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二章


    早朝上沒有什麽大事,所以很快唱禮的太監就說要散朝,這時候,季大人出了列,道,“皇上,微臣有事啟奏。”


    皇帝看著他,說,“季卿,有何事?”


    季大人於是將那封折子捧了出來,當值的太監趕緊過來接過去然後捧到了皇帝的麵前。


    皇帝不知道季大人是要奏何事,不過,既然是在朝會上啟奏,那就不會是小事。


    皇帝翻開折子,開始還隻是淡淡掃了一眼,但是,幾乎是眨眼間,他就怔住了,然後將折子和裏麵夾著的信紙仔仔細細地閱讀了,讀後他就沉下了臉,雖然麵無表情,其實已經是心慌意亂了。


    皇帝幾乎是想阻止季大人,但季大人已經說道,“微臣長子季衡,九歲時入宮為皇上做伴讀,是我季氏一族莫大的榮耀,但是,卻又因為此事,京中有十分不實的傳言,這些傳言不僅毀壞了我兒的名聲,而且也毀壞了我季氏一族的名聲。”


    他說到這裏,就將自己收到族中族長來信的事情說了,甚至將信件一字不漏地背了出來。


    背完後,季大人又說,“從前,我一直覺得是清者自清,所以並沒有針對大家的汙蔑和謠言說什麽,但是,現在已經有了族長的責備,我卻不能再對此事忍氣吞聲了。季衡年紀尚幼,又為人正直,決計不會做出傳言中的事情,再者,這些謠言,汙蔑了季衡也就罷了,這也是在汙蔑皇上,玷汙皇上的聖明。所以,微臣懇請皇上對此事做出處理。我會將我兒在近日裏送回原籍去,而若是如此後,還有人繼續造謠汙蔑,就有請皇上公斷,對此人進行處置。”


    皇帝對這些根本就沒聽進去的,他腦子裏想的,隻是季衡真的是要走了,他明明答應了自己要陪伴自己左右,怎麽就又做出這種逼他的事情,要他放他走。


    皇帝沉著臉一言不發,而朝堂上,大家在最開始小聲說了兩句話後,看季大人神情十分嚴肅,語言十分嚴厲,大家都噤了聲,生怕被季大人注意到,成了出頭鳥。


    皇帝想了想後,說道,“朕準你的奏,以後要是有人再造謠汙蔑季衡,就嚴加懲處。隻是,季衡卻是不必回原籍去的,留在京裏就是了。”


    下麵的大臣雖然都是不敢出聲,聽了皇帝這話,心裏卻是已經在嘀咕了,皇帝這話根本就是前後矛盾,一邊說和季衡之間是清白的,一邊又舍不得讓他離開。


    季大人道,“季衡壞了季氏一族的名聲,族中族長要季衡回去,微臣卻是不敢阻撓的。”


    皇帝其實也不能管季家宗族內部的事情,他皺眉坐在那裏一時又沉默了,過了好一陣,他才說道,“此事容朕想想。”


    然後就讓退朝了。


    皇帝回到勤政殿,正好前一天的折子也從內閣處送來了,皇帝煩躁地拿起第一本翻開,沒想到就是季朝宗上書的那一本。


    他愣了一下,便又將信翻來覆去看了,然後就皺著眉狠狠地將折子扔到了地上去。


    他在書房裏煩躁地走來走去,在心裏說道,“明明答應了不離開朕,卻又用上這樣的手段,讓朕必須放你離開。你怎麽就這麽狠心。”


    皇帝朝外麵喊道,“柳升!”


    柳升小跑著進了書房裏,行禮道,“皇上,奴婢在。”


    皇帝道,“讓人去傳季衡進宮來。”


    柳升愣了一下,應了之後就轉身出去了。


    早朝時柳升就伺候在皇帝的身邊,自然知道皇帝在書房裏那麽煩躁是因為什麽,此時傳季衡進宮,恐怕是要對季衡發脾氣。


    柳升派了兩個小太監出宮去請季衡去了,自己則端了參茶進書房裏去,看皇帝還是皺著眉一言不發,就說道,“皇上,那傳言,不僅是對季公子不利,對皇上也是不敬。季公子要回祖籍去,也是好的。”


    皇帝當場就氣得將那杯參茶摔了出去,但是他還是一言不發。(.無彈窗廣告)


    有那種傳言,照說皇帝是該生氣的,但是他卻並沒有生氣,相反,是季衡要離開他,他才生氣。


    柳升看皇帝摔了茶杯,自然是什麽也不敢說了,隻是跪在地上請罪,然後又跪著收拾了摔碎了的茶杯,又將那一本被皇帝扔到地上的奏折收拾起來放到禦案上,戰戰兢兢地退出了書房。


    皇帝覺得委屈極了,卻又沒有什麽法子,因為他知道,季衡是鐵了心地要離開。


    季衡到勤政殿的時候,已經是午時了,皇帝沒有食欲,便也沒有吃午膳,聽到柳升通報說季衡到了,他就道,“讓他進來。”


    季衡進了書房,沒有敢看皇帝就跪下了,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三呼萬歲後,就匍匐在地上沒有動靜了。


    皇帝看著他小小的身子跪在地上,又是氣他又是心疼他,總算是壓下了怒火,道,“平身吧。”


    季衡卻沒有起來,道,“微臣辜負了皇上,不敢起身。”


    皇帝將那封被柳升收拾起來放到禦案上的折子又扔到了地上季衡麵前,季衡聽到紙張嘩啦啦的聲音,卻沒有動,皇帝怒道,“你故意的是不是,你也知道你辜負了朕。”


    季衡的額頭抵著地毯,“皇上,臣是非回江南不可的,你就放我走吧。”


    皇帝從禦案後起了身,走到了季衡的跟前來,彎下腰伸手將他沒受傷的右手抓著將他狠狠地拽了起來,季衡被他拉得踉蹌了一步,直接暈頭轉向地撞進了皇帝的懷裏,皇帝低下頭惡狠狠地瞪著季衡,從牙縫裏憋出了話,“你昨日是怎麽答應朕的,你說你會一直陪伴在朕的身邊,你剛說完,就做出這種事情來嗎。你讓你父親,你的堂兄上這種折子來逼朕,是不是?”


    季衡知道自己此時要是和皇帝硬碰硬,不會有好結果,就伸手輕輕地撫了撫皇帝的胸口,道,“皇上,微臣會一直陪伴你的。”


    皇帝被季衡撫著胸口,身子都要酥麻了一半邊了,一下子就臉色更紅,之前是氣紅的,現在是一種莫名的悸動,他要發脾氣都不知如何發了,隻是委屈地說道,“你撒謊,你父親和堂兄的折子,是怎麽回事。”


    季衡目光盈盈地望著皇帝,柔聲說道,“我回江南去,最多回三年,等考上了舉人,就回京來。皇上,你放我離開三年吧,咱們做三年之約,好嗎?”


    皇帝搖著頭,“不。”


    季衡不說話了,從皇帝的懷裏退了開來,又跪下了。


    皇帝氣惱地瞪著他,道,“你為何就要離開朕?”


    季衡輕歎了口氣,才說,“皇上,您明知道傳言有多難聽,你為何一點也沒有要壓一壓的意思呢。我得了這樣的壞名聲,不隻是我一個人的事情,還是皇上您的事,也是我整個季氏一族的事。皇上,難道您以為那折子是微臣讓父親和大兄寫的嗎,根本就不是。季氏一族因我壞了名聲,恐怕在家鄉都要抬不起頭來了,季家最重清名,這麽晚才來責備我和父親,已經是看在父親是朝中大臣的份上了。其實父親昨晚就將族長伯父寄來的信給我看了,當時我就十分難過,若是壞了我一個人的名聲,我倒是可以背負的,但是,因為我一人,整個季氏一族都抬不起頭來,我真是深感愧疚,心裏十分難過,皇上,您能明白我嗎。”


    季衡的話說到後來,已經隱隱帶上了哭腔,皇帝怔怔看著他,心裏十分矛盾,他最終還是彎下了腰,將季衡又拉了起來,把他摟進了懷裏,但是剛摟進去,季衡就退開了。


    皇帝看到季衡的那長長的眼睫毛上甚至沾染著兩滴晶瑩的淚珠,是副故作鎮定卻又我見猶憐的模樣。


    皇帝靜靜看著季衡,好半天才說,“你真的要走嗎?”


    季衡又要下跪,道,“懇請皇上成全。”


    皇帝拽住了他的手,不讓他下跪,仰著頭望著頭頂的彩繪,將要湧出眼眶的濕意生生地壓了回去,聲音已經帶著澀意,“好,朕允了,你回江南去吧,不過,你要記住你剛才的話,三年之約,要是三年後你不回來,朕就不再對你留情麵了。你這是欺君罔上。”


    季衡在心裏長長地鬆了口氣,想說謝主隆恩,最後又沒說出口,隻是看向皇帝,伸手輕輕抱了抱皇帝的肩膀,說,“微臣謹記。”


    皇帝低下頭看了季衡一眼,伸手將沒來得及退開的季衡抱到了懷裏,又托起他的後腦勺,不容他反抗地凶狠地在他的嘴唇上親了一口,因為親得狠,甚至有點帶咬的感覺。


    然後,他盯著季衡的眼睛說道,“朕雖答應你回江南三年,但是,許達川不許跟著你一起回去。”


    季衡被他親得十分不自在,但是又不好反抗,怕把皇帝又惹急了,此時聽他說出這句話,就有些驚訝,“為何不允七郎回去?”


    他並不相信皇帝難道是拿他做質子。


    皇帝的手指撫摸過季衡嫩得像水豆腐的麵頰,眼睛裏的光一改平常的平和,變得銳利起來,道,“你別以為朕不知道,許達川打著你的主意呢。你一邊說著不接受朕的心意,又和你的表哥過於親熱,毫無防備。”


    季衡在心裏有些哭笑不得,心想皇帝這是在吃七郎的醋?


    季衡道,“他同我的親生兄弟沒有什麽不同,我和他之間一切都是清白的,皇上,您這是侮辱我。”


    皇帝道,“反正你要回江南去,許達川就不許回,或者你就不回去。”


    季衡無奈地看著他,皇帝和他對視著,分明是帶著小孩子的無理取鬧的賭氣。


    季衡無法,隻好說道,“那就讓七郎留下來吧,隻是,他也要考功名了,總不能因為此事耽誤他三年。”


    皇帝道,“讓他在京城考就是,朕下旨讓他可以留在京城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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