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8-20


    林夏不知道,三年前他是因為林初走了,但是卻是因為她過了三年才回來,他用三年時間,念完了醫學,披了榮光回來,不過是為了兒時的一句童言。


    那時候,她才十歲,他也不過十三歲,什麽都不懂的年紀,卻懂了承諾。


    那是多久以前了,哦,十一年了,都過了這麽久,那為什麽他還記得這麽清楚。


    也是在這秋千旁,也是在這樣冷的夜裏。


    少年遠遠走過去,急切地問:“小夏,怎麽了?”視線落在女孩的傷口上,揪著眉頭像個小老太,“腳怎麽出血了?又和誰打架了?”不過是十多歲的小女孩卻總是三天兩頭弄一身傷,不過弄得她一生傷的對方肯定幾身傷,實在不讓人省心,長得瓷娃娃一般的小丫頭便男孩子還皮,想到這裏,少年便蹙起了媒眉頭。


    女孩臉上無半點悔改之色,大咧咧地皺著秀氣的眉頭,不滿地嘟囔著:“都是我們蕭斌,他居然好意思說他是小區裏最俊的小孩。”想起那蕭斌鼻涕眼淚一通的模樣,女孩就厭惡地蹙眉,最俊?笑話,這世上還有誰比她的奕然哥哥還要俊的,好不自量力,真真找打。越想女孩越是鬱悶,煩著為毛就沒有多揍幾拳,小嘴一堵,將出了一點血,脫了一點皮的腳一蹬,眉毛一挑:“我走不動了。”


    “腳怎麽弄傷的,那蕭斌弄得?”少年詫異,那叫蕭斌的男孩可是見了她就發抖,怎麽有本事將她弄得一身狼狽。


    確實一身狼狽,緋色的公主裙一身髒兮,兩個小辮歪歪扭扭,小腿破皮了,擦血了,臉上還留了幾道‘胡須’。想必是戰況慘烈啊。


    女孩一臉賊西地笑開了:“那蕭斌怎麽會是我的對手,我把他打得滿地找牙,趴在地上一直叫媽媽,可是他媽媽沒叫來他家院子裏養得那條貴賓犬,我躲那狗,從蕭斌家圍牆上跳下來。”長篇大論一氣嗬成,吸了一口氣,下結論:“摔的。不然那個蕭斌還能讓我掛彩。”女孩一邊說一邊搖晃著小腦袋,彎彎的眸子亮晶晶的,一笑,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我腳疼的很,奕然哥哥快點背我。”這會兒又褪去了小魔女的張狂,撒起嬌來也是毫不含糊。


    男孩不由得失笑,蹲下去:“上來。”


    女孩笑彎了眸子,就爬上去,摟著男孩的脖子眉開眼笑,好不歡喜,在男孩的背後搖搖晃晃的。


    男孩是在無奈,女孩這一番折騰光是他聽著就覺得累的慌,怎麽她還有力氣在他背後搖搖晃晃的。這次肯定很慘,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家二公主最怕狗了,這次算是長長教訓。


    女孩在少年的後麵哼哼唧唧的,好不亦樂乎的,摟緊幾分男孩的脖子,說:“我就知道奕然哥哥不會見死不救的。”


    少年隻是寵溺地搖搖頭,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多少次她闖了禍,他出來尋她了,而且每次都躲在這小秋千上,悠哉悠哉地搖秋千,就好似篤定他會來尋他似的,不過男孩回想,確實每一次都來。


    少年無奈,即使對自己,又是對背上調皮的女孩,不由得好奇繼續問:“蕭斌說他是最俊的小孩你就打他,那小夏覺得是誰?”怎生這麽暴戾……這可怎麽好,倒要看看她說誰最俊。


    那女孩明燦燦地一笑,嘴角似乎綻開一朵大大的雛菊,好看極了,毫不扭捏地說:“當然是奕然哥哥了。”


    女孩說著還在少年背後蹭了幾下,男孩腳下一個趔趄,險些和女孩一起摔倒,背後被顛簸了幾下的女孩這下不滿了,嘟著嘴道:“走穩點,別摔著我了。”說得那叫一個理所當然,義正言辭的。


    男孩臉一黑,十分無奈,似乎一點自覺也沒有,居然將她當馬使,少年歎了一口氣:算了,這馬當夜也當了這麽多年了。隻得寵溺地說:“真是長不大。”十歲了,還這樣天真無邪,讓他擔驚受怕的,生怕在外頭又和誰打架了,是傷了自己,還是傷了別人,操不完的心啊。


    背後的女孩卻不以為意,一把拽著少年的脖子,十分無賴地說:“我才要不要長大,長大了奕然哥哥就不會背我了。”女孩望著天上的星星,眼裏的眸光竟是比這夜還有亮上幾分,好看極了,似乎那月兒映出了少女的臉頰,紅彤彤的好看極了。


    少年無奈接受女孩一番義正言辭,配合得不再質疑,免得女孩碎碎念,便話鋒一轉:“以後就算別人說誰最俊,也不要打架,弄得一身傷,回家又要挨罵了。”不過心裏還是暖洋洋的,這丫頭從小就說他是最俊的,長大了看她還說不說。男孩第一次為這一臉麵皮感到無比自豪,臉上被月光照得滿是柔和好看的光。十三歲的少年竟是這般溫柔。


    背上的女孩卻突然黯然傷神,不過說愁眉苦臉更是恰當,一雙月牙彎的眸子半眯著,沒有剛才的雀躍靈動,似乎苦惱,態度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甜膩的童聲似乎才有了十歲女孩的純真可愛:“奕然哥哥,幫我求情了,媽媽最喜歡奕然哥哥,最聽奕然哥哥的話了。”女孩在少年背後肆無忌憚地撒嬌,眉兒彎彎,眼兒彎彎,嘴角上揚,像童話裏走出來的小巫女,可愛又狡邪,明知道起了一肚子的壞心眼,還是讓人忍不住疼愛。


    少年便被這小巫女給蠱惑了,聲音碎在這柔柔地風裏,柔和又溫潤:“好,幫你求情就是了,你不要再動,先讓我看看你的腿,剛才你一直動,好像又出血了。”少年剛要放下女孩,女孩卻勒緊少年的脖子不鬆手:“不用不用,太晚了,趕緊回去,不然爸爸該罵了。”


    少年無奈,背著女孩繼續走著,步子加快了些:“現在知道怕了。”少年腳步頓了頓,看著女孩的腿,聲音輕柔,細語溫言地問著,“腳還疼不疼。”


    女孩立馬癟癟嘴,眼裏晶亮地可以擠出水來,好不可憐的模樣,委屈地說:“可疼可疼了。[.超多好看小說]”突然,女孩收了一時的‘委屈心酸’,秀氣的眉頭一挑,眼眸兒打了個轉,像隻狡黠的小狐狸,湊進男孩說,“奕然哥哥,以後你長大了,你當醫生好不好,那樣我受傷了,就可以不用去醫院了。”女孩這主意打得妙啊,她總是受傷,最討厭醫院,也討厭爸爸板著臉,要是能有個‘私家醫生’好像就能解決了,女孩想入非非了。


    對女孩的突發奇想,少年表示無奈與無語:“傻瓜。”以為他是神仙啊,說當醫生就當醫生。


    “我才不傻,要是你當了醫生多好啊,那我打架的時候就不用害怕把別人打壞了,反正你可以治,我也不擔心我自己哪裏被打壞了,多劃算啊。”背後的女孩興致大發,一一分析要害,十分起勁,兩條狡邪的眉毛因為說話,一挑一動,可愛極了。


    少年腳下趔趄,一臉黑線,真是‘劃算’的算盤打得真響啊,少年沉默,對於某人的異想天開不予理會。


    女孩見男孩不說話了,這下就不樂意了,一臉醬色,賭氣地在男孩背後晃了幾下,嘟著嘴說:“你不喜歡小夏,就喜歡初初,要是她要你當醫生,你一定會立馬答應的。你放我下來,我才不要你背我。”女孩在男孩背上掙紮的越來越厲害,大有一股你不答應我就跳的趨勢。


    這十歲的女孩果然翻臉比翻書還快,不過這女孩而翻臉倒翻得義正言辭,臉上一臉受傷,那是因為想起了她論為最最俊,最最喜歡的哥哥,更喜歡別人,小心髒受傷了,所有肯定要抗議一番,所以在少年背上越搖越起勁。


    少年畢竟也隻有十三歲,本來背起來就費勁,這下背後的人又這樣搖晃,這就搖搖欲墜,腳下不穩了,連忙說:“小夏,你別動,我有沒說不當。”忍一時風平浪靜,先把這小姑奶奶伺候還再說。少年無比鬱悶,他這是攤上了個什麽小魔女啊,真難纏。


    背後的女孩見少年鬆口了,便不再搖晃了,開始軟硬兼施,軟軟地嗓音像糯米酒一般:“好不好嘛?”手拽著少年的脖子,繼續撒嬌:“好不好,好不好?”


    少年被女孩勒著脖子,腳下的路都快看不到了,這這樣下去,兩個人肯定一起與大地來個親密接觸,連忙應道:“好。”搖頭,著實無奈,眼眸中點點寵溺,“拿你沒辦法。”被這小魔女都奴役了十幾年了,還是她姐姐乖巧聽話。想起那個乖順溫柔的女孩,少年心頭就一軟。要是被背後的少女知道這少年正在想著什麽,肯定又要大鬧一番。


    “奕然哥哥真好,最喜歡你了。”女孩抱著男孩的脖子,一口親下去,大大的聲音在這風裏蕩啊蕩,少年頓時啞口無言,選擇無語:這丫頭真是……


    十歲的時候,林夏說她最喜歡他了,現在她二十一歲,十一年了,還是這條路,這座千秋,不過物是,人已非,空留了記憶,一個人在想著。


    程奕然嘴角微微揚起,想著他十三歲時的光景,竟有些如癡如醉了。林夏正好看見程奕然若有所思的眸光,飛去了很遠很遠,不由得叫了一句:“奕然。”


    程奕然這才如夢驚醒,腦中那些碎片砰的一聲裂了,抬眸看著林夏,眼神恍惚,交織著複雜。


    奕然……不再是奕然哥哥,突然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麽時候她不再叫她奕然哥哥了,好像很久很久,是十三歲,還是十四歲的時候,竟記不清了。


    走神的程奕然讓林夏有些無措,不知道說些什麽,隻得客套:“什麽時候回來的?”


    程奕然微微淺笑:“今天剛到。”一下飛機便來找她了,他想第一個看到她,竟看到了這樣一幕。


    林夏問得似乎理所當然,並沒有什麽波瀾:“一回來就來看她嗎?”程奕然的世界很小,總是裝著一個林初,以前林夏總是不願意提及,現在居然也能問得這樣毫無波瀾了,時間真能讓人不再膽怯嗎?也許不能,但是卻讓她更加釋懷了。


    聽得這話,程奕然眼眸漸進涼了,濃密的睫毛打下一層暗影,看不見眼裏的光束,忽明忽暗的臉龐上,嘴角不動聲色地扯開一抹苦笑,他能說他不是來看別人,是你嗎?不,他不能說,在這之前他以為可以,現在沒有勇氣了,所以他說:“沒想到看到了這樣一幕。”


    那狡邪天真的小夏不見了,那溫婉平易的初初也不見了,變得一個奸猾,一個狠辣,其實變得還有他自己,連同那顆糊塗了多年的心。


    林夏輕輕地蕩起秋千,他們一起坐著,像以前很多次一樣,她輕描淡寫地說著:“覺得林初變得你快不認識了嗎?”


    對著秋千的蕩起落下,燈光忽遠忽近,映得林夏的臉忽明忽暗,看不清喜怒與動靜,他怔怔看了許久才說:“我快不認識你了,小夏。”林初是變了,但是林夏又豈不是呢,他麵色一仇恨,他卻繼續靜靜地篤定,“剛才你是故意的,是嗎?”


    二十一年的認識,十八年的相處,他了解她更甚她自己。她的聰明,她的狡邪,她的心思,他無一不知,隻是不願去臆測罷了,現在卻不想自欺欺人了,那一幕,看到了林初的毒辣,又何嚐不是暴露了林夏的狡猾呢。


    “咯――”秋千忽而停頓,林夏叫點地,緩緩轉過頭卻看著程奕然,不避不閃的眸子裏沒有絲毫被拆穿的淩亂,淡然鎮定地絲毫不亂,漫不經心地隻說了一句:“我永遠都瞞不過你。”忽而她笑,“你都知道了嗎?我和林初之間的事。”應該知道吧,你那麽關心林初……隻是她不想提及,就算釋懷了,但是她連多提起林初的名字都覺得心口堵得慌。


    他沉默片刻,還是躲開林夏灼灼視線,說:“爸爸和我說了。”


    “那就不用驚訝我和林初鬧成那樣。”她平平靜靜地說,似乎訴著家常一般。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理所當然,這樣的決然,比之三年,過之而無不及,林夏變得徹底了。突然程奕然覺得心頭慌亂極了,又無措,這樣的林夏讓他始料未及,又毫無辦法,隻得緊緊握著她的肩:“對不起,林夏我回來得太晚了,中央局的事也謝謝你。”


    她無所謂地笑笑:“不用說謝謝,本來就是被我連累的。”


    這笑很荒涼,很無謂,眸光沉沉的,明明幹淨透徹,卻似乎映不出任何倒影,他好像能看見這她的這三年了,會將一個人變成這樣麵目全非,那三年該是多樣的刻骨銘心。可惜,他錯過了,也不能重來,現在的林夏,他再也沒有自信,不能確鑿地說他了解她甚過她自己了。他問,問他自己,也是問她:“怎麽會變成這樣?”


    她怎麽會變成這樣?事情為什麽都變成這樣?


    她隻是冷笑,那目下無塵的眸子裏不掀波瀾:“三年前,我就告訴過你,我和那對父女永遠不可能相安無事的。”


    程奕然的手忽然無力地滑下。心頭針刺一般有細細的縫,微微的疼痛,他嗓音無力,仿若一瞬滄桑了好幾分:“三年前,我不該走。”他在想,如果他不曾走,會不會一切都不一樣了呢?她會不會這樣恨,這樣狠,會不會她還是當初那個秋千上明媚的女孩呢?他走了三年,此後卻要錯失很多很多個三年了,他可以預知的,隻是卻無能無力,隻能由得心髒裏的針刺越來越多,疼痛積累成不再細微,所以他不斷想象,假若他三年前沒有走了,假若他走了但是早點回來……可是假若又有什麽意思呢,不過是自尋煩惱。


    可是還是走了不是嗎……所以還有什麽意義呢?


    十八年幾乎朝夕相待,她也了解他,看得出此時他臉上的自責,痛心,有時候林夏在想,程奕然為什麽給她一種父親的感覺呢,總是充當這樣的為她擔心痛心的角色,可是她不想,她不看他,隻是戲謔一般說:“現在我卻不希望你回來。”


    他苦笑:“三年已經很長了。”誰也不知道,為了早點回來,他如何用三年的時間修完所有醫學課程,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不過他是覺得晚了,慢了。


    “其實回不回來都一樣,也改變不了什麽。”她突然轉過去,揶揄了片刻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你還是不信我是嗎?像三年前一樣。”她一向倔強,這三年雖然忘得差不多了,但是卻還是想知道。


    林夏直直看進了程奕然溫潤的眸子,他如同靜靜流淌的眸子漸進起了波瀾,跳躍的極快,似乎在閃躲,她卻一丁點也不肯錯過,便那樣認真地看著,等著他的答案。


    他心裏砸了一塊很大的石頭,壓著他,似乎很難開口說話,眼瞼微垂,不再與林夏對視,溫和的嗓音蕩在風裏:“都過去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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