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流光對著身邊的紫衫點點頭,紫衫意會留在石階下麵。僅餘流光一人緩步走上石階,推開了那扇門。


    門外院子裏點點燭光照進屋內,模模糊糊照見了坐在椅子上的那摸黑色的人影,修長卻蕭條寂寞。那是一種感覺,一種深入人心的感覺。


    “祁哥哥。”餘流光輕輕一聲喚,叫醒了仿若夢中的人。


    雲祁抬起頭,看著門口逆光的身影,不甚清晰卻十分熟悉,張張嘴,感覺喉嚨嘶啞幹澀,卻到底還是出了聲音。


    “流光。”


    仿佛是來自牛皮鼓裏的嘶啞的呼喚,卻熟悉得讓餘流光一個不小心,熱淚盈眶。


    紫衫在外麵等著,看著餘流光進去,關上門,不久裏邊亮起了燈。冬天就快要過去,夜裏卻還是寒的。紫衫看著院子裏那株白梅,有些謝了,有些卻還在花骨朵的樣子,更多的,確實開得燦爛,風過花瓣飄飄灑灑,在這黑夜裏,仿佛是離人互訴衷腸。


    小廝婢女漸漸地都退下了,一天辛苦繁忙在這冬夜裏,打上一桶開水,撒上些梅花花瓣,同住一間屋子的人兒圍坐在床沿,泡泡腳,聊聊天,磕磕瓜子,得了賞賜的還能買些糕點酒水。雖簡樸無華,卻大抵是這深宅大院裏頭,最閑適安穩的時候了。


    紫衫搓搓手,多年修行她並不畏冷,但是寒夜露水重,卻也打濕了衣袖,滲進皮膚,倒也是冷的。青影在少主回來的那一天就被派出去執行任務了,他們七個人,有著各自的故事,卻隻有一個任務就是輔佐少主。可是好比雀鳥一般,雖然是以少主為重。但是難免各自有各自的心思。人都有七情六欲,會愛會恨會感動會厭惡,他們也會有各自的心思,也難免會產生矛盾,但是到底他們是一樣的人,是這世間最為相似也最需要團結在一起的人,每一次出去執行任務都是危險的,尤其是像青影武功高強的,往往接的任務是最重最危險的。所以這麽多日子不見,到底心中還是擔心的。


    他們七個人很少見麵。即使見麵也不過幾個照麵就得各自奔赴各自的目的地。紫衫在裏麵年齡最小,武功最差,任務也最輕。不過是留在這雲家大院照看餘流光,可是她連這麽一件簡單的事情都搞砸了,她心中確實難受。看著少主因此受牢獄之罪,她雖然沒有表現出什麽來,但是心裏還是恨不能扇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紫衫站在門口台階下。思緒越飄越遠,卻見緊閉著的門上影子搖曳了一下,門吱嘎一聲開了。


    餘流光從裏麵走出來,一隻手端著早沒了溫度的小火爐,雖然帶著麵紗,紫衫卻能感覺到她在笑。很輕鬆很自然地笑,就好像把一團亂的麻線打理清楚之後的長舒一口氣的笑。紫衫也忍不住彎了嘴角。


    “紫衫,我們回去吧。吩咐下麵的,明日早晨燉些粥食給祁哥哥送來,今晚就別去打擾他了。”餘流光將小火爐遞給紫衫,一遍吩咐到。


    紫衫接過小火爐,應了下來。吩咐院子裏值日的婢女後,一隻手扶著餘流光的胳膊。一隻手端著小火爐,兩人緩步走出了祁院。


    門內,雲祁看著閉著的門,疲憊憔悴的臉,眼中卻熠熠生輝。


    迷霧終會有散時。


    離開雲城後,悲傷難過卻又靜謐恬靜的生活讓蘇子宜好好地給自己放了個小長假,整日和著蘇桑玩鬧,沒有再去刻意想起和雲祁的一切,也沒有再去劃著思念的線計算著日子和時間,自然睡自然醒,喝茶逛街聊天。雖然那種如鈍刀磨的痛還是會在不禁意見席卷而來把她吞沒,但是到底還是撐過來了。


    日子如掌心的沙子般逝去,也終於在個午後,等來了奔波了六日了易忻睿。


    易忻睿騎著高頭血色大馬,帶著三位侍從,一身白衣,與當初拍賣會初次見到的易忻睿相比成熟穩重了許多,眼中雖然清澈真誠可是蘇子宜知道,哪有沒有自己個兒的心思的人?


    易忻睿直直騎馬到站在路口買糖葫蘆的蘇子宜和蘇桑麵前,飛身下馬。麵上是止不住的倦意,卻笑成花。


    “子宜,我回來了。”


    蘇子宜笑笑,抬手將手中鮮紅欲滴的糖葫蘆送到易忻睿的麵前“就在等你了。歡迎回來!”


    易忻睿接過帶著蘇子宜手指餘溫的糖葫蘆,緊緊握住那根竹簽。陽光照在他的睫毛上,好似鍍上了一層金光。臉上細細絨毛蘇子宜都可以清晰地看見,那散落在他鬥篷帽兜裏的梅花花瓣,殘了三片,剩下兩半和杏黃色的花蕊,周圍點點粉色花瓣上淡黃色花粉,一切的一切在這眼光下都無比清晰地展現在蘇子宜的麵前,美好卻也不美好。


    易忻睿對她是真的很好,真的真的真的很好的那種,身為朋友,易忻睿對她真的是除了仁至義盡再找不出別的形容詞來了。她要混雲家這淌水,他二話不說騎馬隨行,她決議要去青州,離開姚州這傷心地,他也沒有多說,一頭紮進他本該循序漸進的生意中,僅僅用了六天,就搞定了一切,如此倉促對生意的損失無疑是很巨大的。易忻睿卻不管不顧,因為他要陪著蘇子宜早日一起去到青州。這些,蘇子宜都看在眼裏,那種感動和溫暖是非比尋常的,她不是石頭做的,也不是心中有的最重要的男人就忘記了身邊好友的人,易忻睿做的好多好多事情她都好像好好感激他,卻在麵對他笑得無比燦爛的俊朗麵龐時,那些煽情感謝的話老師說不出口,終於化作嘴邊的笑,眼中閃閃的光。


    她希望他懂,她也認為,聰明如易忻睿,一定能夠懂。


    而且她也發誓,此生此世,得此朋友,定不辜負。


    可是相視著笑著的兩個人,心中所想所盼確是隔了一道窄的卻不見底的深淵。這步跨下去,是到彼岸還是墜落懸崖,誰又能夠預料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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