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與騎兵(上)


    ep 18 魔王與騎兵


    當裏奧的意識重新萌動時,朦朧中聽到了羅布的呻/吟。


    “你還好嗎?”他艱難地問。


    “……不太好,我想,”前排傳來氣若遊絲的回答,聲音幹澀得像岩石在沙礫中摩擦,“我中彈了。那一槍穿透了麥恩,子彈卡在我的肩胛骨裏,我臉上身上全是他的血肉……他們竟然殺了他!他前一秒還在跟我說話,現在卻隻剩下三分二個腦袋!這些婊/子,狗/娘養的,該下地獄的人渣!我要打爆他們的頭!哦,fuck,fuck……”羅布歇斯底裏地重複著最後一個詞。


    “冷靜點,羅布,冷靜點!”裏奧低喝一聲,對羅布,也是對自己。他竭盡全力不在此刻去觸及腦中冒出的念頭:麥恩是因他而死!要不是他因為長時間駕車而扯痛傷口,麥恩也不會跟他交換位置。這一槍射殺的本該是他,而不是那個從貧民窟走出、正懷揣夢想邁向人生目標的黑人男孩!這個念頭被他用力壓製、碾碎,眼下的時間太過寶貴,一秒都不能浪費在愧疚上。


    “你還能動嗎,羅布?”


    “除了左邊胳膊和肩膀以外,其他應該沒問題……但車門被卡死了。”


    裏奧強忍大腦中的眩暈感,推開後側車門下了車,從地上撿根鐵條敲碎了右前車窗玻璃,把壓在麥恩屍體下方的羅布拉出來。他的左肩血如泉湧地耷拉著,左上半身全是被噴到的血肉沫子,臉上被飛濺的碎骨片割出好幾道口子。


    “打電話請求支援!這個倉庫應該有後門,你馬上從後門出去,找個隱蔽的地方再止血!”裏奧拔出格/洛克18,以車身為掩體,槍口指向倉庫牆上被撞出的大洞。那裏明亮的光線忽然被陰影遮住了一塊斜角,顯然有人正藏身牆後。


    “我們一起走!”羅布捂著眉骨上血流不止的傷口說。


    裏奧瞥見洞口人影手上的槍械後,不假思索地開了槍,對方立刻探進槍管一頓掃射,火舌毫不吝惜地傾吐著子彈,打得鋼鐵車身砰砰直響、滿是凹坑。裏奧低頭將全身藏到車後,低聲道:“我掩護你!快點走!”趁著對方一梭子彈打完,他探出半張臉舉槍對射,子彈打在水泥牆麵上火花迸射,那個人影立刻縮回牆後。“走!”他朝仍猶豫不決的羅布厲喝。


    羅布一咬牙,抽出身上所有的備用彈匣放在裏奧腳邊,隨後貓著腰消失在一堆集裝箱的縫隙中。


    一匣子彈很快打光,裏奧拇指一按彈匣卡筍,左手眨眼間更換上新彈匣,右手射速沒有絲毫停滯。又打光一匣後,他估摸著羅布應該已經出了倉庫,便不再用盲目射擊做火力掩護,回身藏到車後裝彈,將僅剩的兩個備用彈匣插在腰間,然後屏息傾聽著四周的動靜。


    汗水打濕他的額發,滲滿後背,濡濕了繃帶。傷口處刀割般疼痛著,不知道是因為鹽分的浸泡,還是被粗暴的動作再次撕裂。裏奧背靠車身蹲著,無聲地喘著氣,繃緊神經聆聽細微的腳步聲由遠而近,一邊在心中估算著方向與距離。


    十幾秒後,他從黑色作戰服腰側的小包裏摸出一顆微型手/雷。這是顆進攻性手/雷,殺傷半徑隻有5米左右,爆炸時也不產生金屬彈片,主要靠衝擊波傷人。他用虎口壓著保險片,拔掉拉環,然後鬆開保險片,在心中默數三下後才用力擲出。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一消失,裏奧就從車身後彈起,彎著腰鑽進倉庫深處,極為敏捷地穿梭於亂七八糟的雜物中,朝陰暗角落一處鏽跡斑駁的鐵門跑去。


    羅布在絞斷門鎖和栓門的鐵鏈後給他留了條縫,屋外的陽光從縫隙間射入一線明媚,仿佛一條通往安全與自由的狹長階梯。他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朝近在眼前的鐵門伸出手指——


    身後一道勁風襲來,裏奧凜然一驚,連忙側身閃過。被推倒的鐵架隨即砸下,轟響中頂死了即將拉開的倉庫後門。


    有伏擊!但願羅布之前已經跑掉了……裏奧腦中瞬間劃過這個念頭。


    漫天飛舞的塵埃中浮現出一道人影,迅猛如虎的腿法直撲他的太陽穴,力道恐怖到足以踢裂堅硬的顱骨。裏奧瞬間做出了正確反應,向後仰身躲避這一擊,卻不可避免地牽動傷口,尖銳的疼痛使他的身體動作產生了一個微小的停頓。


    這個細微的破綻對襲擊者而言,卻是個趁隙而入的機會,旋身一記鞭踢,狠狠踹在裏奧後背的傷口上。


    裏奧從喉嚨裏迸出一聲變了調的悶叫,向前趔趄著幾乎摔倒。襲擊者不給他絲毫緩氣的時間,緊接著一拳揮向他的頜骨。鑽心的痛楚如同在血液裏灌滿鋼針直刺大腦,裏奧噴出血水和一顆斷牙的同時,耳蝸中似乎聽見了骨頭的碎裂聲。下一拳擊中他的上腹部,他全身肌肉一陣**,胃袋仿佛被拳頭砸爛,整個身軀因劇痛引發的神經反射而繃成弓形,石像般僵硬了那麽一瞬,而後沉重地撲倒在地。


    疾風驟雨般的拳腳降臨在裏奧的身上,他的思維已經被疼痛徹底吞沒,隻能本能地雙手抱頭將身體緊緊蜷成一團,護住要害部位,用盡量小的受力麵積來對抗壓倒一切的暴力。


    襲擊者終於停手歇了口氣,知道疼痛已經填滿了對方的神經係統,短時間內他無法再起身反擊。抬起右腿踩住裏奧傷口迸裂流血的後腰,充滿惡意地用力一碾,享受著腳下身體的劇烈顫抖和幹嘔,他伸手扯掉了頭套,興奮地怪笑一聲:“哈,很疼吧?疼就叫啊!這麽憋著多沒意思。你不是對我下了通緝令嗎?我就在這兒,來抓我,給我上手銬呀,來呀!”


    “操,差點被炸聾了!該死的條子!”另一個黑人大漢用掌心搗著左耳,腳步有點蹣跚地走過來,渾身上下尤其背麵全是一道道傷口——看起來嚇人,實際上傷得並不太嚴重,血流得也不算多。他在微型手/雷爆炸時非常及時且專業地選擇了一個最安全的姿勢,保護住了自己的腦袋與胸腹等關鍵部位。背後眾多的傷口主要是因為七零八碎的廢鐵被衝擊波炸開,紮進皮肉,有些碎屑甚至鑽進身體深處,即使動手術也很難盡數取出。


    這個三十來歲、身材高大健碩的黑人罵罵咧咧地把左手伸向肩膀後麵,忍痛倒吸著氣,拔出一枚連血帶肉的螺絲釘,甩手丟在地上,右手m468卡/賓槍的槍管頂上聯邦探員的後腦:“因為你,老子後半輩子都坐不了民航了!作為回報,送你一顆子彈,不用謝!”


    “這麽幹太便宜他了!”埃蘭一拳敲歪他的槍管,“而且,現在是我的時間——剛才那一槍你沒打中,不是嗎,騎兵。”


    被稱為“騎兵”的黑人大漢憤怒地叫起來:“我打中了!誰知道之前他們會忽然交換了座位!”


    “誰叫你沒有再次確認目標,這可不是我的錯。別忘了遊戲規則,一擊不中,就得換人。”埃蘭說。


    騎兵磨著後槽牙,極為不甘心地啐了一口唾沫,最終還是收回了槍管,“好吧,現在他是你的了,魔王。讓我瞧點有趣的,別兩三拳就把人打死了,雖說你最擅長那個。”


    埃蘭把軍靴抬高一些,又猛地踩下去,在聯邦探員的痛苦抽搐中狂笑:“沒問題,這回我會想個非常、非常有趣的主意,才能配得上這麽生猛的獵物!不過現在,我們得先離開,聽到了嗎,幾個街區外警車的嚎叫聲,我可不想被fbi的突擊隊堵在這個破倉庫裏。”


    “把他弄回去。”騎兵一槍托砸在裏奧的後頸。埃蘭俯身拎起昏迷過去的黑發探員,像扛麻袋一樣輕鬆甩到肩上,兩人從雪弗蘭撞出的那個牆上大洞離開了仍彌漫著硝煙、灰塵與血腥味的陰暗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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