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請問陳大人,江南各地的官府,為何要每月按時向應奉局繳納銀子?可有依據?”寧奕沉思了許久,緩緩地道。[]


    “這個。。”陳學藝頓時愣在當場,然後皺起眉頭苦笑起來:“這種事還能有什麽依據?天知地知的事情,都知道這部分銀子最終落入了誰的口袋裏,可是,誰敢管?這可是牽扯進皇家的大事啊!”


    “我敢!”寧奕冷冷地站了起來,緩緩地道:“既然無憑無據,這種活動就必須要立即禁止,陳大人,下官請求陳大人立即廢除罰銀的行為!還揚州府百姓一個天日!”


    “寧大人!!你。。你不要命了麽!!”陳學藝急忙站了起來,隻見陳學藝滿臉憂愁地道:“這可是牽動皇家的大事,寧大人,你還究竟要不要命了。”


    “我當然要命,並且,我寧奕還沒有活夠。”寧奕緩緩地道,“隻是眼見江南百姓已深陷水深火熱之中,我寧奕可不能不管!還請陳大人下令在整個州府立即廢止罰銀等一切正常納糧以外的一切行為,否則,我寧奕絕不會善罷甘休的!”


    寧奕鐵骨錚錚地說出這句話來,驚得陳學藝頓時呆住了半晌,好半天,陳學藝才終於緩緩地吐出一口氣,說道:“若是追究下來,誰人承擔。”


    “我承擔。”寧奕冷冷地道,一弓身向陳學藝拜服道:“還請陳大人立即廢止,現在已是片刻容緩不得了。”


    “好。。好。。。”陳學藝仿佛一口大氣沒有接上來似得,不住地重重喘了粗氣,臉色漲的通紅,頓了半晌,從門外喚進來一門押差,淡淡地道:“傳我令,從即日起嚴禁揚州府下各地額外收取正常納糧以外的一切罰銀行為,若是有違此令,立即撤職查辦!嚴懲不貸!”


    “是!”那押差應了一聲,急忙轉身跑了出去。


    “這下你滿意了吧,寧禦史!”陳學藝重重地坐了下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重重地問道。


    見陳學藝終於讓了一步,寧奕微微一笑,一拱手又繼續道:“另外,還勞煩陳大人移駕大堂,老百姓們,似乎有很多冤情沒有得到申訴啊。”


    “好。。好!都依你,都依你寧大人的!”陳學藝複又重重地站了起來,眼中的怒氣都快要噴出火來似得,一邊走一邊向著門外巨喝了一聲:“來人,來人!擊鼓,開堂,本官要開堂受狀!”


    “唉。。大人要開堂審案了?”一名衙役望著一身紫色官袍的陳學藝,疑惑地撓了撓腦袋,然後搗了搗身邊一位同樣疑惑著的衙差,皺起眉頭不禁問道:“你剛才聽見了麽,大人要開堂審案?是真的麽?”


    “我也聽見了。。莫不是裝裝樣子的吧?咱們府台衙門已經有一年多沒接過狀子了,嗨,大人可能也就是說說而已,咱們大人日理萬機,哪有這閑工夫啊。”那押差嘿嘿一笑,淡定地說道。


    那兩名衙役對視了一眼,然後紛紛嘿嘿直笑起來。


    陳學藝衝著門外滿臉怒氣地吼了半天後,發現竟然無一個人理睬,陳學藝那張通紅的老臉頓時變成了一片醬紫色,忍不住那滔天般的怒氣衝了出去,一抬手一人給了一個巴掌,怒道:“沒聽見本老爺說要開堂嗎!還愣在這裏做什麽!還不快擊鼓開堂!!”


    那兩個衙役被陳學藝一人一個巴掌打的眼冒金星,懵了半晌,這才緩過神來,看著自家大人滿臉的怒氣,那兩名押差這才反應過來,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陳學藝的胸膛不停地上下起伏著,顯然胸中的那一股怒氣還沒有被消除,寧奕坐在木椅上微微地喝著茶,眼角微微地抬起觀察著處於巨怒之中的陳學藝。隻見陳學藝大口大口地喘了半晌,然後轉過臉來緩緩地道:“寧大人,本官現在要開堂審案,你隨不隨本官一起來?”


    “既然如此,下官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寧奕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盞,大步隨著陳學藝走出了內堂。


    揚州府台衙門口處,一聲驚天的鼓聲忽然響起,緊接著雙門大開,兩排整齊地衙役整齊地排列在了大堂兩側,一名健壯的衙役正操著手中的鼓棒猛烈地敲擊著那麵早已沉寂了一年,許久也未曾聽見過了的。。登聞鼓!


    登聞鼓一響,如同青天現世,頭頂著天,腳踩著地,有冤的申冤,有仇的訴仇,天地間最浩然的一股正氣!登聞鼓一響,就如同給揚州城所有的老百姓敲響了一個信號:府台衙門,開堂受狀了!


    相傳早在堯舜之時,就有“敢諫之鼓”了。凡欲直言諫諍或申訴冤枉者均可撾鼓上言。此後此例一直受襲,直到唐朝時,即開始有明文規定,有人撾登聞鼓,主司即須為受,不即受者,則加罪一等!


    在中國的曆史上,登聞鼓的使用經久不息為曆代所使用,但凡登聞鼓一響,水情水濁,立時畢現!


    起初,揚州府台陳學藝往大堂上一座,頭頂的一副牌匾上刻著“公正廉明”四個大字,寧奕坐下首,揚州城的老百姓們一個個隔著衙門口遠遠地看著裏麵的動靜,隻見陳府台坐在椅子上滿臉的怒氣,站堂的兩排衙役個個神情緊肅,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看到揚州府衙門裏這種緊張的氣氛,一時之間竟然無人敢擊鼓喊冤!


    不知不覺過了半個時辰,陳學藝忍不住動了動眉毛,衝著寧奕冷聲道:“寧大人,這都半個時辰了,還沒有苦主喊冤遞狀,本官是否可以退堂了!?”


    “不急不急。”寧奕微微一笑,仿佛看不見陳學藝臉上的怒容一般,不急不緩地伸了個懶腰,緩緩地說道。


    “哼。”陳學藝冷冷地哼了一聲,緊接著周圍的氣氛又一次陷入了寧靜,時間開始又再度靜止了。


    不知又過了多久,就在寧奕等的快打起瞌睡來時,忽然門外傳來了一陣響亮的鼓聲!


    登聞鼓響了!


    寧奕頓時精神一振,衝著陳學藝微微地說道:“陳大人,你看,這不是來了?”


    陳學藝仿佛像是沒有聽見寧奕的話一般,一拍驚堂木,沉聲道:“將門外的苦主帶進來!”


    “是!”兩排的衙役們大吼一聲,轉身走了出去,隻是沒過一會,鼓聲頓時消失,這時,揚州府台衙門門口忽然閃進來一名書生模樣的男子,和一名一身短打的中年漢子。


    那書生一見到端坐在大堂之上的陳學藝,立即“撲騰”一聲跪了下來:“草民宋秋,拜見青天大老爺!”


    “有什麽事,說吧!”一見苦主是一名書生,陳學藝的臉頓時緩和了下來,微笑地說道。


    “大人,這賊人。。這賊人要搶我的銀子啊!”那書生一把揪住那一身短打的漢子,大吼道:“還我銀子!大老爺在此,你還敢狡辯麽!”


    陳學藝一拍驚堂木,衝著那書生緩緩地道:“一點一點的說,據實稟奏。”


    “是!”那書生咬了咬牙,便立即將事情的起因經過一點一點地詳細地說了起來。


    原來這名叫宋秋的書生是一名進京趕考的秀才,途經這揚州府坐船時,不慎露了白,被那身穿一身短打的漁民給盯上了,強行搶了去,還堅稱是自己的銀子,那秀才氣不過,這才硬扯著那漁民來到了公堂之上。


    聽明白事情原委和起因之後,陳學藝不由得點了點頭,衝著那漁民沉下臉色道:“好你個大膽的賊人,竟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搶劫!來人啊!將這賊人拉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是!”兩旁的衙役大吼一聲,嚇的那漁民急忙顫抖著跪了下來,滿眼淚水地急急呼道:“大老爺,草民冤枉啊!”


    “你還能有何冤情。”陳學藝冷冷一笑,“事實已然明了,你還想說什麽?”


    “草民冤枉,草民冤枉啊,這銀子是草民我這麽多年在江邊上打漁攢下來,準備給家裏的兒子蓋房子娶親用的啊!”那漁民跪在地上滿臉淚水,大呼起來。


    “狡辯!來人啊,加刑,拖出去再張嘴二十!”


    “是!”兩邊走出來兩名衙役,大吼了一聲之後,冷笑著走上前來拎起那漁民的胳膊就要往外拖。


    “冤枉啊大老爺,這銀子真的是我的啊!”那漁民又驚又急,早已被嚇破了膽,滿臉淚水不住地哭了起來。


    陳學藝冷冷地一哼,仿佛完全沒有聽見一般。


    “慢著。”就在這時,堂下冷不防傳來一陣聲音,陳學藝緩緩地抬起眼看著站起身子的寧奕,淡淡地道:“寧禦史,你是有什麽要說的麽。”


    寧奕衝陳學藝淡淡地一笑,道:“下官以為,本案還有許多疑點,還需要在細細審理一下。”


    “既然如此,寧禦史請便吧。”陳學藝滿麵的怒容,忍不住冷聲道。


    眼見陳學藝心中的那一股悶氣還沒有消,寧奕笑了笑什麽也沒說。話說起來,陳學藝這個二品大員當的可的確是有夠窩囊的,先是被應奉局狠狠地踩住了尾巴,爾後還得強行忍受自己這名七品芝麻官的慫氣,一名朝廷二品大員能做到陳府台這樣的,也算是一朵嬌豔的奇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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