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懂了。他說這些,隻是讓她放寬心,知道他有周密的布置,並非莽撞衝動行事,自然對別人的窺探也有應對籌謀。


    “那麽,皇上對王爺的行蹤並不知情,對藍家的事……”


    “我能保證自己的行蹤沒有泄露,襄國侯府可保不齊了。那是藍侯爺的事——不過,你家也沒什麽不可告人的啊,藍侯爺赤膽忠心,內宅裏亂一些隻不過博人一笑,你怕什麽。”


    “我府外的侍衛是王爺的。”如瑾無奈。


    長平王不以為意:“父皇以為是你找的。楊三刀是鏢師,請些江湖人來當護衛很正常。”


    怪不得皇帝說什麽“厲害丫頭”,原來果然言有所指。如瑾連忙回想除了這件事,還有無會讓人警覺誤會的,想來想去也沒什麽了,除了長平王的接近,她身上最大的隱秘不過就是這些府外護衛。


    可楊三刀的來曆不會引人聯想麽?結果長平王說,楊三刀不是他的人……


    隻有崔吉才是,而楊三刀真是貨真價實的鏢師,迫於崔吉的手段才對其俯首聽從。虛虛實實,這才最容易讓人相信……如瑾感歎長平王的心思,不由腹誹,這人做起見不得光的事來真有一套。怪不得楊三刀有時怪怪的,不如崔吉好用,原來人家全然不知這些事。


    如瑾漸漸安心。


    安心之餘又暗笑自己過於緊張。這位王爺不是簡單的人,她嫁進來之前就領略過了,不然也不會隱約察覺了他的野心還答應嫁他,她是最怕卷進是非裏的。


    可也許是因為朝夕相處之後,這人的憊懶無恥迷惑效力太大,連她也偶爾迷糊,才屢屢擔心,屢屢驚懼。


    經了這樣一番徹談,如瑾在宮裏生起的驚悸終於散了。


    娘家和王府暫且都是安全的,剩下皇帝對她關注的可能,雖然依舊讓人擔憂,可到底是可以慢慢解決轉圜的事了。在這方麵,如瑾自問還有些計較。


    “王爺,您要謀事,我對那些全然不懂,不過也願意幫一幫您。若有什麽需要我做的,您盡可吩咐。”幫他就是幫自己,如瑾是誠心誠意的請求。


    既然她嫁了一個要往前走的人,他沒有退路,她自然也沒有。


    長平王卻笑:“暫時沒什麽需要你做的。要是非要幫我,就多吃多睡,早點長成大人,好給我開枝散葉傳香火。畢竟,儲君的子嗣也是很重要的。”


    如瑾立時紅臉。


    她發現這人有個本事,就是明明好好說著正經事,他須臾就能引到不正經的話上去,令人防不勝防。


    “王爺若無別事,我先告退了,不打擾王爺看書。”如瑾低了頭起身。


    長平王盯著她窘迫的樣子嗬嗬直笑,如瑾越發不自在,匆匆福個身掉頭就走。長平王也沒攔著,一直目送她出門。


    人走了,水晶簾子晃動不停,長平王瞅著那簾子,嘴角的笑漸漸淡去,起身走到屏風後扳動了機關。沒多久暗格裏閃出人來,長平王說:“這陣子盯著點皇後。”


    繡品鋪子開了起來,如瑾回娘家時順道逛街,去鋪子附近轉了一圈。那條街上大多都是尋常平民,達官顯貴很少過去,街上走得最體統的人也不過是衣衫整潔的商人或舉子,王府的金漆馬車行在那裏頗為惹眼,是以如瑾沒有進店,坐在車裏在門外轉了轉就離開了。


    但也將大致情況看了差不多。因為開張之前有女夥計阮嫂子到處宣揚,開張頭半月買繡品又有零碎東西附贈,所以街坊四鄰不少人都來看熱鬧。前來的姑娘媳婦子一旦進鋪子走上一圈,很快就被新鮮的花樣、鮮亮的繡活吸引,更被能說會道的阮嫂子哄得高興,多多少少都掏了腰包,再搭上附贈的布頭、絲線、頂針一些不值錢卻日常用得著的小東西,客人們大多比較滿意,回頭客很多。如瑾去時已經開張好幾天了,還能看見不斷有人高高興興進店,再高高興興出來。


    吉祥跟著如瑾看了一圈回來,不住誇獎彭進財:“主子真是找對人了,自著手到現在,難為他件件樣樣想得周到,買東西還送小玩意,真不知他怎麽想來!恭喜主子招財進寶,生意興隆。”


    如瑾被她逗得發笑,打趣道:“瞧你這高興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鋪子你是親手開起來的。上次你跟著我也見過彭進財了,今天這麽誇讚他,是不是……”


    存了半句沒說,如瑾故意盯著吉祥看。旁邊來送新花樣的寒芳抿嘴直笑,吉祥登時滿臉通紅,衝寒芳罵:“你鬼鬼祟祟笑什麽!”回頭又來抱怨如瑾,“替主子高興也不行,您嫁了人,把以前的持重都拋在腦後了,隻知道拿我們尋開心。”


    如瑾說:“我可沒拿別人尋開心,是你自己沒口子的稱讚人家,誰聽了不替你多想想。”


    吉祥臉色越來越紅,說了句“奴婢去看看梨子洗好了沒有”,就匆匆出去了。


    寒芳忍不住哈哈的笑,手裏幾個花樣子掉了一地,又匆忙彎腰去撿。如瑾一邊笑一邊尋思,吉祥也是穩重久了的大丫鬟了,以前在老太太跟前當半個家,和滿府裏婆子媳婦們打交道,也會互相開玩笑,倒是沒見過她這麽羞窘的時候,難道真是被自己歪打正著,探出了她的心意……可她跟彭進財才見過一兩麵,還都是陪著自己,也沒有真正和人家打過交道,似乎又不大可能。


    想來想去,如瑾決定多給兩人創造一些見麵的機會,萬一吉祥真是有這意思,那彭進財除了歲數稍大一點,倒是個不錯的人選。她身邊用過的丫鬟,好幾個到了適婚年紀,該是替她們操心良配的時候了。


    彭進財自己定的規矩,鋪子裏每月盤賬都要跟如瑾這個東家詳細交代,開張初始則是每十天盤點回稟一次。隔日就是十天日滿,如瑾就住在娘家沒有回王府,一邊等著彭進財的報賬,一邊也是等著青州來人。


    前陣子永安王出去賑災,如瑾一邊勸著父親派人回青州老家去看看是否受災,一邊也讓崔吉暗中派了人手回去查看詳細,藍澤辦事她不放心。結果青州果然有輕度的災情,但因為地方上事先開渠引水灌溉,又斥資打了許多深井,處置算是得宜,最終收成倒是保住了七八成,這在西北地區已經算是相當好的政績了。


    佟太守作為地方官,因此有幸能在上峰回京述職的時候陪同前來,在朝中露一露臉,匯報賑災的經驗。崔吉派的人往返京城青州不斷傳信,因此如瑾得知佟太守已經到京了,正在郊區驛站休整,次日就要進京入朝。


    如瑾直覺他可能會來找藍澤,就在家裏等著。


    果然,第三天,彭進財進府交賬的時候,佟太守也來拜訪襄國侯,幾乎是前後腳到的。


    因為鋪子已經開了起來,如瑾就將事情和母親說了,在家裏見彭進財也不再遮掩,隻是對藍澤那邊,隻聲稱彭進財是請來打理秦氏陪嫁的,並不曾據實相告,免得這糊塗侯爺又興出什麽出人意料的主意,而且他手頭緊,如瑾怕被他惦記。藍澤對此隻說了句“她那點陪嫁還需要專人打理嗎,而且兩個破莊子都在青州,京裏弄個人是要幹什麽”,秦氏和如瑾都不理會他,他也就丟開手不管了,隻是彭進財每次進府,若是被他看見了就訓上兩句。


    這次也是,彭進財從角門進來,往內院去的時候正好碰見出來等佟太守的藍澤,藍澤板著臉又開始訓人,彭進財低頭聽著也不反駁,直到外頭門上來報佟太守到了,藍澤這才丟開了他過去。


    給彭進財引路的婆子把藍澤罵人的事稟報了,如瑾忙讓丫鬟給彭進財倒茶,笑說:“又讓掌櫃受委屈,我替侯爺給你賠禮。”


    彭進財躬身接了茶盞,鄭重謝過捧茶的丫鬟,才轉頭說:“東家是東家,侯爺是侯爺,東家不用賠禮,小民遇上襄國侯被訓幾句,是侯爺給小民臉麵。”


    身邊幾個丫鬟都被他說得笑起來,如瑾瞄向吉祥,剛才捧茶的就是她,現下她正微紅著臉跟人一起笑,眼睛卻不往彭進財身上看。


    如瑾心裏就明白了七八成。遣退了其他人,隻留了吉祥寒芳,彭進財那裏開始報賬,將這些天賣了多少錢,花用了多少,什麽東西賣的多,回頭客多半是什麽人,接下來打算怎麽經營,都說得細致而幹脆。如瑾點頭,沒接他遞過來的銀子,笑說:“才十天就有十五兩的進項,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若沒有彭掌櫃這樣的本事人,再也別想的。”


    十五兩放在侯府王府連個水花都打不起來,可小本買賣初期能賺這麽多,已經相當不錯了。這是個良好的開端,如瑾很欣慰。


    如瑾讓彭進財將賺來的十五兩銀子拿回去,用在進貨雇人工等花費上,她現在不急著用錢,有了銀子自然是投進生意裏。彭進財也沒有推辭,回手將銀兩收進囊中,回稟說等再看一陣,若是進項穩定下來,打算將繡娘的人手多添一些,好多做自家出產的東西。如瑾答應了。


    彭進財又說有婦道人家主動尋上門來,想把繡活拿到鋪子裏來寄賣,問如瑾收不收。如瑾笑說:“彭掌櫃不用事事報備,像這樣的事情您自己拿主意就是了,收與不收,收什麽樣的,您心裏有決斷便可。”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她已經對這掌櫃放心不少,樂意放權。


    彭進財就說:“那麽我就挑好的收一些,或者低買高賣,或者寄售抽取收益,雖不指望這項賺多少,送上門來的生意也不往外推。”


    如瑾點頭:“掌櫃和我想到一塊去了。”


    又聊了一會鋪子裏的瑣事,看看差不多了,彭進財打算告辭,如瑾卻又讓人給他添了熱茶,客氣地說:“彭掌櫃連日忙活鋪子的事,聽說連家裏都很少回去,真讓我於心不忍。”


    “東家別這麽說,都是我該當做的。”


    “令堂最近可好麽?上次見她,看她身體似乎還硬朗。”


    “很好,老兩口都是一輩子閑不下來的人,做活練出的好身體,現下上了年紀也沒見什麽病痛,他們互相照應著幹活,我在外頭也放心些。妹妹們也常帶孩子回去住,見了外孫子老兩口更高興。”彭進財提起家裏,臉上笑容更深,語氣都是暖洋洋的,還主動說起以後的打算,“不瞞東家說,我在鋪子裏用心做事,也是想著多賺些銀錢,等著手頭寬裕了,買兩個丫頭或婆娘回去照看他們,就不用他們親自做活了,身體再好畢竟是歲數大了,該享享清福才是。”


    如瑾暗自點頭。彭進財家裏母親是先夫亡故後改嫁的,現在的老伴並非彭進財生父,他那兩個妹妹也是繼父的血脈,但是這一家人相處的不錯,如瑾早就打聽過,知道他們都是良善本分的人。眼下見彭進財主動說起以後,遂笑著接口問道:“彭掌櫃沒有娶妻的打算麽,家裏有個主婦,樣樣支撐起來,你在外頭豈不更能放心。令堂年紀大了,想必也願意抱孫子。”


    彭進財倒是沒料到如瑾突然提起這事,雖然東家東家的叫著,可如瑾畢竟是未曾及笄的女孩子,身量樣貌又顯小,突然和他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當麵說起婚事,未免也讓他微有窘迫。


    “東家……這個,這件事我也不是沒考慮過。”彭進財流利的口齒結巴了一下才恢複正常,言道,“可是一來家業未立,二來一時也沒有遇到合適的人,正好又得遇東家厚待,索性就打算過兩年再說,先把家門支撐起來。”


    如瑾笑道:“你想先立業後成家,倒也是個不錯的想法,等著生意做起來,大掌櫃的身份尊貴了,想要找什麽樣的人都容易,的確比現在選擇的餘地大。京裏又是遍地官宦,隻要有本事,和官家結親也不是難事,娶一個知書達理的姑娘進來相夫教子,日後子孫除了經商還能從,考個功名出來可就不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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