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有光來到長安帶來的變化非常巨大。不但使自己的權利獲得了朝廷的認可,更重要的是深刻影響了朝局。


    長期以來朝中大臣對於藩鎮的態度就分為兩派。一派以宰相柳權為首領,主張采取強硬的立場,建議皇上討伐那些不受約束的『亂』臣賊黨,妄想恢複大唐昔日的榮耀。這些人大多是自詡清流的書生,有理想有勇氣卻不實際,沒有真正認識到現實。還有一派以另一位宰相王沛為首,他們大多出身於世家大族,主張息事寧人,不想妄動幹戈。這一方麵是為了保護自己的家業,另一方麵也是實際情況所限。


    兩派一直就不和,相互瞧不起對方,口誅筆伐,黨同伐異之事每天都在發生。在溫瑞是否應該受封的問題上,鬥爭更是達到白熱化。金殿之上,互相指責,爭論異常激烈,就差動手打在一起而已。隻是最終當然是王沛一派占據了上風,原因很簡單。皇帝心中對藩鎮非常懼怕,而且朝廷的窘況也使他無法做出別的選擇。當廷正式下旨徹封溫瑞為山南西道節度使,賜與旌節,可便宜行事。


    這還不算,為了討好溫有光,又當場斥責了柳權,認為他是包藏禍心,空談『亂』國。柳權不勝其忿,在金殿之上頭撞禦案,當場昏厥過去。皇上不但禁止救治,還以悖逆之罪將他打入死牢。命令禁軍抄其家產,遣散家人。柳權年老體衰,又遭受如此打擊,當夜即死在獄中。這對清流是沉重的打擊,元氣大傷,再也無力對抗王沛一黨。直到後來另一位宰相武元衡上台,才得以挽回局麵,但這都是後話了。


    聽到這個消息,趙雲飛立刻想到的就是報複柳宏的時機到了。他既然已經失去了父親的保護,還有什麽力量和自己對抗。如果不報當日柯義衡被毆之仇,那他們就不是長安霸王了。痛打落水狗一向是他們的風格。


    兩人當時正在街上閑逛,聽到這消息後,立刻就趕到了柳宅。現在那裏自然是人去樓空,不過卻從旁人口中得知,他們現在正落腳在一個老家人的家裏。地點就在城北的一個平民區。商量之後,趙雲飛覺得還是應該叫上杜尚玉,畢竟當日他受的罪更多。


    見到這兩個曾經的朋友,杜尚玉激動的差點沒哭出來。隻是見到柯義衡那付冰冷的臉,欣喜的心情立刻就消失殆盡。


    無言的走了一會兒,趙雲飛說道:“聽說你終日不出門,在家修心養『性』,不是習文就是練武,一定很有長進吧?”杜尚玉訥訥道:“初始很不習慣這樣,畢竟從前野慣了。時間一長也就沒什麽了,習文練武真是抬舉我了,打發時間而已,無論我怎麽努力,也是比不上你們的。”話說的斷斷續續,無複當初的飛揚跳脫,言笑無忌。隻是一段時間,竟變的像一個穩重又世俗的老頭了。


    為什麽會這樣,為什麽曾經堅不可摧的友誼不覺間就已被一道溝壑阻隔?難道真的是:道不同,不相為謀麽?這個世界到底什麽才是永恒,可以經受任何考驗?趙雲飛莫名的竟有些傷感。


    這是一條汙水橫流,又髒又『亂』的小巷。來往的人大多身穿粗布衣服,皮膚黝黑粗糙,一看就是做苦力的人。在趙雲飛等人的意識裏這完全是被忽略的所在,他們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和這種生活打交道。


    很難想象住慣高樓廣廈,錦衣玉食的柳宏會住在這裏,人生還真是難以預料啊!可是出來開門的人確實是柳宏,見到他們,臉“唰”的就白了,驚駭之『色』無法遮掩。可是想躲避也晚了,隻能硬著頭皮,強做笑意,道:“想不到趙兄竟會找到這裏,不知....。”


    趙雲飛止住身邊兩位想要發作的兄弟,看了看身邊那群正奇怪的看著這邊的人們,笑著說:“找你自然是有事了,讓我們站著說話好象不是待客之道吧!”柳宏磕磕巴巴的說:“那.....。”不等他說完,趙雲飛等人已經推開他徑直進去了。


    狹窄的屋子裏,顯得非常陰暗『潮』濕。觸鼻而來的就是一股發黴的味道,一個幾塊木頭支撐的簡易桌子上,放著幾個破碗,蒼蠅在上麵嗡嗡的盤旋著,讓人皺眉不已。


    再往裏看,是一床土炕。有個女人正坐在上邊,麵無表情的打量著這群不速之客。眼睛紅腫,可能哭過不隻一場。不過人長的細皮嫩肉,容顏秀美,穿戴非常整齊,還保留著少夫人的裝扮。


    見趙雲飛漠然的樣子,柳宏更加的恐懼不安,戰戰兢兢的說:“趙兄弟請坐吧,娘子過來拜見這幾位朋友。”話音剛落,就被杜尚玉一個嘴巴打個眼冒金星,接著飛起一腳踹的在地上骨碌出老遠。看來這一段的苦練確實有些長進。追上去不管不顧的又是一頓狂踢,嘴裏還罵著:“憑你這頭豬也敢稱兄弟,也配叫朋友,真是不知死活。”一向養尊處優,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柳宏哪是他的對手,就連反抗也是不敢,隻是抱頭慘叫求饒而已。


    本來神情默然,心如死灰的那位少夫人見到這種情形也坐不住了,叫著:“相公你怎麽了...不要打我相公!”就要下去阻攔。”一直站在旁邊的柯義衡哪能讓她下去,死死把她按在那裏動彈不得。


    趙雲飛壞笑著掐了一下她的小臉道:“真嫩,都能擰出水來了,嫁給柳宏真是暴殄天物。我看你不如跟著我們去享福吧,這裏哪是你該呆的地方呀!”那女子拚命晃著腦袋,想要避開他的手,罵道:“你們趁我們落難就來落井下石,算什麽男子漢大丈夫。”趙雲飛道:“我們本就不想當什麽大丈夫。你這時還敢罵人,難道不怕我們兄弟把你好好玩弄,再賣入青樓嗎?現在肯為你們得罪人的恐怕沒有吧?”說的高興又去捏她的下巴。


    誰知那女子張口一把咬住他的手指,死命咬下去。幸好柯義衡眼疾手快掐住她的下顎,讓她無法使勁。饒是如此,趙雲飛的手指也多了幾個深深的牙印,簡直要咬到骨頭,痛的抽了一口涼氣。柯義衡又氣又驚一個巴掌就掄過去。趙雲飛卻抬手擋住了她,認真的看著這位烈『性』女子。


    她也毫無畏懼的望著他,雙目噴火,如果目光可以殺人,這幾個人早成焦炭了。柳宏連爬帶滾的過來,磕頭如搗蒜,不住口的哀求:“饒了阿影吧,有什麽氣都發在我身上吧,打死我也不怨你們。”


    那個阿影卻根本不在乎,反而說道:“相公不必求這幫豬狗不如的東西,我們淪落到這步田地,還有什麽可怕的,死了就當解脫了。當初我就勸你要努力自強,不要一味依靠父親。可你就是不聽,現在還要求別人麽?”柳宏臉現愧『色』,不敢看她,卻還是不住口的哀求。


    柯義衡聽的不耐煩,一腳把他踢出老遠,問:“怎麽辦?”杜尚玉『插』嘴道:“我看把她賣到最差的那種窯子裏去,憑她的容貌,一天幾十人找她是一定的,看她那時還有力氣咬人不?”柯義衡斥道:“沒問你,一邊呆著去。”


    這時阿影又罵道:“有什麽了不起的,大不了一死而已。有什麽壞主意一起使出來吧,怕了我就不是張巡的女兒。”趙雲飛問道:“哪個張敘,就是那個死守莒陽,最後戰至一兵一卒而死的那個?難怪這麽倔,還真是死『性』不改,父女一付臭脾氣。”阿影傲然道:“你們這樣的人也配提起我爹的名字,真是侮辱了他。你們就連他的一根腳趾都不如。”趙雲飛道:“他厲害有什麽用,還不是早早死了,連骨頭都爛沒了。我這人一向憐香惜玉,隻要你肯求饒,我就放過你們,還送你們一筆錢。”阿影想也不想:“呸,想讓我向你們這幫狗低頭,一輩子也別想。”


    “放開她吧”趙雲飛歎息著說。轉身向外走去,在柳宏身前停住說:“你很幸運,有這樣的妻子。我們的事就算完了,好自為之吧!”說完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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