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曆史上的記載來看,這薄玨一方麵理論水平相當高,精通數學天文,徐光啟曾經邀請他做崇禎曆書的校對。


    另一方麵,又動手能力極強,是喜歡自己做實驗,製作各類儀器的狂熱分子。


    和一般鄙薄技藝,空談理論的文人完全不同。


    天生就是一個搞科學研究,製作儀器的人才。


    薄玨自己住的地方都放滿了各種儀器和工具,以便他隨時動手做實驗和製作儀器。


    明末《啟禎野乘》記載他“凡百工技藝皆身親其事,所居室器具必備,忽煆煉、忽碾刻、忽運斤、忽操觚作文字。”


    從這段話可以看出,這薄玨經常從事燒煉、碾磨之類的事情,可能和後世化學實驗接近。


    在真實的曆史中,因為明清易代,國破家亡,他的著作都散失,本人也最後窮困而死,科技才能沒有能更大發揮作用。


    但現在曆史的軌跡徹底被改變。


    自己隻需給薄玨這樣的人提供充分的物質條件,讓他盡情施展才能,那就足夠在科技上有一番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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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由檢相信,完全不必提前透露後世科技知識,類似薄玨這樣的人,就會在科技上給自己帶來驚喜。


    按曆史記載,薄玨寫過《格物論》百卷、《半豹論》百卷,《測地度應天度法》等等,可惜後世都失傳了。


    也不知道裏麵究竟有什麽驚人內容。


    從名字上看應該都是關於物理和天文的。


    如今曆史改變之後,薄玨有更好的研究條件,能得到更多知識的刺激,理應會做出更大成就。


    不過現在不妨先讓薄玨從光學玻璃的生產這個具體點入手。


    望遠鏡和顯微鏡如果能普及開來,對科學發展是一大推動。


    朱由檢說道:


    “薄先生,朕讓戶部給你二十萬兩銀子,你可聚集工匠試製各種尺寸,不同類型的玻璃。我中國工匠之巧智還在西洋之上,隻要多嚐試,多探究,做出比西洋更優良的透光玻璃,應該不成問題。有了好的玻璃,還可造更大的遠鏡,製作各類玻璃鏡子,玻璃器皿,若是合於實用,也可和工部對接,擴大生產,販售於市場,也能獲利。”


    薄玨聽了,喜之不盡,連忙謝恩。


    朱由檢又把視線投向宋應星,笑道:


    “宋愛卿立誌要寫《天工開物》一書,收錄我大明各類農工技藝,這製作玻璃,你也可以和薄先生多討教一下,將來也好收在你的書中。”


    宋應星連忙恭敬答應。


    宋應星要收集材料寫《天工開物》,朱由檢在第一次會見宋應星時,便已引他說了出來。


    宋應星對皇帝能直接提拔他入翰林,並做了格理部高官,以為是知遇之恩,感激不盡。


    所以上次見麵宋應星又把已經寫成的《天工開物》部分手稿抄本,還有《論氣》等文章都獻給朱由檢,以備禦覽。


    雖不指望皇帝能當真去仔細看,也是自己的一份心意


    朱由檢卻說道:“朕看了宋先生上次給朕的手稿,對先生格物窮理之思,佩服之至。尤其是先生書稿裏說的三件事,朕頗有興趣。”


    宋應星沒想到皇帝真的能仔細閱讀他的著作,而且還有特別關注之點。


    也一下興奮起來,連忙問道:


    “不知陛下對哪三件事情有興趣?”


    朱由檢從容道:


    “這第一件是宋先生在書稿中說的以水銀煉製銀朱之事。”


    宋應星聽到皇帝對煉製銀朱有興趣,不由愕然。


    嘴巴張大,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在書稿裏提到水銀煉製銀朱,是放在丹青一節下,是當做顏料製作來論述的。


    但他也知道用水銀煉製所謂丹砂(朱砂)、還丹是道教煉丹派最喜歡做的勾當。


    有不少求仙問道的愚昧之徒相信用水銀能煉製所謂還丹,人服用之後能長生不老。


    根據就是晉代葛洪在《抱樸子》金丹篇裏說的:“丹砂燒之成水銀,積變又還成丹砂,其去草木亦遠矣,故能令人長生。”


    不知有多少人對此深信不疑,為了長生不老,服用這種水銀煉製的丹藥,最後自然非但不能長生,反而中毒成廢人甚至暴斃。


    現在這少年皇帝看了自己的書稿,對其中關係關係國計民生的農工技術和器械,都不關心,卻唯獨對水銀煉製之術表示興趣。


    以情理而論,該不是對作為顏料使用的朱砂(銀朱)多大興趣。


    難道也是和嘉靖皇帝一樣,對道教煉丹長生術入迷麽?


    想到這裏,宋應星心中連連叫苦。


    要真是如此,這麽一個本來大有作為的少年英主,豈非被引入歧途了?


    要是皇帝真的就此沉迷於煉丹服藥,那他就是天下罪人,萬死莫贖。


    他回過神來,連忙搖手道:


    “陛下,臣手稿中多的是和民生實用相關的技藝如紡織、鍛鐵、煉糖,臣都可以為陛下詳細講解,隻是這水銀煉製銀朱,不過顏料小事而已,無關緊要,臣不過是順帶提及,陛下何必留意於此?”


    朱由檢看宋應星的神情,知道他想歪了,心中覺得好笑,於是說道:


    “宋先生何必著急,朕說對水銀煉製銀朱有興趣,可不是為了什麽煉製仙丹求長生,朕豈是那等人?”


    宋應星疑惑道:“那陛下為什麽對此有興趣。”


    朱由檢道:“朕是覺得先生在論述水銀煉製銀朱時,前後分量變化,頗有值得探究的興味。”


    宋應星眸子裏疑惑神情有些微妙的變化。


    他提及水銀煉製銀朱前後過程的質量變化,確實是加了一些他自己的思考。


    沒想到皇帝也能注意到此點。


    “陛下可否詳細一說?”宋應星問道。


    他確實也好奇,皇帝究竟為什麽也對水銀煉製前後分量的變化感興趣。


    朱由檢點頭。


    他之所以特別提起水銀煉製銀朱,當然不是心血來潮,無端而發。


    而是關係到一個涉及科學發展或者或化學發展的大問題,根本性的核心問題。


    那就是化學反應過程中的物質守恒原理。


    一旦這個原理能夠揭破,那就是高屋建瓴,後續的發展就會突飛猛進,勢如破竹。


    這是化學中最根本最重要的定律。


    而宋應星論述的水銀煉製銀朱的過程,就已經涉及了在化學反應前後過程物質守恒的定量分析。


    這是尤其可貴的。


    他無須額外引入後世的知識,隻需要在宋應星自己論述基礎上,再稍微提醒一下,就可能推動一個真正劃時代意義的大突破。


    朱由檢說道:“先生說水銀一斤,加入石亭脂二斤,放在密封的罐中用火加熱,三炷香之後,冷卻打開,得到銀朱十四兩,次朱三兩五錢,還有剩餘石亭脂若幹,是也不是?”


    所謂石亭脂就天然硫磺,可以近似看成單質硫,當然以那個時代的加工條件,其中必然也會有其他雜質。


    所謂銀朱就是硫化汞,而次朱可能是氧化汞,也可能混合有升華又凝結後的汞粉。


    這個用水銀煉製銀朱的過程,可以近似看成水銀中加入單質硫,發生化學反應,產生硫化汞。


    本來這類煉製是煉丹家常做的事情,並不稀奇


    而宋應星的可貴之處,在於分析了這個反應前後的質量變化,並給出了一定解釋。


    宋應星點頭道:“確實如此。”


    朱由檢繼續道:“一斤十六兩,所得銀朱和次朱重量之和是十七兩五錢,那比原先一斤水銀還多出一兩五錢。”


    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一下。


    在宋應星那裏,水銀、朱砂、銀朱是同一個東西的不同形態,被賦予了不同名稱。他在丹青這篇開頭就說“凡朱砂、水銀、銀朱,原同一物,所以異名者,由精細老嫩而分也。”


    既然銀朱和水銀在宋應星看來是同一個東西,那對多出的分量,他當然就要給出一個解釋。


    宋應星點頭道:


    “確實如此,臣在書稿中也說了,這多出的一兩五錢,‘出數借硫質而生’。”


    朱由檢眼睛發光道:“但先生又說銀朱和水銀是同一物,那是不是意味著銀朱畢竟和水銀不那麽相同,多了一些硫質,隻是這硫質又和水銀密結而難分?這銀朱應該說成是水銀與硫質結合而化成之物?”


    宋應星聽了朱由檢這麽說,遲疑片刻後說道:“陛下這麽一說,倒確實是如此”


    朱由檢又繼續問道:“先生又為何不把剩下的石亭脂也稱量一下,看看石亭脂減少的分量,是否正好是銀朱和次朱多出的那一兩五錢?”


    其實如果按照後世化學反應的方程式,汞的原子量是200,硫的原子量是32 。


    要是一斤水銀,完全和硫反應,生成硫化汞,那得到的銀朱質量應該是18.56兩,那應該是多出2兩五錢多。


    現在銀朱和次朱重量之和,比水銀質量僅多出一兩五錢。


    應該是水銀並未和硫完全反應,最後的產物除了銀朱(硫化汞),還可能包括部分氧化汞(次朱),還有少量未反應的升華又凝結的水銀,所謂“銀自成粉,貼於罐上”。


    不過朱由檢當然不會把後世的知識提前說出來,他現在和宋應星的交流對話,完全都是在當時人本身的知識範圍之內。


    宋應星對朱由檢的問題又是一愣,遲疑片刻,臉色微紅道:


    “不瞞陛下,臣關於用水銀煉製銀朱,這前後分量變化,乃是抄自李時珍寫的《本草綱目》,臣自己卻沒有做過。陛下既然如此說了,臣回去之後,一定自己動手煉製一下,看看前後分量變化究竟如何?”


    朱由檢聽宋應星這麽一說,有些哭笑不得。


    虧自己如此熱情讚揚,原來宋應星這段是從李時珍那裏抄來的,而李時珍的內容則估計是從道教煉丹的記載那裏引用來的。


    自己並沒仔細看過李時珍的《本草綱目》,還以為是宋應星自己動手做實驗,原創的實驗描寫呢。


    薄玨聽兩人討論,卻也產生了濃厚興趣,他插嘴道:


    “長庚兄,你既是要回去自己煉製,動手實驗。在將水銀和石亭脂密封入泥罐之後,可先連帶泥罐一起稱重,待燒煉時辰到後,先不必打開泥罐,再稱一次重量,看看是否和最開始相同。”


    宋應星皺眉道:


    “這自然是相同,豈有燒製之後,分量不翼而飛的道理。吾在《論氣》中便說:


    ‘天地間,非形即氣,非氣即形。’,‘由氣化而形,形複返於氣’,這氣不生不滅,自然不會無端減少。這水銀和硫質燒製之前是多重,燒製之後,化成銀朱,這分量之和自然也依舊是多重。”


    薄玨點頭道:


    “長庚兄此論,倒是和嘉靖時肅敏公,王浚川先生所論相合,浚川先生說‘氣有聚散,無滅息’,正是此理。


    “不過道理是這個道理,還是需要自己動手驗證一下。長庚兄不驗證,吾回去之後,也要親自動手驗證。”


    薄玨說的王俊川先生乃是嘉靖時期曾出任兵部尚書,加太子太保銜的王廷相。


    這王廷相和王陽明是同時之人,也是一個文才武功雙全的全才。


    隻不過他在哲學觀點上和王陽明截然對立,對王陽明的心學有很激烈的批判,對王陽明本人也頗多嘲諷。


    王廷相的哲學觀念,用後世標準看,頗有幾分徹底的辯證唯物主義,曆史唯物主義的味道。


    這“氣有聚散,無滅息”的物質守恒思想,也是他頗為強調的一點。


    不過因為王陽明心學風頭太盛,以至於同樣算是一代大哲,注重研探自然物理的王廷相並不太受人注意。


    但薄玨博覽群書,過目不忘,加上喜歡探究物理,能看過王廷相的著作,並欣賞認同,倒也不奇怪。


    宋應星對薄玨說道:“鄙人自然要驗證一番,不但這連罐的總重量,前後要稱量,罐打開後其中銀朱分量、剩餘石亭脂分量,也都要一一稱量。”


    朱由檢聽到兩人都要說驗證,心中欣慰,提醒道:


    “宋先生,不單是水銀煉製成銀朱,便是朱砂煉製水銀,也可以稱量前後分量變化,以驗證這氣有聚散,無滅息之理。這理論若能驗證,關係非小,朕所以特別注意,煉製銀朱這條,也正是為此,”


    宋應星恭敬遵命,然後問道:“不知陛下有興趣的另外兩件事是什麽?”


    朱由檢說道:


    “剛才宋先生提到《論氣》,朕要說的另外兩件,卻都是先生在《論氣》中所發的高見。”


    第159章 宋應星對物質守恒原理的定量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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