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離開了將軍府,崔氏的大家做派也仍舊存在。表現在飯桌上便是極為顯眼的。


    崔氏坐了首座,孟羅瀟和孟羅衣分坐東西。多言垂首侍立在崔氏身後,玉恒也站在孟羅衣後邊,眼觀鼻鼻觀心地靜默。


    趙大嬸將菜送上來,留在家裏的兩個小丫鬟小心翼翼地端著盤子呈上來,再由玉恒和多言接過,穩當地放在了桌上,整個過程中沒有聽到碗沿磕到邊兒的聲音。


    孟羅瀟和羅衣也是大家出身,這點兒禮儀自然是明白的,覺得很平常。倒是兩個小丫鬟對望著彼此,眼裏都是興奮和好奇。因為這是她們第一次正式地做這一套動作。雖然很簡單,但她們足足練了好些天呢!太太人雖和善,但規矩卻是看得極嚴,覺得她們做得不夠好就不讓她們遞菜。


    孟羅瀟隱隱意識到什麽,卻不做聲。羅衣等菜上齊之後,示意玉恒給她挽了袖子,親自服侍崔氏用飯。


    “坐著吧,桌子上總共就隻有三個人,哪用得著你伺候了。”


    崔氏嘴上雖說是推拒著,但心裏卻很是受用,羅衣不聽,執意站到了她身邊拿了公筷夾菜,輕聲說:“娘說這話可不是打我的臉麽,女兒伺候娘用飯是天經地義的,娘哪天要是用不著我伺候了,那女兒可要傷心的。”


    崔氏笑罵了她一句猴精兒,臉上倒是樂著,羅衣夾了什麽菜她便吃什麽菜。


    她們生活在一起已經有段日子了,每日在一起用飯羅衣都注意觀察著崔氏喜歡吃什麽。總的來說崔氏也不太挑,但她偏好味道淡些的,估計她向佛多年,又把自己相當於是幽閉在了梧桐居,頗諳養身之道。至於忌口的,崔氏不喜歡從薑蔥。凡是有這兩種作料上桌的菜她都不沾。並不是不喜歡那味道,而是她不喜歡那兩樣東西出現在菜上作為點綴。


    崔氏用飯極文雅,筷子一夾塞到口裏,也就是那麽一小口,然後把上下嘴唇一合,整個嚼動的過程中嘴唇不會張開一星半點兒。


    這種吃法是所有大家閨秀都要學的吃法,像奴仆那種一邊吃一邊剔牙,吃著吃著還張了嘴把手伸進嘴裏弄嵌在了齒縫裏的纖維這樣的粗魯舉動是絕對不可以出現的。閉著嘴吃飯不僅不會掉米粒什麽的。也不會發出吭哧吭哧吃食物的不雅聲音。


    另外。此種吃法還能讓人慢慢品嚐食物的味道,有助於吸收。一般而言張著嘴吃東西的人嚼動頻率要大些,幾口嚼了便吞下肚裏去,自然對消化係統是不好的。這也是一種養身之道。


    羅衣在一邊靜靜服侍著,孟羅瀟也慢慢吃著不言語。食不言,寢不語是大家貴族最基本的禮儀規範。自小生活在那種環境下,三人都早已熟悉。


    等崔氏放下碗筷,多言忙端上一盅溫水。崔氏拿帕子掩著麵漱了口。然後用帕子擦了擦嘴角,這才笑著招呼道:“站那麽久了也累了吧,快坐下吃吧。”


    羅衣答應了聲。坐下去吃飯。


    等她擱下筷子,孟羅瀟也正好擱下筷子,就像是專門等著羅衣一起放下筷子一樣。


    二人漱了口,羅衣頓了下才道:“娘,我要說個事兒。”


    “嗯?”崔氏眉頭微挑。“你要說什麽?又做了什麽決定了?”


    “還是娘理解我。”羅衣笑著膩到她身邊兒去,帶著點兒討好意味輕聲地說:“我大哥現在沒事兒做,總不能這麽閑著。我想我一個女孩子還是不適合太拋頭露麵在外麵亂跑,總得尋個人幫襯。李叔李嬸固然是好,但他們身份到底不夠,怕一旦有了什麽權貴來我們店裏,不會把他們放在眼裏。所以啊,我想讓我大哥去守著鋪子,一來呢給他找點兒事兒做,不讓他那麽清閑;二來呢,也免得我每天去鋪子裏蹲著,日日往外跑,娘您不是不太放心嘛……”


    崔氏點了下她額頭佯怒道:“你都決定好了還跟我說什麽,又不是過問我的意見。[]”


    羅衣嘿嘿傻了兩聲,“這不是知道娘您一向疼我不是,再說了,這也是好事啊。”


    崔氏不應她,知道這小妮子早就打好了注意,也是為她哥謀個前途,自己還真不好反對。想了想,崔氏道:“那你自己要安排好了,等你大哥去了鋪裏,你可要天天在家待著,不準出門去了,知道嗎?”


    “嗯嗯,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這段日子她往外跑,不僅是玩瘋了,也是累瘋了。這樣忙碌的日子接下來就交給她大哥吧,她退居幕後,坐享其成。


    一頓飯吃完,崔氏又和孟羅瀟不鹹不淡地聊了兩句,便說乏了。多言趕緊上來伺候著她回屋去,羅衣將玉恒攆去給她準備湯浴,身邊終於沒人跟著了,她才道:“大哥,今天的事兒……你別放在心上,娘她這樣也是習慣了。”


    羅衣不是沒看出來今天崔氏的不對勁。來戰雲城後崔氏從來沒有過多地講究禮儀上的缺漏,平常吃飯她雖然也會在一邊伺候,但通常也不會站多久崔氏就會讓她去坐著吃飯,不像今日,她就推辭了那麽一下,崔氏便不再執意讓她歇著,而是全程讓她布菜。


    家裏那兩個小丫頭一直以來都是給趙大嬸和多言打下手兼學習的,崔氏平日在家無聊訓導她們這種禮儀並不是不對,但奇怪的是,今日居然是讓她倆上來端菜。平時都是趙大嬸端上來,然後多言玉恒直接接過後上桌。中間多了那兩個小丫鬟,這種吃飯方式便不對勁了――太過標準化了。


    要是孟羅衣再什麽都看不出來便是她真的腦子傻了。


    崔氏這是在給孟羅瀟下馬威呢!她在告訴著孟羅瀟,羅衣現在是她的女兒,伺候她給她布菜是最最基本的日常小事,不是孟羅瀟那個一別近兩年的大哥能比得了的。


    這種孩子似的賭氣把戲讓孟羅衣有些哭笑不得,但隻能順著毛捋,要讓崔氏感覺到她自己在羅衣心中的存在感,慢慢消除崔氏對孟羅瀟的成見,這才是她這個潤滑劑該做的事情嘛。


    孟羅衣解釋地有些磕巴,孟羅瀟卻是笑道:“我知道,她覺得我的到來打破了你們的母女情,怕你忽略了她,而我會把你從她身邊搶走,所以對我態度有些不好。但我能理解,因為估計現在我的心情跟她也一樣。但我不會做出那些舉動,因為她到底是你的義母,想來在將軍府裏她幫了你不少忙吧,就衝這一點,我也感激她,不會針對她讓你為難。”


    羅衣微微笑起來,她大哥的善解人意讓她很開心。別人是做兒子的夾在母親和媳婦之間左右逢源,而自己如今卻是在親哥和義母之間協調關係,不得不說還真有點兒異曲同工之妙。


    見她越笑越有些賊兮兮的,孟羅瀟拍了下她的腦袋,“想什麽呢,自個兒偷著樂。要讓我給你當鎮店的去還不快跟我說說你那店是怎麽回事兒?”


    羅衣忙點頭應了,第二天大清早的就拉著孟羅瀟往東市自家鋪子那兒去。


    木匠店裏做好的衣架子送來了一批,約有一百來個。這時候沒有不鏽鋼這種東西,孟羅衣也隻能拿粗一些的圓木代替了,請了匠人在自己店裏做出類似於現代服裝店裏的那種掛衣服的櫥間。又找到那家木匠鋪訂做了兩個木頭模特,當然,如何做,要做出怎樣的效果孟羅衣還要與木匠協商協商。做出現代那種效果是不可能的,盡量逼真一些吧。


    帶著孟羅瀟一邊走一邊解說,還招了李叔來讓他細細與孟羅瀟說了些具體情況,羅衣看看時間還早,覺得繡娘的事兒不能再耽擱了,便跟孟羅瀟說了一聲,讓他留在鋪子裏看著,自己要去牙行一趟問問這事兒。


    孟羅瀟應了,羅衣帶著玉恒出了店鋪,正想著是不是還去光顧同福牙行,玉恒在一邊說道:“小姐要找多少繡娘啊,咱們那麽大一個鋪子,就是一個繡娘繡一件衣裳隻花一天,那算下來一天也隻能做出十幾件衣裳啊……”


    孟羅衣一愣,隨即笑道:“你這丫頭從哪兒想的,自然不是那麽回事了。”


    “可是……”玉恒還是憂心忡忡的,“小姐你買進來的隻是棉布,不僅要把裁好縫好做成衣裳,還要讓繡娘在上麵繡花式,這樣做下來那麽複雜,時間更是等不得的啊……”


    見羅衣仍舊是笑著,玉恒不由有些喪氣,“其實這話我早就想說了,可看小姐每天忙裏忙外地都不說累不說苦,我這樣說了怕小姐你難過的……我私下也找多言姐姐商量過,多言姐姐隻說小姐你自有分寸。可看到小姐現在還要去尋繡娘……我就隻能說了,我擔心小姐你把銀子都花了出去,最後卻連店都開不上……”


    看著她那委屈的樣子孟羅衣真想伸出祿山之爪揉捏幾下她日漸有了肥肉的臉蛋。


    “放心吧,你家小姐我不至於最後血本無歸的。”


    羅衣輕笑著自我揶揄了一下,朝前開路。玉恒苦著臉跟在後邊,正要說什麽,卻見自家小姐停了步子,前麵有個很是醇厚的男人聲音響起。


    “這位小姐是往前約十丈之處那個一直在籌備中的店鋪的東家嗎?”


    孟羅衣正疑惑這看上去很有書生味的男人攔住她幹嘛,一聽這話立馬道:“是,正是。”難道他是聽聞了風聲前來打聽的?好啊,輿論炒得越熱,那她開業的時候就越是火爆了!


    “那麽,請小姐支付一兩半貫零十文錢,這是小姐在東市安家落戶盤下店鋪該上繳的保護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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