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審結束後,當東東被送回死囚室,袁浩竟然興奮地大叫起來,他知道東東的死刑判決已經被檢察院壓住了,暫時是死不了了。(.好看的小說)


    “哎呀!東哥,我以為你不回來了?”


    “今天去晚了,死刑牌子都用完了,再說我窮的連一顆子彈錢都沒有,誰願意跟我做這種賠本生意”


    晚飯以後,東東平躺在地板上,他整整有四天沒有合眼了,感覺也有些頂不住了,可躺了一會還是睡不著,便沒話找話道:“哎,你說上了刑場是什麽滋味?”


    “我不想知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沒什麽,隻是問一問挨槍子的滋味,一槍打死倒無所謂,就怕死不了活受罪”


    “咳,這個不用操心,槍斃人利索的很,我以前在東北時就見過槍斃人,犯人跪成一排,每人麵前一個坑,背後槍聲一響,連反應都沒有,半個腦袋就飛了,哪顧上琢磨滋味呢”


    “這倒不錯,臨死還給挖個坑”


    “那也叫坑?還不如個糞坑大”


    “被打死的人怎麽辦?”


    “一般都有家人收屍,抬著棺材,帶上衣服,也有沒人管的,屬沒人管的死屍最倒黴”


    “為什麽?”


    “等槍斃完犯人,看熱鬧的人就會擁上去,除了收屍的,還有一些人專門把沒人管的屍體開膛挖心”


    “我的天!為什麽?”東東還是頭一次聽到這種怪事。


    “聽說吃了人心能治百病”


    “操他祖宗的,這也太缺德了,難道就沒人管”


    “誰管呢,反正也死了,最後被對付埋了就不錯了”


    “看來我這顆心是保不住了”東東自言自語。


    “你不要總是把自己扯進來好不好?讓人聽了不舒服,不然換個話題”袁浩實在不願在此時此刻說這些事。


    “沒關係,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多知道點總比不知道要強”


    “不過這和風俗有關係,有的地方是用食物沾上死人還沒有凝固的血漿或腦漿吃”


    “對,對!我在哪本書裏也看到過吃血饅頭的故事,看來再可怕的東西也不如人可怕,什麽事都能做的出來,不過人一死就不知道痛苦了,愛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吧”


    “漢人還算痛快點,就怕一些少數民族講究多,比如回民就講究臨死留全屍,所以不讓打頭”


    “不打頭打哪?”


    “打心髒,一槍打不死,再補一槍,我聽說曾經有個回子最多挨過六槍才算完事”


    “這種槍法也太操蛋了,這不明擺著是折騰人玩嘛”


    他們無論談什麽話總是離不開一個‘死’字,也許此時此景除了這些沒什麽再好說的了,東東雖然知道案情有了變化,可絲毫沒有改變絕望的心情,他除了知道可以多活幾天以外,實在不敢想象結果能有多大的變化,因為以他們在這的所見所聞,一審死刑,二審能活下去的幾乎是沒有。


    自從提審後過去了三天,不論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竟然沒有一點動靜,東東這幾天幾乎把耐心發揮到了極限,可是越等越奇怪了,好象他已經被人遺忘了似的,當然每天的夥食還是沒變,依舊是好吃好喝的死囚飯。


    “這他媽算什麽事?該怎麽辦放個痛快屁――!”他也終於忍不住了這種半死不活的等待,所以想起來就罵一句,而且還大聲怪叫,嚇得那位監護人都快得精神病了。看守被他吵得也心煩,開始還過來說幾句,後來也就習慣了,誰也不願意和要死的人較勁,


    這樣又過了兩天,就在今天上午九點鍾時,東東再次被帶了出去,當然這次還是去提審室,提審他的還是那三位檢察官,唯獨與上次有點區別的是,陪在身邊的那兩位法警這次把他安排坐好後卻出去了,也許是改了規矩,當然他倒不在意人多人少。


    檢察官們又開始了正常的提問,而且問來問去還是上次的重複,東東一看這個情況就知道沒戲可唱了,本來這三位檢察官的出現多少給他帶來些希望,可隨著一問一答的繼續,那點微乎其微的希望也被磨滅幹淨了。


    “白衛東,在這麽多證據麵前,難道你還要堅持沒有殺人的說辭嗎?”王檢察官繼續提問。


    “你們還有什麽問題就一並倒出來吧,我也一並回答,省得浪費時間,和你們在這廢話,還不如痛痛快快挨上一槍得了”


    王檢察官對這種態度並不在意,依舊不緊不慢繼續著話題:“白衛東,現在進一步來核實一下有關的材料”。東東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已經有些受不了了。


    “這份材料是有關目擊者的證詞,我們可以特別允許你看一下,如果不屬實,你可以提出來”王檢察官說著竟起身離座,將一份材料遞過來。東東簡直有些哭笑不得,他不明白現在再重複這些還有什麽用?


    “這都是胡說,沒有一句話是真的!”東東瞟了一眼道。


    “看完再回答!”王檢察官的口氣忽然嚴厲了起來。東東隻好一行行往下看,好在這份偽造的材料沒幾頁,在他連續翻過兩頁之後,突然有個東西讓他大吃一驚,因為就在他翻開第三頁時,夾在裏麵的一頁字條瞬間閃入眼底,上麵竟寫著――“你承認與死者是好友,因債務發生爭執打鬥,出於自衛誤傷致死,把凶器等不好回答的問題推在死者身上才能保命,理由自己安排,看完吃掉”。多虧他是一個比較沉穩的人,不然這張條子準會把他刺激得跳起來,在這短暫的時間裏,他的大腦可謂發揮到了最佳狀態,他確信這是有人要幫他,如果是害他沒有必要多此一舉,想到這,他重新調整了一下表情,露出很悲傷的樣子,似乎快要哭了,雙手捧著材料自然地捂在臉上,等他放下手時,那張字條已經被咽進肚裏。


    “白衛東,可以回答問題了吧?”王檢察官又開始發問。在提審室裏最令人注意的是犯人,如果注意一下檢察官們,一定會發現王檢察官的表情有明顯的變化,就在東東剛才看字條的同時,王檢察官也顯得格外緊張,直到字條被吃掉,這才如釋重負般平靜下來。


    “是的,我已經想通了,我說,我一定說實話,我一定向政府坦白我的罪行――!”東東這個時候的態度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悔恨交加地做了一連串老實交待。王檢察官做著提問,書記員提筆記錄,東東盡量把話說得慢一點,好有時間安排令人信服的故事情節。在不斷的提示和啟發下,一份完整的即不真也不假的口供筆錄就這樣產生了,這次提審大約進行了三個小時,其中的變化更是出乎尋常。當提審結束,東東被帶回囚室後還沒有從驚訝中回過勁來,不過他對這次提審的內容卻守口如瓶,依舊一付死囚的狀態,他可不敢因小失大。因為有了充足的時間,他這才靜下心來考慮這件事的前因後果,他雖然確定是有人幫他,但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為什麽要幫他?畢竟這個忙幫的很有風險,假如泄露出去,寫字條的人就算完了,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其實;此事的真正原因除了幫忙人,恐怕誰也想不到,那張字條確實出於王檢察官之手,他這樣做並不全是為了東東,而是另有原因,自從東東的上訴材料報到檢察院,看到材料的第一個人就是王檢察官,按照慣例,他隻要把材料合並到一審判決書上一同移交給法院就算完事了,但他沒有這麽做,而是單獨將上訴材料交給了他的檢察長,並在領導授意下,王檢察官才對此案進行了一係列再調查,目的隻有一個,就是要推翻原判,寧可重新製造供詞,他隻所以敢冒如此風險,當然是為了遵命行事,而檢察長做出這樣決定的真正理由則是與陳兵勢不兩立,沒有如此敵意,他們也不會為一個小人物費此周折,而東東得到的救命字條也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產生的。不過要在二審完全推翻原判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陳兵策劃的這起殺人案可以說是鐵證如山,他們隻能從中找出兩個證據不全的理由,一是沒有做案人的直接口供,二是用於殺死被害人的手槍槍機上沒有做案人的指紋。王檢察官還有一點對東東比較讚賞的就是連劉長征這樣刑訊逼供出名的高手都沒有拿到口供,這說明東東非常聰明堅強,值得被他幫助而不會懷事,所以就在無法完全推翻原判的情況下,將此案重點做了一個轉移,由故意殺人改變成了過失殺人,這樣就不存在死刑問題了,而對於東東來說,這次隻要能保住命,就算是老天開眼了。


    第二次提審過後,東東雖然還在死刑號子裏待著,可心情畢竟好多了,袁浩雖然沒聽到東東多說什麽,但也能看出來上訴起了作用,這就是天大的喜事,他沒有白為朋友擔心,當然也高興的不一樣。


    “喂,東哥,我現在才感覺到住在死號子裏就是舒服,好吃好喝,還有煙抽,再住一段時間可能都不想走了”


    “好啊,你住著吧,到時候我走了,一定把地方給你騰出來,我說話算數”


    “拉倒吧!說實在的,我在這睡覺沒有一次不做惡夢的,真他媽邪門!每天好象是我要被拉出去似的,再住下去,恐怕你過好了,我完了”


    “看來我們都沒福享受單間的待遇”


    “不過想開點好,你這個人最讓我佩服,換個人往這一鎖,沒等出門就嚇傻了,不過現在總算熬出來了”


    “先別想好,我這十幾年的信心已經被折騰光了,越是想好越是好不了”


    “反正你的官司有檢察院插手,他們能來兩次就說明有好事”


    “但願吧――”東東還是信心不足,他抱得希望越大,也就越害怕事得其反。


    自從二次提審後過了五天,東東即盼又怕的終審判決終於來臨了,開庭審判的現場照樣臨時被安排在看守所進行,當東東被帶進氣勢莊嚴的法庭,也忍不住一陣陣緊張,看來他這個膽怯病是好不了了。法庭的審判程序有條不紊地運轉起來,此次審判和一審雖然程序相同,但情節變化不小,首先東東較上次有了充分的發言權。


    當庭審進行到上午十一點鍾時,決定命運的時刻終於來到了,法庭人員全體起立,宣讀判決結果――“本法庭針對郝東寶被殺一案,審理工作全部結束,下麵進行宣判,經過詳細的調查與核實,被害人郝東寶與被告因債務問題產生口角,從而發生打鬥,郝東寶用私自攜帶的武器威脅被告,被告出於自衛搶奪武器,致使手槍走火誤殺身亡,被告過失殺人罪成立,判處被告人白衛東有期徒刑二十年,推翻一審死刑判決,本法庭為終審判決,被告沒有再上訴的權力”


    東東一聽‘有期徒刑’這四個字當時就把嘴樂歪了,隻要死不了,就是被判一百年都無所謂,因為他不相信有什麽監獄能把他關住。審判結束,東東就要被押往監獄服刑,他借口去拿行李回到號子裏,他根本沒有行李,回來隻是為了和袁浩見一麵,袁浩一見到他就知道性命無憂了,份外高興地擁抱一起。


    “東哥,怎麽樣?”


    “很好,二十年”


    “有日子就好,現在是七五年底,等九五年又能看見外麵的世界了”


    “我想用不了那麽久吧?”東東意味深長道。


    “是啊!用不了那麽久,不知道我們什麽時候還能見麵?”袁浩顯得難舍難分。


    “有緣的話,我們會見麵的,多保重吧,我的朋友!”東東在押解人員的催促下,隨便抱了一床行李走出監門。


    “東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袁浩在後麵喊道。東東頭也沒回,隻是向空中一伸手臂,從容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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