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果瞪她一眼,嗔她打趣主子。秋果抿嘴一笑。


    吳太太就是劉雯,嫁的是工部一個主事,名叫吳知行的,於是大家全都稱了她吳太太。五年前她生了長女,乳名叫小暖,便是秋果口中的吳家大小姐。小孩子長得白嫩可愛,正是剛懂事又有些糊塗的年紀,非常喜歡江五這位性子活潑的姨母,總惦記著,還把喜歡的吃食玩物留起來,專等江姨母上門。


    可江五卻對劉雯的婆婆感到頭疼,聞言瞟了秋果一眼,立刻知道她在說笑,便作勢瞪目,“什麽叫‘說不定’想念我?小暖那是鐵定會想我的!”


    接著又歎氣,“可惜她祖母總是板著一張臉,看了叫人慎得慌,一去她家,我就渾身不自在。”


    秋果接著打趣,明知故問,“吳老太太又沒叫您在跟前立規矩,您去了吳家,隻在吳太太院子裏玩,有什麽不自在的。”


    “可總要給老太太請安去的啊,走的時候也要去問候一聲,就這一來一去兩個照麵,什麽好心情也弄沒了。”


    江五想起吳老太太那張肅穆過頭的臉就難受。最可氣的是,老太太對誰都慈眉善目的,唯獨一見到她,立刻要換一副神情,仿佛她是什麽怪物。且她在劉雯屋裏做客,老太太還要時不時打發人去送個東西,或者找由頭傳個話,總要盯著她似的,唯恐她把兒媳婦和孫女帶壞了一樣。


    不就是她年紀大了沒成親嗎?有什麽了不起的!


    主仆幾人說著話,馬車停了,前頭就是內宅月洞門,車夫和跟車的家丁需留在外頭候著。江五帶著丫鬟跳下車,甩手扔給車夫一角銀子,“去街上逛吧,我要晚上才回。”


    仆人們接銀子道謝,笑眯眯掉頭往外走,暗忖著跟小姐出來就是有這個好處,小姐一玩一天,而他們就經常能拿錢出去消遣。


    江五帶了丫鬟,問馨園內宅迎出來的婆子:“皇上在家嗎?”


    婆子道:“皇上在東邊呢。”


    江五便知道皇帝忙著理政,沒空進內宅了,笑一笑,也不用婆子帶路,自己熟門熟路地直往香雪樓走。來這裏的次數多了,隻要商玄宙不在內宅陪妻兒,她簡直就和進自家門一樣隨意,拜訪之前都不用派人來打招呼。


    半路在園子裏卻碰見商瀠。


    “影影,你怎麽在這裏?小心冷風吹著。”江五叫小姑娘的乳名。


    商瀠剛過了九歲生日,形貌尚小,可靜靜站在那裏的樣子卻比江五更像大人。看見江五來家裏做客,她眼裏閃過笑意,帶著身邊一眾丫鬟婆子迎過去,作個福禮,親熱叫了一聲“江姨母”。


    江五眉開眼笑地答應。


    按理,商瀠是公主,當今天子的嫡長女,也是唯一的女兒,身份尊貴無比。而江五的父親江汶還在京兆府的府丞位子上坐著,萬年不動的小官,江五見了商瀠,該行大禮參拜才對。甚至以她的身份,能見到國之公主都是大幸,是該畢生銘記的榮耀。


    然而事實卻是,商瀠從小就叫她姨母,見麵行禮問候,全然沒有一點公主的架子。


    這全是如瑾的教導。


    如瑾從來沒把兒女當皇子皇女養。自然,皇家人該懂的禮節規矩是要告訴孩子的,不然走出去隻會鬧笑話,但私下裏,在親人和朋友跟前,她都要孩子們做尋常孩子該做的事,懂尋常孩子該懂的道理。


    最開始江五也不敢以皇子公主的“姨母”自居,但幾次下來,如瑾總是這樣“不講規矩”,而且商玄宙也不反對,於是她也就放心了,聽見粉嫩可愛的孩子們親親熱熱叫她姨母,她便高高興興地答應。


    “影影今天真漂亮!”江五看著一身杏色鬥篷的商瀠由衷讚歎。


    商瀠形貌大半隨了母親,俏生生的,略偏瘦,平日裏也喜歡穿顏色素淨的衣服,且性子安靜穩重,外祖母秦氏總說她是“另一個小瑾兒”。她皮膚白皙,眉毛像父親那般斜飛入鬢,眼睛卻像母親那般瀲灩瑩潤,看上去有一股英氣,又不失女孩子的柔婉。特別是笑起來時,嘴邊兩個淺淺的酒窩,讓人看了挪不開眼。


    江五一看到小姑娘的笑臉,方才想起吳家老太太的不快就徹底拋到九霄雲外了,不由分說上前抱了商瀠,在她臉上響亮親了一口。


    後頭秋果和夏果對望一眼,雙雙為主子跟閨秀不沾一點兒邊的言行感到無奈。


    商瀠將兩個丫鬟的神情看在眼裏,嘴角笑意更深,絲毫沒有被當作小孩子對待的窘迫,反而大大方方向江五道謝,“謝謝江姨母,不過您今天更美。隻是……您不冷嗎?”


    她打量江五過早換上的翠色春裝。


    也許是沒有成婚的緣故,還沒有被家常瑣碎熬磨性子,江五看上去依舊和幾年前一樣年輕漂亮,若被不知底細的人見了,常會誤以為她是妙齡少女。這大概和她說笑的模樣有關係。


    她說話爽朗,笑容明亮,性子也活潑,不知不覺中會帶著少年人的無畏或執拗,隨著年齡漸長,連當初遇到陌生場合和不投緣的人時保持的沉默和矜持也漸漸褪去了,多是看不順眼便直言,話不投機便走,仿佛不諳世事的孩子。這般,便常讓外人誤會她年紀尚輕。


    尤其今天她竟穿了一身翠色的春衣前來馨園,嘻嘻哈哈的樣子,更像是和商瀠年紀相仿。幸虧商瀠自小體弱,個子不高,一看身量便是孩子,不然和江五站在一起,別人還以為她們是姐妹呢。


    “冷什麽呀!”


    江五為話題轉到新衣上而感到高興,鬆開商瀠,在她麵前伶俐轉了個圈。江畔嫩草色的裙裾鼓蕩飛揚起來,像是掠過林間的漂亮山雀的羽。


    她用下巴指了指太陽,“看,天氣越來越好了,暖和著呢。這時節捂著棉衣隻會一層一層出汗,受那個罪幹嘛,索性換了春衫,又輕快又好看。”


    說完又叮囑商瀠,“不過你可別學我,我自小身體好,冷熱不忌,你可不行。”


    商瀠緊了緊身上的夾裏鬥篷,笑著搖頭,“江姨母放心,我怕冷的。”


    江五便說:“怕冷還站在風口裏。時辰還早,秦夫人怎麽舍得放你出來呢?”


    秦氏對外孫女疼得厲害,因商瀠小時候生過幾場大病,秦氏便尤其著緊她的起居,像冬春交際的時節,太陽不升高高的絕不肯讓她出門。


    商瀠笑道:“外祖母今天心煩呢,一時沒看住,我便隨著姨母偷跑出來了。”


    這回,她口中的姨母是她親姨母,如瑾的小妹妹藍霽。


    江五頓時如臨大敵,“你姨母也在?在哪?”


    藍霽隻比商瀠大兩歲,因胎裏受損,身板也同樣不結實,但卻比商瀠頑皮得多,連江五都頭疼。江五和別的孩子玩是她作弄別人,碰到藍霽,就是她被作弄了。


    且藍霽打小喜歡金銀珠寶等閃亮奪目的東西,漸漸長成,更是在意衣衫打扮,江五每遇見她一次,身上釵環首飾就要少上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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