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羨知奉旨覲見的時候,鳳霆筠眉頭深鎖,似有不快。(.)岑羨知不禁問道:“皇上有心事?”


    鳳霆筠對他溫和一笑,“沒什麽,隻是方才演了場戲,覺得有些累罷了。對了,交待你查的事情結果如何?”


    “臣親自查驗了屍骨,那絕對不是紀天驕!”


    “何以你這般篤定?”


    “皇上,您可曾還記得百裏將軍說過,紀天驕在發配途中琵琶骨被穿透受過重傷。但臣查驗了所有屍骸,沒有一人肩頭受過重創,說明紀天驕並不在其中。”


    鳳霆筠聽完岑羨知的解釋後喜憂參半,“紀天驕沒死是個好消息,隻不過軒轅沐風為何要瞞報?她有什麽企圖?”


    “按道理講,紀天驕落在了軒轅沐風手裏,軒轅沐風一定會想辦法斬草除根的,絕不可能上演這樣一出李代桃僵的戲碼。百裏將軍也說過,軒轅沐風對紀天驕動了大刑,本來是想置紀天驕於死地的,卻忽然又同意將紀天驕押解回京,令她覺得分外蹊蹺。她還提到軒轅沐風在攻打旋風寨的同時另有圖謀,剿匪隻是一個幌子,軒轅沐風真正的目的是尋找旋風寨的藏寶圖。”


    鳳霆筠點點頭,“關於這件事朕問過軒轅沐風,她解釋說藏寶圖隻不過是當地的一個謠傳,經查證根本就子虛烏有。”


    “是不是真正子虛烏有隻有她心裏最清楚。紀天驕的屍體既然是假的,那麽另一名囚犯梅素歆的屍體也極有可能是假的。臣想,會不會是軒轅沐風為了得到藏寶圖的秘密暗中擄走紀天驕和梅素歆?”


    “如果真要是那樣的話,紀天驕就凶多吉少。[]羨知,還是命人時刻盯緊軒轅府,一有風吹草動,馬上向朕稟報。”


    “是!”這幾個月來,岑羨知一直奉命暗中監視軒轅府的一舉一動。


    鳳霆筠想起另外一件事又問道:“關於紀天驕的死訊都傳開了,邱相公那邊知情了沒有?”


    岑羨知輕輕歎了口氣,“本來臣將他送回相府,全府上下都瞞著他,就是不想他有閃失。可世上哪有不透風的牆?他到底還是知道了。”


    “他沒什麽吧?”


    “起先哭得暈死過去,還差點動了胎氣。醒過來之後就話少了很多,有時候竟安靜地好像個木頭人。”


    “唉!他和紀天驕也算是患難夫妻。眼下紀天驕下落不明,隻希望他可以順利生下孩子,給紀家延續一脈香火。算算日子,他臨盆在即了吧?”


    “王太醫說,也左右不過這兩天。”


    “嗯,那就叫王太醫暫時在相府守著吧。將來孩子生下來,對外隻說是受了刺激動胎氣早產,想必也是合情合理的。”鳳霆筠說著親手將一個錦盒遞給岑羨知,“這是先皇在世時賞賜給朕的,你帶回去給邱相公,也算表達朕一番慰藉之意。”


    “多謝皇上恩典。”岑羨知叩謝後打開錦盒,錦盒中有兩隻一模一樣的玉玨。岑羨知詫異地問道:“皇上,怎麽會有兩個?”


    “你一個,邱相公一個,朕不想厚此薄彼。”


    “皇上,臣用不著這個。”岑羨知常年身著官服,身上一件配飾也不帶。況且這玉玨的花色款式都是男兒適合的,與他現在的女兒裝的確不搭配。


    鳳霆筠見他推卻不禁微微一笑,口氣中竟帶了幾分戲謔,“羨知的女裝英姿勃發,卻不曉得換了男裝是何模樣?朕很想一飽眼福。”


    “皇上……”岑羨知被鳳霆筠這玩笑話鬧了個大紅臉。


    鳳霆筠起身走到他麵前感慨著,“朕後宮之中不乏男子,比羨知容貌俊俏的更不計其數,卻都不如你同朕這般對脾氣。朕有時在想,你若能時時刻刻在朕身邊為朕分憂解愁,也算是朕上輩子修來的福氣。”


    “皇上言重了!”岑羨知低下頭並向後退了一步躬身施禮,“臣多謝皇上錯愛!食君之祿,擔君之憂,這都是臣的份內事。”


    “朕說的並不是朝政。”鳳霆筠目光中夾雜著縷縷溫柔,“羨知,你想不想有朝一日恢複你男兒身份?過正常男子該過的生活?”


    “皇上……?”岑羨知驚愕的抬起頭望著鳳霆筠,然後俯身跪倒,“皇上,臣曾向先皇發誓,此生絕不會曝露男兒身份。臣自從決心投效朝廷那天開始,就已經立誓拋棄作為一般男子的生活。臣、臣不敢違背對先皇的誓言。縱然先皇已經駕鶴西去,但現在佞臣當道,朝政不穩,臣對皇上忠心耿耿,隻希望能一心為皇上效力,還請皇上明鑒!”


    “起來吧,朕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你的忠心。”鳳霆筠親手將岑羨知攙扶起身,見他額發有些淩亂,便親自替他撥弄。


    鳳霆筠的舉動是那麽自然,岑羨知想躲卻不敢躲,一時間身體都有些僵硬。


    辭別鳳霆筠出來,岑羨知心緒煩亂。


    走到太液池畔,他靜靜望著自己水中的倒影,無奈地苦笑了一下。


    這些年來在刀尖上舔血,在風雨中混跡,他真的已經忘記了自己的性別。男裝已經好久沒穿過了,這些年來自己以鐵血捕快的身份亮相於人前,為了滴水不漏,家中一套男子的衣衫都沒有準備。


    剛才鳳霆筠的話究竟是什麽意思?他不傻,也不遲鈍,如何聽不出來?


    能得到皇帝的垂青是他三生有幸,但他不能接受。


    並非他那些言辭鑿鑿的大道理,而是他心裏其實已經有了人。


    岑羨知剛進相府的門,侍從便歡天喜地地迎著他跑過來,“少奶奶,少爺生了,是位小小姐!”


    “真的!”岑羨知驚喜之下,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邱牧的閨房外。王太醫見他往房裏闖,一伸手拉住她,“岑大人,這是產房,女子不能輕易進去!”


    “王太醫,我隻想看看相公與孩子是不是都平安!”


    “你放心,有本太醫在此,他們都好。”


    “王太醫,我不進去,我就站在門口望一眼,望一眼總行了吧?”除了鳳霆筠和邱牧,不管在朝廷還是在相府,沒有人知曉岑羨知的真實身份。岑羨知如同尋常人家的娘子般站在門口向內張望,邱牧生產後正昏睡著,邱老爺在床邊陪伴。


    邱丞相笑嗬嗬地將孩子抱給岑羨知,岑羨知喜形於色。


    王太醫在一旁提醒道:“這孩子早產,我回頭開幾幅固本培元的藥來,要記得給孩子按時服用。另外,早產的孩子頭幾個月愛鬧毛病,我隨傳隨到,可不怕麻煩。”


    “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將來少不得煩勞王太醫您。”做戲就要做足,為了掩飾孩子的真實身份,鳳霆筠早把細節都和王太醫交待過。


    當晚,邱牧受刺激早產的事情就傳遍京城。


    次日,岑羨知以孩子虛弱為由告假,後來一個月間告了四五次的假,再後來以孩子體弱為由取消了滿月慶賀。鳳都皆傳言說這孩子先天不足,要沒有王太醫妙手回春,小命兒絕對保不住。


    邱牧生下孩子後仍不愛笑,但對孩子十分用心,幾乎是寸步不離。岑羨知見他時常坐在搖籃邊默默垂淚,有心將天驕沒死的實情相告,又惟恐他更加為天驕下落不明而擔心。


    這天回府,下人說邱牧扭傷了腳。岑羨知細問之下,才得知邱牧親自上街為孩子挑選衣料,結果看到一個女子誤認為是天驕,急追之下不慎跌倒。


    岑羨知命下人們都退出房間,親手拿過跌打酒為邱牧揉搓。邱牧雙眸含淚,半晌憋出一句,“我是不是很傻?我知道娘子已經死了,可我就是不甘心。”


    “如果我告訴你她還沒死……”岑羨知實在不忍心繼續隱瞞,一時口快說了出來。


    邱牧瞪大了眼,“你說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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