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起,水霧盈潤細密地織落在玻璃窗上,發出沙沙的聲音。辰長洗了澡,微醺而快意地仰在床上,曼妮卻在暗自垂淚,使他既摸不著頭腦,又掃了興致:“今天都很開心,你哭個什麽子啦!”


    “雪芙這麽快樂,可憐我的雪菲,學業不要了,爸媽不要了,那麽好的男朋友也死掉了。深山老林地白瞎了青春,咱們是不是作孽呀!”


    “亂講,這就是雪菲的緣分,和雪芙的命不一樣的。再說,色空是一般人?都說他是聖教八百年第一聖師,名頭響得很!你沒看聖教勢力越來越大,那個神聖聯盟厲不厲害,好像平時聖教對它躲躲閃閃、不共戴天的,它的東派實際就在聖教旗下,我在外事部門多年會不清楚?色空是聖教北宗領袖,萬一事態有變,咱也好有個照應,這個不得不防哎。”辰長點起一支煙,老謀深算的樣子在雲霧中若隱若現。


    “就你個老東西花花腸子多,我不管,我隻要女兒!”曼妮哭聲更大,對辰長夾雜著比雨點還要密集的各種“愛撫”。


    “婦人之見。”辰長被纏鬧得心煩,不由歎了口氣,“你以為我忍心,外頭傳聞很多跟聖師走了的女孩子,有的遭搶遭騙,有的還被侮辱了,但色空不同,是修了正果的,放在他那安心。倒是蔣家那後生著實可惜,孝英是蔣澤武的兒子,蔣澤武是什麽人哪!蔣主席雖說去世的早,又家財散盡,但人脈還在,他堂兄蔣澤文也曾是一方大員,對咱們家真是門好親事,可現在說來,咱還欠人家一條人命哪。事已至此,一切隨緣吧。”


    曼妮淚眼婆娑,知道無能為力。去年是辰長父母十周年祭,辰長特意托民宗局吳克用,請色空到家裏做法事。辰長乘機求他推算兩個女兒的命事,誰料這聖師放下雪芙不管,單對菲兒讚不絕口,說是必成正果。此後,色空邀菲兒去法慧寺幾次,不知跟她說些什麽,女兒竟鐵心跟了他去。


    或許如辰長所說,出家對菲兒是好出路,但仍讓曼妮心疼地發緊。


    自從搬出寢室,雨城與雪芙騎單車往返校園與公寓之間,雙宿雙飛的恩愛鴛鴦狀,一時羨煞多少豪傑。


    正值秋夜,明朗的月色灑在雨花牆麵的露台上,雪芙在涼爽的晚風中伸個懶腰:“你上次回家,林會長有什麽事?”


    “老一套,就是學習生活、上進退步等等情況……還有你。”


    “你怎麽說的?”


    “當癩蛤蟆吃到天鵝肉的時候,它做的隻有一件事——讚不絕口唄。”


    “算你知趣。”雪芙得理不饒人地輕蔑了他,又怯生生地問,“他不反對吧?”


    “不反對,讓我多吃點。”雨城做個鬼臉。


    雪芙不無得意地給他舀了一碗冰糖雪梨,然後抬頭望著滿天的繁星:“雨城,你有理想嗎?”


    “有錢。”


    “沒出息。”


    “那你有嗎?”


    “比你有錢。”


    “真有出息!”


    “我是認真的,你正經點,什麽理想?”雪芙從雨城嘴邊奪下一塊梨子。


    “我聽我爸說,他要修齊治平,我想我做不到,隻想做一個有用的人,能做喜歡的事。你呢?”


    “我希望我喜歡的那個人能有所造就,不用太大,關鍵時刻還能為我獻身。”雪芙的目光中充滿憧憬。


    “我都獻過身了。”雨城柔情地摟住她。


    “癩蛤蟆肉一塊,不稀罕!”


    同一片星空下,中和正從寢室飄窗仰望蒼穹,浩瀚的宇宙如史詩般沉靜而遼遠,它的外麵是否有一個與我們同樣壯闊的世界?我們從哪裏來,到哪裏去?又能否探索真理與永恒的奧秘,由此找尋生命和幸福的方向?一切都充滿神秘與離奇。中和的腦海裏此時浮現出一副古怪而落魄的模樣,暗暗責備自己早該去看望那位老教授了。


    老家屬區的石徑小路與林邊小樓依舊,隻是時近深秋,多了幾分涼意。中和敲了房門,沒人應答,返回時經過河床上雜草叢生、早已名不副實的洛水橋。它當年落成時,橋下流水曲折蜿蜒,狀如神女的舞袖。十幾年前,大學校園一度占為工業區,佚名湖水位下降,這裏再不見洛神的蹤跡。


    中和在橋上的幽思,正被柳枝撫弄得搖擺不定,從樹椏的間隙裏,他看見顧教授孤單的身影從遠處而來,斑駁的鬢發被秋色染得愈發濃烈。


    顧教授家因年久而有些黏黑的客廳地板上,整齊地堆放著米麵肉菜和日用品,使中和帶來的一簍橘子相形見絀。


    “來就好,你一個學生,拿什麽東西!”教授感謝地責怨他。


    “有人來過?”


    “建平來了,我剛才就去送他,隻有他經常過來,管管我個糟老頭子。”


    中和幫他把東西歸攏到各屋去,然後坐在一幅豔得媚俗的富貴牡丹畫下的八仙桌前喝茶攀談。


    “顧教授,你這邊沒什麽親人了嗎?”


    “沒啦,我離婚後,孩子很小就跟他媽去了國外,現在恐怕都不知道還有我這麽個爸爸。”教授眼中有一絲傷感,“他現在應該和你一般大了,你找我有事嗎?”


    “上次您說,隻有從能量角度看世界,才能透析宇宙,還能長生不老,我一直沒想明白,想請您詳細說說。”


    “你愛聽這個?”顧端瞪著一雙誇張的眼睛,端茶杯的手在微微抖動,緊張地倒像是他在請教問題。


    “嗯,上次聽了張思維會長的講座,感覺很受啟發,無論哲學還是科學,似乎都有無法突破的障礙,我想您也許有些答案。”


    教授品了口茶,語氣凝重起來:“多少年沒有人再碰觸這扇大門了。年青人,我下麵說的這些話,你要仔細聽,它會顛覆你的一些習慣概念,卻是我們開啟世界的一把鑰匙。”


    中和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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