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菊花宴這日,愛羊早早被黃嬤嬤叫起,洗漱打扮了,又喝下一碗燕窩,這才不緊不慢地去了蕪菁院。黃嬤嬤和金珠、畫菊跟隨。


    這還是那次之後愛羊第一次和大太太見麵,可能也是體諒她,大老爺吩咐免了她的請安,隻專心在院子裏養病即可。


    進了屋子,愛善幾個還沒到,愛羊不由埋怨自己來的太早了!


    她在心底深深舒了一口氣,蹲了個福:“女兒給太太請安!”


    大太太在看到她進來時嘴唇迅速抽搐一下,隨即便化為淺淺的笑意:“起來吧,這幾日未見,你養得倒更好些了!傷口可還疼?”


    愛羊低頭:“多謝太太關心,已好多了!”


    “那就好!”大太太道。


    天知道,這二人此時都是費了多大的勁兒才把各自那濃濃的怨恨給壓在心底!大太太的手都快把坐下的褥子給抓破了,愛羊則不停地告訴自己――要忍耐,要忍耐!她是嫡母,你不能不敬……


    吳姨娘和袁姨娘是早就過來的,此刻見氣氛尷尬,吳姨娘忙笑著說:“喲,這真是女大十八變啊,五姑娘休養了大半個月,似乎又長高了些!”


    愛羊確實比剛來的時候高了很多,臉色也有些紅潤,若以現在這個樣子出去,任誰也不會相信她以前竟是個病秧子!


    這是在做無聲的抵抗嗎?好出去告訴別人你以前根本就沒有病,是我這個嫡母硬生生不讓出門?大太太冷笑。


    愛羊溫婉一笑,似是羞澀一般沒有作聲。


    黃嬤嬤恨恨瞪了吳姨娘一眼,她把愛羊之所以會自盡歸到大太太和吳姨娘身上,大太太不是她能怨恨得起的,所以便全轉移到吳姨娘身上。


    吳姨娘也是上次被打怕了。見到她這個眼神,嚇了一跳,不敢再說。


    場麵又尷尬起來。


    幸好,愛善和愛蘭很快便來了。


    看到愛羊,愛蘭首先哼了一聲,扭腰坐到了大太太身邊。她這段時間名聲大漲,也有了自信,不再時時盯著愛羊的容貌了。


    當然,這是在愛羊已被毀容的前提下。


    大太太慈愛地摩挲著她:“聽聞今天去的都是京城的達官顯貴,你可莫要像上次那樣急躁。和人比試才藝!”


    上次有位三品官家的千金小姐不服李愛蘭的才名,二人便比試了一場。結果愛蘭大獲全勝,很是揚眉吐氣了一番。


    愛羊相信,大太太提這話並不是為了告誡,而是向她們炫耀!


    愛蘭掘唇笑:“太太放心,我又不是那等魯莽之人。”


    “那可不。咱們四姑娘性子穩重大方在整個京城都是有名的!”於媽媽奉承道:“和太太當年一樣!”


    提到當年,大太太也露出一幅回憶的神情:“是啊。那時母親就說我一個女孩家偏愛做成一番大人樣……”


    “所以說女兒隨母,”愛善也湊著趣兒:“瞧四妹妹的性情品格兒,和太太真像!”


    娘幾個兒又說了幾句閑話,愛羨也來了,於是眾人向大太太辭了行,坐車去了半雪莊。


    這次愛蘭竟主動要和愛羊坐一輛馬車。


    愛羊看了眼一旁臉漲得通紅的愛善,笑著點頭:“好啊!”


    黃嬤嬤暗瞪她一眼。


    愛羊佯裝沒看見。與愛蘭一同上了馬車,黃嬤嬤、亮珠也剛要跟著,愛蘭突然說:“你們兩個就坐在後麵吧!我和五妹妹有話要說,不想被打擾!”


    黃嬤嬤一驚,張嘴就要反駁。


    愛羊忙給她使了個眼色:“嬤嬤。您就跟著畫菊、石繡一起坐吧。我和四姐姐單獨待會兒!”


    愛蘭在車裏冷笑:“有什麽不放心的,我又不會吃了她。”


    黃嬤嬤這才去了後麵的馬車。(.無彈窗廣告)


    門簾被放下後。愛蘭便盯著愛羊詭異地笑:“很享受吧?”


    愛羊不解。


    愛蘭臉上有著濃濃的嘲諷:“老爺不喜歡你,太太厭惡你,就連生你的楊氏也憎恨你,不願意看到你!難得黃嬤嬤像對待心肝寶貝一樣對你,你不樂在其中嗎?”


    “你這是什麽意思?”愛羊眯起眼睛。


    “沒什麽意思。”愛蘭吹吹指甲上的灰:“隻是覺得你很可憐而已!”她臉色突然一變,帶著濃濃的怨恨:“老天可真不公平!你明明是卑賤的,是不受歡迎的,可老天卻賜你一張絕美的臉,讓你被世子青睞,你說你何德何能!”她伸出一隻手淩厲地向愛羊扇過來。


    愛羊一偏頭,握住她的胳膊,輕言細語:“四姐姐,你這麽長的指甲可是會把我刮傷的!若真擦破了臉,端莊賢淑的你待會兒該怎麽向眾人解釋?”


    “你,你敢攔我?”愛蘭震驚:“還敢威脅我!”


    你以為我真的隻是一個唯唯諾諾任你欺辱的庶女嗎?愛羊冷笑。


    愛蘭原本隻是想嚇唬嚇唬愛羊,讓她在菊花宴上不敢出風頭,可是沒想到一向不聲不哈的她竟然敢這麽嘲諷自己,還威脅自己!


    無法原諒!


    她的怒火一下子就竄了上來,厲聲:“你這個賤人,找死……”


    話未說完,愛羊指指車外,笑道:“姐姐要小心點,別把你河東獅吼的性子傳出去了!外麵的行人多著很呢!”


    此時,馬車正到了鬧市,外麵人聲鼎沸。


    也幸好愛蘭的聲音不是太高,除了車夫與護衛,倒無人注意。


    愛蘭憤憤瞪了她一眼,不甘地坐了回去。


    愛羊見她不再鬧騰,才低頭沉思她剛才的話是什麽意思。


    楊氏為什麽要憎恨這個身體?


    是李愛蘭隨口胡說的嗎?


    但隨即她就想到那次黃嬤嬤說起楊姨娘時那躲閃的目光!


    怪不得,怪不得院子裏幾乎沒有人在她麵前提過楊姨娘!


    她還以為是因為楊姨娘被禁足一年,她又失了憶,人們怕她傷心才鮮少提起,原來不是!


    原來楊氏對她這個女兒存有很嚴重的偏見!


    可是,那個紫檀木匣子怎麽回事?


    她一直認為楊氏對本尊疼愛有加,還是受這個陪嫁的影響!


    但如果楊姨娘真那麽厭惡本尊,又為何會把陪嫁的梳妝盒子給她?


    還有上次黃嬤嬤說的“心存疙瘩”,是指什麽?


    直到這時,愛羊才恍然發覺楊姨娘在李府似乎是一個奇怪的存在,大老爺和大太太提之厭惡,其餘人除了說上兩句性情粗暴外,便很少談起!


    這是為什麽?


    看來這個本尊的身上也藏有很多秘密!


    愛蘭看到她一副深思的模樣,嘴角一彎,露出一個得意又陰險的笑容。


    你不是失憶了,什麽都不知道了嗎!那我就讓你想起來……看你有沒有臉再接近世子……


    汝郡王府這次幾乎給全京城所有六品以上官宦貴族都送去了請帖,人們一聽說是在半雪莊舉行賞菊宴,也欣然而往,不過大多是年輕的公子千金。


    到了半雪莊,愛羊打起精神,麵帶微笑著下了車。


    人團簇簇,香風彌漫。


    女客是在二門下車,專有幾名溫柔穩重的丫鬟在接待。


    李府眾人跟著其中一位轉過插屏,又拐了幾次彎,來到了半雪莊的後花園。


    半雪莊雖名為莊子,實則是一處處在郊外的別院,取其清靜幽雅。花園很大,假山流水,參天巨木,亭台樓閣,還有無數鮮花奇草長在其間,枝條交疏,綠葉圓潤,花瓣紋理細致,顏色鮮豔多樣。尤其是盛怒開放的菊花,有清純潔淨的白菊,冷豔孤傲的藍菊,嫵媚動人的紅菊,明豔雍容的墨菊;有滿天星一般團花錦簇的懸崖菊,有花朵碩大、層層綻放的品字菊,還有一種如樹一樣能開出百朵甚至千朵的大立菊,熱烈壯觀,十分美麗。


    愛羊輕吸一口氣,菊花那特有的清苦香味便撲麵而來。


    她嘴角綻出一個淡淡笑意,似是回到了從前,心情也放鬆下來。


    因是賞菊,宴席擺在花園裏較大的空地上,此時天色還早,這裏便設了許多雕漆小幾與坐塌,供來客休息。


    領路的丫頭將她們帶到坐在亭子裏的玉陽那裏。


    那是觀菊亭,在上麵,視野是最好的!


    園中已來了很多夫人小姐,正圍坐著玉陽公主說笑。


    聽到下人稟報“五品太常寺丞李府幾位姑娘到”,有眼尖的立即瞅到了愛羊,便紛紛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座位分為左右兩方,中間是一道鋪著紅毯的小道,道路兩旁,每走幾步便是一盆栽菊花,紅黃紫藍,各種顏色都有。


    幾人踏著紅毯,走到玉陽公主跟前,齊齊行禮。


    玉陽公主已快四十歲,看著卻如三十的少婦般,麵目白皙,眼神卻很犀利,細看的話與君易清很像!她的駙馬在二人成親兩年後就得急病死了,她連個孩子也沒有,一直守寡這麽多年,無論誰勸說都不改嫁,因而頗受文人士大夫的尊敬,被稱之為節婦。


    時下女子並沒有太多束縛,大概受南北少數民族的影響,女子可以去女子學舍上學,像名男子一樣騎馬射箭,甚至寡婦隻須為先夫守上兩年的孝,就可以改嫁,連夫族之人也不會說什麽。尤其皇家的金枝玉葉,更不受這些繁瑣禮節影響。玉陽公主的這種行為,無疑獨樹一幟,使人側目!(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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