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學生”家裏頭還有個姐姐,在文革期間負責看管校舍,常從被封的圖書館裏給他帶些書來讀,看完了再悄悄還回去。當初“二學生”要來大神農架林場,其姐到火車站送行說:“某某家的孩子去北大荒。他爹媽又是給買手表,又是到百貨大樓添置禦寒的衣物,姐沒本事。什麽也給不了你,知道你愛看書,今後隻能常給你寄書。”所以“二學生”這些年看了無數本書。那種條件下找到書看就不錯了,哪還有挑三揀四這麽一說,隻要是帶字兒的,不分內容深淺,也不論種類。他都能看得癡迷其中,因此最先領悟了勝香鄰的意思:姑且不管這種說法是否合理,總之人死之後才有鬼魂,但人活著的時候身上都會有靈體存在,這屬於“生物攜靈現象”。是一個肉眼根本察覺不到的影子。


    羅大舌頭不解地問道:“我可真是越聽越糊塗了,你小子怎麽淨說活人聽不懂的鬼話?”


    司馬灰卻聽出了一些頭緒,依相物古理而言,形神氣質是活人由內到外的表現,憑借金木水火土五行,通達於言貌視聽思五事,其增損升降。變化萬般,說白了這就是“人活一口氣”,當時看到出現在銅旁的人,隻是自身留在霧中的氣息。


    勝香鄰點頭道:有些地脈間分布著濃密的磁雲,古人認為是霧根。前些年森勘一大隊的人員進入四川黑竹溝,也遇到過磁雲形成的迷霧。那種霧就像有生命一樣,一遇風吹草動便會出現,雖不致命,但它使能見度降到極限,讓人找不到方向。我看巫楚壁畫裏描繪的詭異事件,表明神農架地底應該也蘊藏著磁雲,霧中出現的東西,隻是你接觸磁雲後被吸收的“靈體”,是個沒有生命的幽靈,所以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不過這陣陰風慘霧出沒無常,與黑竹溝裏的現象並不完全相同,也許正是“遺骸”把霧引了出來。


    “二學生”道:“四川黑竹溝與大神農架原始森林,同樣處在北緯3o度地帶,這一點可別忽略了。”


    司馬灰稍一思索,覺得勝香鄰是根據實際情況作出分析,有一定的道理,北緯3o度本身就是怪事多的地帶,這也能解釋先前在銅盒旁看到的現象,但前提條件是活人被霧根吞沒,迅脫離後的一霎那,會從霧的表麵看到自身殘留的“靈體”。那麽適才與土賊對峙之時,出現在函洞裏的東西是什麽?那個身影雖然模糊不清,可戴著“pithheemet”的輪廓卻隱約可辨,當時眾人躲入洞中已久,整個過程中沒再與霧氣有過接觸,就算有的話,也不應該隻看到自己一個人的身形,這又是何緣故?


    勝香鄰這才知道司馬灰另有所遇。從見到那具“遺骸”開始,很短的時間內出現了很多詭異變故,每個人又隻親身經曆了其中的一部分,使的整個事件變得更加離奇。不過勝香鄰思維敏捷,擅於從各種未知、危險、矛盾的複雜信息中找出線索,此時她秀眉緊蹙,抬頭望向巫楚壁畫道:“因為霧裏還有別的東西。大概其餘的謎團都和它有關”


    司馬灰想起在楚幽王銅盒旁,忽覺一陣陰風吹至,好像有隻人手突然搭在了背後,惡寒之意透入骨髓,他根本沒敢回頭,立刻起身逃離。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不會有假,看來那道黑氣中確實有某些非常恐怖的東西存在,會是巫楚壁畫上描繪的女仙嗎?司馬灰對此難以揣測。畢竟隻有羅大舌頭困在霧中的時間最久,而這家夥被拖進洞裏之後。已經是具冰冷僵硬的死屍,如今又突然活轉過來,嘴裏說的倒也都是人話,卻不知道還有沒有人心?


    司馬灰並非疑神疑鬼之輩,但此事太過反常,如今洞外黑霧彌漫,恐怕出去看一眼命就沒了,他也不得不刨根問底,於是讓羅大舌頭仔細想想,當時有沒有看到什麽,那霧中是否出現了壁畫上的東西?


    羅大舌頭聞言看向牆上的巫楚壁畫,驀然有種驚懼之感,吸了口冷氣道:“壁畫上的這些女子是鬼是怪?”隨即搖著腦袋表示什麽也沒有看到,當時雲昏霧暗,陰風吹滅了照幽銅燭,驚慌中就覺有道黑氣迎麵撞來,轉瞬間連安裝在“pithheemet”上的礦燈都不亮了,在完全沒有光源的情況下,眼前黑得跟抹了鍋底灰似地,又不是火眼金睛,誰能看得見東西?


    勝香鄰說:“不管壁畫裏的妖怪究竟是什麽,幸好都被擋在了楚載之外,可咱們也不能一直躲在這。”


    司馬灰定下神來想了想:先前完全沒料到“綠色墳墓”會出現在陰峪海下,更不知道這個幽靈會潛伏在什麽地方,土賊老蛇先是在通訊所無線電中接收到了指令,隨後又在黑霧裏聽到腦出暗號,因為神農架陰峪海下除了自己這夥人和那土賊之外,應該沒有其餘的人存在。加上老蛇並不知道腦的底細,所以誤認為司馬灰就是“綠色墳墓”。但這些事件也讓“綠色墳墓”的特征愈凸顯,先它還是不敢露出真實麵目;其次是行動能力有限,隻能利用他人達成任務;另外腦的行動目標以及時間,也很可能與考古隊重疊了,這表明“黃金蜘蛛城”與“羅布泊望遠鏡”裏的所有線索,最終全部集中在“大神農架陰峪海”。看來這具從深淵而來的“遺骸”,一定就是朝向謎底的指針。另外司馬灰始終認為“綠色墳墓”並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幽靈。因為幽靈不具形體,倘若可以做到埋蹤滅影或變化形體,則完全沒有必要隱藏真實麵目。


    至此別無退路,唯有繼續解開“遺骸”之謎,找到通往陰山地脈的途徑。


    司馬灰打定主意,就背上槍丶支,同羅大舌頭上前搬起“遺骸”,兩人一個抱頭一個抱腳,上了手才覺的很是沉重,那遺骸骨骼皆是赤金,通體都被幾條銅蛇緊緊箍住,酷似森林古猿的骷髏眼窩內詭波流轉,讓人不敢逼視。


    眾人參照壁畫上的場景找尋過去。隻見洞室內有兩尊銅獸,規模大於逾常製。其中一尊人麵虎軀,生有九尾;另一尊人麵鳥身,背生雙翅。巫楚壁畫裏對此也有描繪。是古楚傳說中的凶神。兩尊銅獸對峙而立,地下石台雕有人頭圖案,眼部呈圓窩形凸起,口部很大,眉骨以陰刻紋表現,嘴裏盡是尖銳獠牙,模樣顯得十分誇張。在前往陰山地脈的壁畫中,楚國巫者正是將“遺骸”擺放在此處。


    司馬灰正想按壁畫描繪的樣子放下“遺骸”,高思揚卻忽然說道:“你們先等一下,我始終覺得有件事不太對勁。”“二學生”低聲提醒高思揚:“按照摩非定律來講,如果一切情況看起來都很正常,那才是最不正常的。”


    高思揚沒理會“二學生”,她繼續對司馬灰說:“這方麵我本不該多問,可你千萬別忘了,是綠色墳墓的腦,讓土賊把遺骸帶到洞中,而且你說腦並不是幽靈,隻是以一種誰也想不到的辦法躲在附近,也許咱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其窺覷之下,沒準把遺骸帶到深淵裏,正是腦想要得到的結果,至少你不能忽略這種可能。”


    司馬灰理解高思揚的顧慮所在,當前的情況變得越來越叵測,不確定的因素實在太多,她是擔心考古隊同那土賊一樣,都是受到“綠色墳墓”控製利用的棋子,一旦成為事實,將是最為可怕的結果,真要是那樣可就太糟糕了。


    司馬灰見勝香鄰等人也都對此感到不安,就說這件事我已經想過了,咱們必須透過迷霧重重的表象,盡量看清整個事件的本質,我估計“綠色墳墓”和考古隊,都有各自想要尋求的“結果”,但我估計“綠色墳墓”並不能洞悉前因後果,否則他早派探險隊通過大神農架陰峪海,進入那個地底深淵了,沒必要等到現在才來。全國解放至今已有二十餘年,如今的大神農架山區,既不像戰局混亂的緬甸,也不像五六十年代那會潛伏在各地的特務很多,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政權的穩固,地下組織的成員被逐漸肅清,如今連老蛇這種沒被洗過腦的土賊都被啟用,看來該組織在境內的行動能力,已經消弱到了極限。


    司馬灰又說最開始的時候,關於“綠色墳墓”的一切都是謎,到現在也想不透它是怎麽知道考古隊在羅布泊找到的線索,不過經曆了“野人山裂穀、羅布泊望遠鏡、大神農架陰峪海”一係列事件之後,腦的秘密已逐漸暴露,這個地下組織存在的曆史很久,但直到民國年間的趙老憋,從“匣子”中逃脫,另外也帶走了占婆王朝黃金蜘蛛城的情報,從此被咱們成為“綠色墳墓”的這個腦,才真正意義上開始控製這個地下組織,並著手探尋通往地底深淵的途徑。根據死亡在樓蘭的法國探險隊屍骨推測,這個時間應該在二三十年代。


    如果“綠色墳墓”真的了解一切前因後果,根本沒必要選擇在1974年采取行動。我覺得腦在大神農架陰峪海的最初計劃,是打算讓土賊老蛇搶到考古隊前邊,把塔寧夫探險隊的地圖藏起來,因為它在解放前,就知道有這份記載巫楚寶藏的地圖了,隻是完全沒想到楚幽王傳說中的陰山地脈,竟會是通往深淵的大門,但地圖最終落在了考古隊手裏,它才再次指使老蛇把“遺骸”帶到洞中。我想“綠色墳墓”應該是在巫楚壁畫外層的淺浮雕裏,現了“遺骸”的秘密,它之前則完全不知情,所以我敢斷定,“綠色墳墓”也許了解最終的謎底,但絕不清楚整個過程以及找到謎底後出現的結果,而且它跟咱們都會受到“摩非定律”的幹擾。如果咱們現在半途而廢,不僅前功盡棄性命難保,還會永遠失去唯一揭開腦真實麵目的機會。


    眾人聽了司馬灰的分析紛紛稱是,“二學生”卻說:“綠色墳墓的確不知道結果,其實它連謎底也不知道。”


    三部神農天匭五卷失落的北緯3o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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