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山的居高而冷清的行宮,因為諸位親王的陸續到來而漸漸熱鬧起來,原本單調的亭台樓閣,雕欄玉砌也因那些翩翩飛舞的綾羅綢帶和窈窕妙曼的身影而增添了無數色彩,鶯鶯燕燕的清脆歡笑更是傳蕩山野。景親王於眾親王聚齊後的第三日才到,因為身體嬴弱和一路上的舟車勞頓,在士兵用藤椅將其接上山巔的行宮之時,他並未先前往海角閣拜見帝王,而是入了宮殿先沐浴休息,第二日才帶著玉氏的兄妹二人前往叩見帝王,行君臣之禮。


    隨著大周第一賢王的到來,整個行宮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活躍,眾多傳聞也紛紜而至,因為誰都看得出來天下第一玉行,玉滿樓的二千金對景親王有意,不僅出入跟隨,更是日日前往打擾,言語神色之間都帶著毫不保留的愛慕,隻是,她這被西域人略去的晦澀過往,卻不能夠因為她的身份而被輕易的抹去,想來她這一身,與公府侯門是無緣了,然,任性的她卻毫不自知,依舊一味的刁鑽。


    慕容嬌嬌醒來沐浴之後,便在兩名小太監的攙扶下回到了自己的寢宮中休息,數日的昏迷,使得她怯弱不甚,但經過安太醫的悉心調養,自己服藥又殷勤,所以病好的很快,但就在她覺得沉悶,痊愈得差不多,想出去透透氣時,卻聽到了無數流言蜚語,大多,都是關於玉小姐和景親王南宮浩玄的。原來南宮浩玄已經到了,慕容嬌嬌歎息了一口氣,隻能將自己緊閉在這間寬闊而冷清的宮殿裏等待著。


    自從慕容嬌嬌離開海角閣後,她就沒有再見到南宮辰軒,林安倒是來過幾次,但隻吩咐,讓她先安神養病,不要思慮太多,皇上跟前有他伺候,若想吃什麽,想要什麽,吩咐下麵的小太監去拿去做便是。但是慕容嬌嬌卻知道,這並非是南宮辰軒的意思,林安如此殷切,也隻因為帝王的那句‘護駕有功’。


    南宮浩玄來行宮休養的第二日,行宮便開始籌備聚宴。皇室貴胄的聚宴自然是奢華無比,清早,行宮的所有宮殿之前就已經披上了大紅的綢緞,琉璃宮燈四處懸掛,奇花異草擺設在空寂的走廊亭台之中,曾經飄渺虛幻的清台,也是芙蓉色滿張飄舞,八角美人等在風中蕩漾著粉色的穗子,下垂的碧玉翡翠流珠伶仃清脆的撞擊,無處不彰顯繁華緊蹙,盛世奢靡。


    清晨,慕容嬌嬌站在窗前遙遙的望向山間,看到了一身墨色鎧甲,威風凜凜的南宮辰軒與諸多親王駕馬奔跑在山野之間,行宮的狩獵今日已經開始了,而那些跟隨而來的王妃和太後,自然也是盛裝乘坐藤椅,在士兵的護送下到山野間觀看,已經寂寥了多輦的終南山林,今日,熱鬧非凡。


    慕容嬌嬌遠遠的看到了慧德貴太妃,她保養得宜,竟然沒有絲毫老態,依舊如同當年,但容貌卻更為嬌豔欲滴,衣裳也格外的鮮豔奪目,華貴非凡,她的這一身榮耀華麗,倒是將身側,雖然多年,卻依舊溫婉如水的婉靜太後和其他人。早年在宮中就聽聞慧德貴太妃潛心研究賢貴妃當年獲寵時所用的香肌丸,但是卻屢試不得,而看到她如今光彩耀人的模樣,想必應該已大功告成了。


    山野間,南宮辰軒策馬前奔,在看到一隻在山穀中逃竄的麋鹿之時,高舉弓弩,咻的一聲,紅日下,銀光乍閃,那隻麋鹿已經殞命倒地,瞬間,周遭跟隨的將士和其他親王都不禁高聲喝彩,汝親王南宮辰誕看到南宮辰軒這樣出神入化的騎術,不禁有些詫異,他笑道:“皇上幼時不曾習武,沒想到登基六年,騎射竟然已經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卻不知道承拜在哪位高人的門下?”


    南宮辰誕已經臨近而立之年,但是他身上卻全然沒有壯年該有的英姿煥發,而是麵容消瘦,略帶病態,那墨色戰甲披在身上顯得有些空洞,但容貌卻頗為相像當年的南宮浩風。這次前來行宮,除了帶著慧德貴太妃之外,他的侍妾、正、側王妃以及舞姬帶的最為多,不下百餘人,今日前來狩獵,也幾乎全部歲行,那拆紫嫣紅的奢華身影讓這原本枯黃蕭索的山林頓時似滿地開花一般的璀璨瀲灩,歡笑嬌聲更是不絕於耳。


    南宮辰軒看著士兵將那隻雄性頭角麋鹿拖過來時,目光深邃,神色卻異常懶散,他淡然一笑,又抽出一支箭,笑道:“朕獨自一人在深宮,不如皇兄瀟灑,有嬌妻美妾環繞,所以閑暇無事,隻能練習騎射了。”說罷,他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身後雖然騎在馬背上,卻因為虛弱而不能夠狩獵的景親王,又道:“聽聞皇叔久病纏身,不知現在可覺得好些了,真是可惜,朕以為這一次南山狩獵,朕可以與皇叔一比高下呢。”


    南宮浩玄那俊美的麵容蒼白無血,顯得他文質彬彬,溫潤爾雅,但是卻失去了原本該有的生氣,可卻更增添了幾分仙人一般的飄渺氣質。從他一出現,就引得各位親王身邊侍妾的目光流轉,有的,甚至大膽的流放情愫,暗使風情,但是這位大周第一賢王,卻始終無動於衷,似乎紅顏美貌在他眼中隻形同枯骨一般。


    “皇上神勇無雙,臣卻是病弱慘敗之軀看,豈能攀比呢?臣不打擾皇上狩獵的興致,還是與諸位皇嫂一同坐下觀戰吧。”南宮浩玄聽了南宮辰軒的話,眼底微微一沉,但是口氣卻極為卑謙而平淡的說道。


    南宮辰軒深邃,冷凝的掃視了一眼慧德貴太妃和其他極為淺笑交談的太後,和那群雙眼直直凝視這邊的王妃、妾侍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薄唇勾起一抹冷笑,道:“皇叔既然身子不是,自然應該好好休息,不過皇叔今日出行,卻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這實在令朕心不安”


    “臣獨來獨往習慣了,也不想勞累他人。”南宮浩玄劍眉一動,立刻說道。


    “但是皇叔這一次是隨朕狩獵,朕卻不能輕慢,不過今日朕也沒有帶侍從來,不如這樣吧,就請玉滿樓的玉姑娘先讚為照顧吧。”南宮辰軒淡淡的說道。


    坐在那些女眷人群中的玉晚柔聽聞這句話,欣喜異常,她立刻站起身,不顧自己兄長玉溶清的阻止,滿臉含笑的上前對帝王微微一叩,道:“草民遵旨。”說著,就走到南宮浩玄的馬匹下,要扶南宮浩玄下馬。


    玉溶清早已記得跟了過去,一邊用眼神斥責自己妹妹的僭越,一邊客氣的對南宮浩玄道:“皇上,王爺,小妹性情耿直,從小就被驕縱慣了,所以十分任性,隻怕不能夠伺候好王爺,不如皇上恩準,讓草民伺候王爺吧,小妹她實在是……”


    “玉姑娘對朕的皇叔有仰慕之情,今日又是深秋狩獵,眾卿齊聚的大好日子,不如朕就成全一段佳話吧。”南宮辰軒看著玉晚柔對南宮浩玄眷眷情深的眼神,似笑非笑的說道。


    玉晚柔聽聞南宮辰軒的話,嬌美的容顏頓時似桃李嬌豔,酡紅嫣粉,嬌豔欲滴,她有些羞澀的低垂下頭,但是南宮浩玄的麵色卻是一陣青紫不辨,他蹙緊眉宇,麵色沉了又沉,隨後猛地勒緊韁繩,麵色依舊慘白但是話語卻格外堅定的道:“臣孤身一人已經習慣了,也喜歡無牽無拌的日子,承蒙聖上不棄,還能留的殘軀苟活人世,實在不想再拖累其他人,所以皇上的心意臣心領了。剛才臣也想到,臣已多年不曾狩獵,武習漸漸荒廢,今日正好是狩獵的好時機,不如臣就與皇上比試一番。”


    玉溶清是個精明的商人,他冷靜的眸子在帝王和景親王之間流轉了幾次之後,便嗅出了不同尋常的氣息,所以他絕不容許自己的親妹妹摻合進這皇室貴胄之間的爭鬥中,於是一把拉起自己的妹妹,小聲道:“回去坐下,這裏沒你的事了。”


    玉晚柔的性情剛烈,豈能容自己的哥哥擺布,讓她失了眼看就要得手的幸福?於是她十分倔強的甩開了玉溶清的手,提著華麗的瀲灩,在草地上拖遝如雲的長裙跑到了南宮辰軒麵前,第一次仰視這個少年天子,跪地道:“皇上,晚柔是真心仰慕景親王的,如果皇上肯賜婚的話……”


    “晚柔,不得放肆。”玉溶清看到自己的妹妹竟然如此大膽孟浪,嚇得麵色都鐵青了,他慌張的大步上前,踉蹌跪在地上,匍匐道:“皇上息怒,草民的妹妹年幼無知,任性忘我,還請皇上念在家祖的情麵上,切莫怪罪。”


    玉晚柔的大膽讓前來觀獵的諸多女眷都膛目結舌,有不少暗中愛慕景親王的,更是涼颼颼的開始說起風涼話來,特別是汝親王的一名姿色頗為嫵媚的側妃,她冷冷的瞥了一眼玉晚柔,口氣你撚酸的道?:“原來名滿大周國的天下第一玉行玉滿樓的千金小姐是這樣的,我還以為名門之秀有多高貴呢,原來還比不上小家小戶的女子矜持。”


    一句話,惹得眾多女眷全都笑起來,場麵甚是尷尬。玉溶清的麵色已經變得極為蒼白,但是玉晚柔卻直挺著胸脯,那倔強的模樣令人有些讚歎,但是她的潑辣又顯得十分刁蠻,隻見她猛然轉頭,開口就很是不客氣的對汝親王的側妃道:“女為悅己者容,我梳妝打扮,想要嫁給自己心儀仰慕的男子又有何不可?難道側王妃今日這般盛裝嫵媚,不是給汝親王看的?”


    玉晚柔那大膽的話語令在場的人都有些愣怔,更是讓汝親王的側妃膛目結舌,她有些心虛的閃爍著眼神,而後十分不客氣的道:“你竟敢這樣對本王妃說話。”


    “是側王妃”玉晚柔冷冷的諷刺,她唇角翹起,毫不遮掩自己的刻薄。


    “你……”汝親王的側王妃氣得麵色都白了,但她剛要發作,身側的慧德貴太妃卻阻止了她,隻見慧德貴太妃慢慢的起身,一身華袍陽光下分外的耀眼,她輕柔一笑,揚聲道:“玉姑娘倒是有幾分巾幗之姿,不愧是天下第一玉行玉滿樓的後世傳人,皇上今日何不就成全了一段佳話?”


    南宮辰軒深邃的目光凝視著玉晚柔,看著她那張倔強任性,卻又似沒有多少城府的模樣,突然勾起薄唇,似笑非笑的道:“既然是深秋狩獵,自然以狩獵為先,難得皇叔今日願意相陪,我們就先比高下再論他事吧。”


    南宮浩玄的麵色才有所好轉,而南宮辰軒也不等玉晚柔再說話,策馬便向前奔去,南宮浩玄緊隨其後……


    當朝天子與景親王比武射箭的場景自然是振奮人心的,眾人甚至坐在山穀中擺設下的茶果宴上設下了賭局,議論皇上與景親王誰更神勇。玉晚柔看著景親王策馬奔離的背影,小臉氣得鼓脹,她氣呼呼的轉身就離開。但路經汝親王側妃旁時,卻聞那耀眼的側妃道:“皇上原本是想賜婚的,可是現在卻隻字不提了,隻怕是被玉小姐的刁蠻和大膽被嚇住了吧。要知道,自古英雄愛的都是含羞帶怯的美人,而不是像蒜頭一樣嗆人的美人。”


    玉晚柔的麵色一陣青一陣白,氣得幾乎就要撲上去與汝親王側妃打起來,但還沒來得及動手,就聞前方傳來驚愕的叫喊:“不好,景親王墜馬了,快來人啊……”


    觀看的人先是一陣錯愕,但隨後整個狩獵的山穀中一片混亂。


    南宮浩玄在與南宮辰軒比試狩獵的時候突然墜馬昏迷的消息不脛而走,待在深宮裏靜養的慕容嬌嬌自然也聽到了。她驚疑之餘,立刻派人帶信給丁旭,而丁旭一進來便道:“姐姐也聽說了?”


    “皇上可派了安太醫去看望景親王?”慕容嬌嬌知道南宮浩玄墜馬的過程根本無人目睹,而且即便是有人親眼看見,也決然不會傳出消息,所以,慕容嬌嬌索性也就不問了。


    丁旭道:“皇上召見了玉滿樓的千金玉晚柔,此刻正在海角閣裏,安太醫已經去給景親王診脈了,現在還不知情況呢。”


    玉晚柔?慕容嬌嬌一怔,但隨即想起了那個在景王府的銅雀小築上的刁蠻任性的千金小姐,她當真來了,但南宮辰軒為何要召見她?


    “你可知道皇上召見她,所為何事?”慕容嬌嬌目光幽沉。南宮辰軒從不近女色,但是在這個時候召見一個商人之女,若非動情必然是有所利用,但是究竟是前者還是後者?


    丁旭搖搖頭,道:“皇上隻召玉晚柔一人入殿,連林公公都隻能在殿外守著,誰還能知道是因為什麽事情呢?不過這個玉姑娘的本事也倒也挺大的,今日竟然在狩獵之時,大膽的向皇上請求賜婚給景親王,不過還沒答應,也不知道此時召見,是否會因為此事。”


    玉晚柔要嫁給南宮浩玄?慕容嬌嬌再次怔住了,但是想到玉晚柔在景王府的時候幾次三番的要求見南宮浩玄的事情,又突然覺得這件事並不稀罕,不過,南宮辰軒絕不會因為賜婚的事情而單獨召見玉晚柔。閉眸,慕容嬌嬌深吸了一口氣,隨之望向窗外漸漸陰鬱的天色,看來,這行宮即將上演的腥風血雨已經不遠了。


    晚間,林安匆匆的過來,帶了很多東西,都十分名貴。慕容嬌嬌有些詫異,但他卻笑著道:“慕容姑娘現在是皇上跟前的人了,這兩日姑娘生病,皇上也不曾好好吃過一頓,所以我帶了這些補品來,希望姑娘身子早些痊愈,也好盡心伺候皇上。”


    原來如此,慕容嬌嬌放下心,她微微福身,算是謝過了。但是在看到那些禮品時,卻有不由得蹙起了眉心,因為那些都是極為珍貴的食材和藥,其中以皇宮內進貢的金絲燕窩為上選。對於一個婢女來說,就算是皇帝賞賜的東西,用上等的金絲燕窩也是太過僭越了,所以送這些東西絕非林安的心思。


    現在的情勢難以分辨,或許待在南宮辰軒身邊還可以探知一些事情,於是慕容嬌嬌便道:“奴婢身子已經打好了,若是林公公有吩咐,奴婢敬聽差遣。”


    林安有些詫異,但隨後卻眉開眼笑,他道:“慕容姑娘真是善解人意,若是姑娘身子當真已經好些了,就現在去廚房給皇上做些吃的吧,姑娘不知道,皇上這兩日吃的都極少,有時都不肯動筷,我實在是擔心的緊啊。”


    慕容嬌嬌微微淺笑,隨後便與林安一同入了海角閣的小廚房內。在廚房內,慕容嬌嬌看到了那隻南宮辰軒獵回來的麋鹿,而林安則十分欣喜的告知她帝王的神勇無雙,於是慕容嬌嬌便用這些麋鹿的肉做了蒸鹿肉和肉餡的棗泥等點心,送去了海角閣的大殿中。


    據說這兩日南宮辰軒每夜都要批閱奏章至三更天,有時是天亮,直到東方泛白時,才小歇片刻。慕容嬌嬌端著飯菜和點心走進內殿時,南宮辰軒正在專心致誌的批閱奏章,觀顧左右,卻沒有看到玉晚柔的影子,她微微鬆了一口氣,有些慶幸自己沒有遇見她,否則想必她在行宮的消息一定會震動南宮浩玄,引來不必要的麻煩。


    在景王府沒有與南宮浩玄見麵,或許是對的,雖然慕容嬌嬌知道,也許這樣刻意的避之不見,或許會造成一生之憾看,因為將來也許將再不能見,但是,他不見她,或許是最好的,她從來都是一個不祥的人,能帶給他的,除了痛苦,什麽都沒有。


    南宮辰軒低首批閱奏章,在聞到陣陣鹿肉香氣之時,劍眉一挑,隨即抬眼,而慕容嬌嬌也順勢跪拜了下去,高舉托盤遮掩了自己的麵容,垂首道:“奴婢給皇上送晚膳來了。”


    凝冷沉幽的目光籠罩在她身上,慕容嬌嬌有瞬間的心慌,但是她還是鎮定的跪著,少許,隻聞南宮辰軒低沉而略顯沙啞的聲音道:“起來吧。”


    “是”慕容嬌嬌起身,微微舒了一口氣,端著飯菜上前,目光掃過他案幾上前的奏章,在沒有看到任何異常的字眼之時,慢慢的放下托盤,將他麵前的折子堆放到一旁,將飯菜擺到了他麵前,隨後捧起玉筷,道:“皇上請用。”


    南宮辰軒端倪著她,但薄唇卻緊緊的抿著,什麽也不說,慕容嬌嬌亦是沉默的垂眸。他看著她許久才接過筷子,而在看到那一盤散發著香氣的鹿肉時,劍眉卻動了一下,慕容嬌嬌見狀,立刻道:“皇上不喜歡吃鹿肉麽?如果是,奴婢立刻撤下去……”


    但是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南宮辰軒就挾了一塊放入口中。慕容嬌嬌呆了一下,而他在咀嚼咽下之後卻更為沉默了,似乎在想什麽,片刻後,才又道:“朕好像記得有一個人很喜歡吃鹿肉,但是一時間卻想不起來究竟是誰……”


    慕容嬌嬌心頭猛然的一震,驀地望向南宮辰軒,卻見他神色淡漠,目光幽沉的望著前方的某一處,似乎陷入了什麽思緒中一般。慕容嬌嬌有那麽一瞬間很是恐懼,於是冒險打斷了南宮辰軒的思緒,她道:“皇上,鹿肉涼了就不好吃了,還是先用膳吧。”


    南宮辰軒怔了怔,他轉頭望向慕容嬌嬌,但這一次的眼神卻十分深幽,使得慕容嬌嬌隻看了他一眼,就有些心虛的閃爍起來,隨之快速低垂下頭。看著她的模樣,南宮辰軒劍眉微微蹙起,但隨之,卻似已經知道了她為何如此一般,他慢慢的轉眸看著自己麵前的飯菜,狹長的眸子點點凝冷,但是他終究還是吃完了所有的菜,隻留下點心。


    “你的手藝不錯。”用完晚膳,林安端著清水進來為皇帝淨手。南宮辰軒抬起手,慕容嬌嬌立刻上前卷起他的袖管,隻聞他淡漠而幽沉的說道。


    慕容嬌嬌的手僵了一下,有些混亂的不知道該回什麽,因為她覺得南宮辰軒對她的態度,看她的眼神都略略有了些變化,至少以前,他從不與自己說話,甚至有時一整天二人相對卻一直沉默,可是今日,他似乎說的已太多。


    “皇上”大殿外突然傳來一個緊張的聲音,慕容嬌嬌鬆了一口氣,卻聞一名小太監走來,稟報道:“皇上,玉姑娘求見。”


    慕容嬌嬌卷著南宮辰軒的袖子突然一沉,讓那墨色的騰龍圖騰沾染了幾滴水珠,林安見了,嚇了一跳,忙道:“哎呀,你在想什麽呢”,說罷,就對她使眼色,慕容嬌嬌也察覺了,她有些慌亂的卷起,但是他的袖子還是濕了。


    慕容嬌嬌忙請罪:“奴婢該死。”,但南宮辰軒卻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隨後在大殿外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伴隨著流蘇金釵的伶仃聲響起時,抬起雙手,拿了毛巾擦拭了自己的手,對她淡淡的道:“下去吧。”


    慕容嬌嬌垂著眸子,她自然知道是玉晚柔進來了,所以她二話不說,垂眸斂首,跟隨著林安匆匆的離開。在宮殿門口時,她與玉晚柔擦肩而過,玉晚柔轉頭看了她一眼,似乎很詫異海角閣裏竟然有一個女子一般,但是在她想看清楚慕容嬌嬌的容顏時,她已快速踏出了宮殿。在宮殿大門微微關閉時,慕容嬌嬌聽到了身後玉晚柔叩拜請安的嬌柔聲音……


    踏出海角閣,慕容嬌嬌深吸一口氣,不知為何,胸口窒悶的難以呼吸。是出乎預料吧,她一直都以為南宮辰軒是不近女色的,可是玉晚柔出入宮殿,竟然不等傳報就可以自由進出,這又是因為什麽?


    慕容嬌嬌回到自己的宮殿時,望了一眼漸漸漆黑的天色,心口,沉甸甸的似壓著什麽,她深吸一口氣,想狠狠的將這種不該有的情緒押下去,可是,卻怎麽都無法平靜。晚些時候,林安有來找她,讓她前往海角閣值夜,但慕容嬌嬌卻婉拒了:“林公公,奴婢覺得身子還是不舒爽,隻怕不能近身侍前了。”


    林安聽聞,很是驚詫,忙問道:“姑娘覺得哪裏不舒服,我去找安太醫來。”


    “今日景親王墜馬,想必傷勢不輕,我隻是舊病未愈而已,無礙的。”慕容嬌嬌立刻推脫,她的確不舒服,但是卻與身體無關。


    林安點了點頭:“這倒也是,那姑娘好好休息吧。”說罷,轉身便離開了。


    這一夜,慕容嬌嬌輾轉難眠,多少次,她想起身去看南宮浩玄,可是推開窗子才發現,四處都潛伏著高手,根本無處可走,看來,南宮辰軒對這一次的聚宴下了極大的功夫。半夜裏,她睡得不安穩,隱約間似乎看到了一個人影慢慢的朝她走來,從身形看,頗為像南宮辰軒。


    是夢吧,慕容嬌嬌慢慢的張開雙眼,看著他走近她,借著窗外幽冷的月光,似乎看到他深邃而包含著某種掙紮的眼神。也許是今日他與玉晚柔的事情仍舊令她窒悶吧,所以即便在夢中,慕容嬌嬌也排斥的轉身不再看他,在模糊的心痛中,她漸漸睡熟了。


    第二日清早,慕容嬌嬌醒來時,南宮辰軒就已經帶著諸親王出去狩獵了,林安派了小太監來告知,今夜帝王大擺宴席,為諸位親王接風洗塵。


    慕容嬌嬌知道自己根本不能隨駕伺候,便再次向林安告假,但林安卻道:“我知道姑娘身子不好,但是我怕皇上正午回宮休息時,會沒有胃口用膳,所以來請姑娘做些飯菜。”這倒是不難,於是慕容嬌嬌應允了下來。


    正午時,慕容嬌嬌做了幾道家常飯菜送進了海角閣,正遇上南宮辰軒與孫將軍等人踏進宮殿,慕容嬌嬌立刻跪拜在地,看著眼前幾個鏗鏘的腳步聲慢慢的走來。


    南宮辰軒看到了慕容嬌嬌,他的腳步在她麵前停了一下,但隻是片刻,便大步走回了禦案前。林安上前給他卸下身上厚重的鎧甲,慕容嬌嬌起身退到一旁,抬眼卻見他滿頭大汗,但是麵容卻緊緊的繃著。


    “皇上,臣已派人前往封地查探汝親王招買的兵馬,不下六萬。”孫將軍一進大殿便稟報。


    慕容嬌嬌眼底一沉,不僅抬眼望向孫將軍。孫將軍也看了她一眼,對她微微頷首,慕容嬌嬌但笑不語,但是這時,帝王卻突然將手腕上的護甲扯下,咚的一聲掉落在了地上。


    眾人驚了一下,慕容嬌嬌也立刻收斂心神,卻見南宮辰軒的下顎繃得極緊,麵色也有些難看,他似乎很是煩躁的扯下了護腕,坐在龍椅上,劍眉緊蹙,口氣也甚是低沉:“六萬兵馬,他就不怕朕治他一個謀反之罪。這六萬兵馬藏身何處?”


    “回稟皇上,慧德貴太妃命令士兵開鑿山洞,那些士兵都是山中操練,所以很是隱秘。”孫將軍回答。


    南宮辰軒閉上雙眼,似乎並不著急應對此事,林安捧著帕子上前為帝王拭汗,而他則又問道:“其他的親王呢?”


    “婉靜太後等人都是聰明人,所以沒有跟慧德貴太妃同流合汙,而且諸位親王的妻妾也不多,更沒有發生如汝親王一般借種生子的侍妾,因而臣以為,這些人可留著。”孫將軍回答的格外隱秘,卻也是字字見血,奪人性命。


    慧德貴太妃當年不知好歹,而今更是膽大包天,可是可惜無論是六年前還是六年後,她依舊算計不過這個睿智的少年帝王。如今的她,應該正在宮殿中抱著那還在繈褓中的孫兒高興的不知道所謂吧,卻不知道,這個孩子隻是一個孽種,並且已在他們前來行宮之時,埋下了禍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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