見孟時騫已然站在她身後,帶著笑溫和道:“郡主有何吩咐,微臣側耳悉聽。”


    時間已然迫在眉睫。她亦不能因小失大。榮瑾定了定神,咬牙閉眼,隻好道:“還,還請夫君為榮瑾束發。”櫻唇剛閉。卻見一雙大手似是輕輕拂過榮瑾的頸。


    孟時騫的頭慢慢俯下,幾乎與她貼麵。他的氣息噴在她的耳後,引得她一陣心悸。榮瑾不由往邊上靠,這個身子卻被孟時騫一手按住,榮瑾紅著臉,難不成,他,他,竟要!


    此時。他的氣息遠去,榮瑾一抬眼,頭上已然盤好了一個最為簡單的圓髻,榮瑾隨意插上了兩個發簪,順勢描了眉,又塗了粉。算是濃妝淡抹,這才匆匆往外走去。


    孟時騫靠在門邊,見榮瑾出門,亦不言。榮瑾旋即低身行禮道:“榮瑾失禮了,還請夫君見諒。”說罷。便往外走。


    身後人卻傳來這樣的話語。“我不見諒,亦不原諒。這一個過錯,我就記載賬上。來日再問你討要。早上請安後,便到沁園來。”


    榮瑾身形頓了頓,隻一瞬,又恢複了方才的行蹤,慢慢往外走去。


    院子外邊,早已備好了轎子。榮瑾亦不多言,坐上轎子便往老太太處去。


    待到歸來已然是兩個時辰後的事情。榮瑾雖然是緊趕慢趕,總算是在時辰將至的前一刻到了屋內,卻因沒能和老太太一同準備,叫老太太好一頓訓誡。


    回來坐上轎子,榮瑾也不說地方,轎夫已然將她抬到了沁園。榮瑾雖嘴上不言,心裏明白這白日裏在門口候著的轎夫應該是他吩咐的。


    榮瑾進了院子,便往孟時騫所在的院子走去。門口的東來見著榮瑾,風似的迎上來道:“郡主來了。還請裏邊走。二爺和小少爺正等著您呢。”


    榮瑾疑惑,不是孟時騫尋她有事,偏還帶上了寶兒呢?


    懷著疑惑,榮瑾走進屋內卻見,孟時騫和孟嘉寶兩人早已端坐在紅木桌前,一本正經,麵無表情,兩人神態一致。寶兒儼然就是孟時騫小時候的翻版。


    榮瑾強忍著笑意看著這一父一子,坐到椅子上,伸手就要去抱寶兒,卻被寶兒一手拍開,嚴厲訓斥道:“嚴肅點,父親說了。這堪比每月朝會,討論的乃是國家大事是也。”


    榮瑾怔了怔,不由重複道:“國家大事?”


    寶兒鄭重點點頭道:“是。有家才有國。齊家治國平天下。家若不安,國必不平,國不平,則天下無寧。”


    榮瑾歎息:這不就是打算來個家庭會議麽?至於上升到這種政治高度麽?


    孟時騫雙手環胸,目光嚴肅道:“一直以來,我都不曾好生照顧過寶兒。如今,寶兒漸漸長大,我亦感到甚為人父的責任。我想了個法子,想與寶兒多多增進情感。”


    “是何法子?”榮瑾好奇道。


    “我們一家三口同寢!”孟時騫的聲音清澈又響亮,令在座之人不由為之一震。


    屋內當下兩人叫道“不要!”“好!”


    孟時騫和孟嘉寶一同看著榮瑾,齊聲質問道:“為何?”


    榮瑾不禁有些麵紅耳赤,看了孟時騫一眼,氣急道:“寶兒早已到了該自行獨立的年紀。六歲誕過後,豎起童子頭,便可入私塾,怎可與我再同睡?”


    孟時騫反駁道:“你並非寶兒生母,更因趁機多多與寶兒接觸。讓寶兒更為信任於你,如何還要反駁?既然如此,我亦不強求,不過一月內至少有十五日許是一家三口一同入睡的。”


    要和孟時騫半個月睡在一起?榮瑾脫口而出:“不行!”


    “那便十日!”


    “不行。”


    “五日!”


    “兩日。”


    孟時騫拍案道:“好,兩日便兩日。初一十五,我和寶兒便來你房裏。”


    榮瑾看著孟時騫的眼中勝利的笑容,心念道:莫不成?莫不成?她被這個男子給好生嬉耍了一番?(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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