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一零章:骨頭


    骨頭不是人名,當然他也不算個人,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套話就是給他量身定做的。骨頭真名叫陳穀,從被朋友介紹時候就喊他骨頭了,我們也就這麽識人隨俗的喊下來。


    這很有氣魄的外號的由來,我也打聽過,據圈內傳言,當初陳穀經曆了人生最慘痛的一次失戀後一蹶不振。一米八的漢子,短時間內體重從一百六直接跌到一百零幾,惹得朋友們再見時都嚇一跳,以為埃及法老借屍還魂了,完全就是一幹屍標本啊!


    骨頭這名號就是那時傳承下來的,至今長盛不衰。


    今晚遇到的這位司機大哥很安靜,看上去有心事,很憂傷逆流成河的感覺,讓我幾次想開口挑話題都沒好意思,很多時候造物就是這麽弄人的,出租車這麽個小空間,偶爾能尷尬死你,你想說話的時候吧,司機不見得搭茬;你想安靜時要偏偏遇到一位業餘相聲表演藝術家的司機,就等著崩潰吧。


    正在沉默中變態呢,短信又來,還是那個陌生號碼,又是簡練句子:你不好麽?


    我回了,反正也無聊,跟你聊一毛錢的:你好我也好。


    然後手機短信就一直沉默到付裕家。


    場麵很沉悶。


    骨頭垂著腦袋沉默在沙發角落;拉完屎的付爺神清氣爽,拿著遙控器不停更換電視頻道;我最鬱悶,因為我是為了躲鬱悶才跑到付裕家來想不鬱悶的,誰知道正好遇到鬱悶的人有鬱悶的事搞得在場諸位都很鬱悶。


    把第三顆煙按熄在煙灰碟子裏,我伸了個懶腰,伸手搶過付裕的遙控器:“別看了,聊點正事好不好?”


    付裕反搶遙控器未果。仰身在沙發上朝骨頭斜眼睛:“當事人都不吭聲,我們談個屁啊?”見骨頭依然不吭氣,伸手把茶幾上的電話分機扔給我,“給袁老二打電話催催!怎麽還沒到?讓他來擺平這個一晚懦夫斯基!”


    骨頭賊賊的抬眼睛飛掃了一遍我和付裕,馬上低下,粘著聲音嘟囔:“這不是找你們商量麽,這不是找你們給我打氣來了麽。[]”


    付裕眼睛瞪得跟門神似的:“還打氣?要不要我們幾個穿上緊身衣給你組個拉拉隊啊?我說你,你這樣的在街上要是遇到幼兒園小孩打架,會不會嚇尿褲子啊?”


    “得了得了,”我撥著袁老二的手機。讓付裕擺手,“骨頭這也是一朝被藏獒咬。十年怕吉娃娃,誰讓他愛一回就得死去活來一回呢?”說著話那邊手機通了,“哎老二,還沒到啊?在哪了?哦,你快點啊!我們這邊都傷停補時了!”


    掛電話。向付總匯報:“在小天橋了,馬上到了。”


    付裕仰天棚長歎:“快來吧。我到極限了,再不來我怕我忍不住,骨頭就變骨灰了。”


    骨頭抬頭飛瞟付裕,想反駁,那嘴跟案板上的活鯽魚似的,張合了一番,始終沒發出聲音。


    其實骨頭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大,事情簡單,事態複雜。


    自從上一任女友秉著真愛不能當飯吃的原則毅然甩手離去後,骨頭便一猛子紮進絕情穀。從此不問紅塵事,整整自娛自樂了三年多。這期間也認識了我們一眾人等。曆經無數次苦口爹心的勸說和出雙入對的刺激,漸漸讓骨頭兄重拾了對愛情的信心。


    有了這份心思人可就不安分了,沒多久骨頭宣布已經於茫茫雌海找到了他的真命天女,把那女孩誇得跟杜十娘與陳圓圓的合體似的,我們也對這位能輕易撥開骨頭塵封已久的少男心扉的奇女子產生興趣,但骨頭誓死捍衛此女真麵目,隻告之這位未來骨嫂的名字叫艾媚,真名假名都不知道。


    等到這個神秘女嘉賓千呼萬喚始出來時,一切才大象真白。


    骨頭這廝是網戀。倆人愛的如膠似漆,卻壓根沒有互相見過活人,但真愛的力量是無窮大的,當兩人已經無法自拔,不甘心隻對著顯示器情深深欲蒙蒙後,艾媚毅然決然衝破網絡局限,掙開世俗枷鎖,可歌可泣的從上海來到北京一猛子紮進骨頭的懷抱,成功演繹了一出網絡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愛情神話。


    本以為至此,骨頭版的將愛情進行到底就可以圓滿結束了,畢竟有那麽一段時間,倆人已然在骨頭於北苑租的小屋子裏男上女下比翼雙飛了,每次有聚會倆人都恩愛得讓人咬牙,朋友圈內沒有不羨慕的,他倆的愛情故事也激勵了圈中一批又一批人奔上網絡尋找人生的另一個半圓。


    但萬萬沒想到,失翁賽馬,焉知非禍。


    這就是今晚骨頭給我們帶來的曝料,本來是網絡梁山伯與祝英台,忽然之間變成梁山伯與潘金蓮了――那個艾媚,竟然有個本主!


    誰能料到,人家二毛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一炮就打響了,竟然比原來的那個演員還出彩。戲班的頭兒高興壞了,說這就叫丟了芝麻,抓回來了西瓜。還給二毛起了個藝名,套的是六小齡童,叫‘七小齡童‘。


    後來二毛就跟人家走了。再後來,人們就聽說二毛發了。有一次,人們還在電影裏看到了二毛,二毛演的是夜總會裏的侍者。二毛穿著西裝,打著領帶,戴著貝雷帽,負責給妖精一樣的美女們端茶遞水點煙。有一次,繁花在溴水開會,有人對她說,在澳門見到二毛了,二毛牛逼大了,坐在沙發的扶手上,蹺著二郎腿,等著別人給他點煙呢。這會兒,繁奇這麽一說,有人就提出建議了,說應該跟二毛聯係一下,讓他回來一趟。親不親,家鄉人,再牛逼也不能忘了父老鄉親嘛。


    繁花說:‘二毛的事,以後再說。都靜一靜,聽繁奇講。‘繁奇捏著一根煙,說:‘祥超媳婦給我生了個小孫子,我叫人家給我送回來,人家偏不送,說北京的教育質量高。狗屁!北京的教育質量要是真高,皇帝為什麽都是外地人?日他娘,我都不願搭理她了。可人心都是肉長的,這煙大老遠捎回來了,我不能不收啊。來,都來嚐嚐。‘他先遞給慶書一根,然後又撒了一圈。繁花也接了一根,說是要拿回去讓殿軍嚐嚐。繁奇說:‘殿軍?殿軍回來了?殿軍什麽煙沒抽過?‘繁花說:‘他倒是帶回來了幾包煙。好像是叫大中華,紅皮的。聽他說是好煙,我也不知道是真好還是假好。那人喜歡吹。‘祥生說:‘人家可沒吹,那真是好煙。‘繁花就說:‘這樣吧,哪天讓殿軍請客,大家把煙給他抽了,免得他天天熏我。‘大家都說保證完成任務。隻有慶書沒吭聲。繁花就說:‘怎麽了慶書?你不願去?‘慶書這一下開口了。慶書說:‘光抽煙啊?酒呢?‘祥生一拍胸脯,說:‘酒包在我身上了。‘繁花順勢開了句玩笑:‘先說好,這酒錢可不能讓村裏報銷。‘


    氣氛轉眼間就活躍了,但還是不夠熱烈。大家都挺忙,開一次會不容易,不應該搞得很沉悶。電視上不是天天講嗎,北京又開了個什麽會,上海又開了個什麽會,不管是北京還是上海,與會人員都要進行‘熱烈討論‘,然後形成決議。那意思很明確,隻要是會議,就應該是熱烈的。繁花有辦法讓會議熱烈起來。辦法是現成的,那就是出張縣長的洋相。


    管計劃生育的張縣長是個麻子,是溴水縣最有名的麻子,所以人們私下叫他麻縣長。他的麻不是因為天花,而是因為大躍進。大躍進那年全民煉鋼,作為農村青年中的煉鋼積極分子,他每天都戰鬥在火紅的煉鋼爐前,輕傷不下火線,一張白淨的臉皮終於讓迸濺的火星‘煉‘成了麻子。他是溴水縣南轅鄉人。據當年的積極分子回憶,當時天氣本來就熱,再加上煙熏火燎,那麻坑免不了要化膿淌水,就跟楊梅大瘡似的。可是領導喜歡啊,上級領導一表揚,大喇叭裏一宣傳,人家就成了一個‘典型‘,就從農村青年變成了公社幹部。不過,因為他是本地人,又沒有後台,轉幹以後就一直呆在南轅。幾年前,他還是南轅鄉的黨委書記。後來機會來了,因為計劃生育搞得好,他終於提上去了,成了副縣長。


    十個麻子九個俏,麻縣長的俏不光體現在嘴上,體現在手勢上,還體現在那一臉麻子上。那麻子也是很會表情達意的,高興的時候麻坑發紅,好像鼓起來了,發怒的時候麻坑發黑,也能鼓起來似的。麻縣長的一舉一動都很有喜劇效果,都快比得上慶書最崇拜的趙本山了。這會兒,繁花一提起麻縣長,有人就咧開了嘴。


    這樣驚蟄的消息,讓我和付裕在替骨頭惋惜的同時,不免也有些……平衡。


    但骨頭今天跑到付裕家,又把我和正在路上的袁老二都喊到場,卻不單是傾訴自己情場兩連敗的委屈和酸楚,而是來乞求援手,沙場點兵的。(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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