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瑾聽見什麽瓜先是著惱,後來,就窘迫了。


    “……王爺真好抱負,竟然要攬過教導女兒孫女的活了,果然與眾不同。”她語帶嘲諷地還擊。


    長平王一愣,繼而恍然,“哦,是我想得不妥當了,這原都是你的分內事。好吧,那我不和你搶當娘當祖母的差事。”話鋒一轉,“不過,若是沒我,你也當不上。”


    如瑾登時臉色漲紅,一挺身就要起來,卻被他牢牢抱住,越發倒得結實了。兩個人在榻上磨嘰了一會,自然又是她吃了虧,最終隻能紅著臉偏過了頭去。


    不過,羞惱歸羞惱,被他緊緊抱著,之前因婢女惹出的火氣和尷尬之情,卻都是消散了。對上長平王促狹的滿含笑意的眼睛,如瑾有些恍惚。


    他,不會是為了開解自己,才打趣胡鬧這半日的吧?


    冬雪在當晚便被送回了藍府。


    是吉祥親自送她回去的,帶了將近半車的東西,都是點心、料子、玩具、擺件等日常用物,到了秦氏跟前回稟說是如瑾給娘家買的年禮,冬雪也是特意回來替主子陪母親過年的。


    秦氏不由納悶,“不是送過年禮了,怎麽還送?”


    “之前那是兩府正常的往來麵子禮,主子說,這次是她自己孝敬太太的,和王府無關。”


    秦氏就埋怨:“什麽她自己和王府無關,她難道不是王府的人嗎?整日往娘家帶東西,太不像話。”


    孫媽媽在旁勸道:“既然都送來了,您就別抱怨姑娘啦,難為她一片孝心,等過了年,再慢慢勸說她注意分寸就是。”


    秦氏歎口氣,為女兒總往娘家送東西這件事沒少擔心,可屢次說不聽,也是頭痛。她自然是知道女兒孝心的,可更擔心因此為女兒招來不好的名聲,王府裏已經有了地位不妥當的正妃,外頭傳得風言風語的,女兒這個側室可不能被人抓了把柄去。


    一心惦記這個,冬雪上前來磕頭問禮的時候,秦氏便沒有注意到她微腫的眼圈和略有異樣的神色。


    是孫媽媽留意到了,趁著出去查看清點禮物的當,就將吉祥拉到一邊,細細問起來,“……這丫頭突然回來,必有緣故,恐怕不隻是為了盡孝吧?你與我仔細說,不許瞞著。”近身的侍婢被遣回娘家,又帶著不太自然的神情,在內宅裏待久了的孫媽媽才不會相信明麵上的理由呢。


    吉祥失笑:“果然什麽都瞞不過您老。倒不是刻意不告訴太太和您,隻是主子慮著快過年了,先將她送回來,想年後再細說的。既然您問,我就如實相告了。”


    便將冬雪的事簡略說了一遍,孫媽媽聽得瞪眼,“她竟然……真是不懂規矩!”


    雖然之前秦氏也說過通房之類的話,但主子安排誰做通房,和誰自告奮勇去折騰可是完全不同的兩回事。想了一想,又道,“她怎地這樣按捺不住?姑娘才嫁過去沒多久,預備著找通房也是以後的事,她急著往前湊什麽。”往內室看了看,又對吉祥道,“放心,不告訴太太是姑娘的一片心,我也不會走漏,過年時會盯著她的,年後再處置。”


    孫媽媽是多年的老人,吉祥得了她的保證便放了心,福身道:“一切有勞媽媽。”


    於是冬雪就在明玉榭住下了,跟著飛雲手底下做事,孫媽媽次日還特意派人去王府送信,說她還算安分,請如瑾莫要惦記,好好過年。


    如瑾自然不會將此放在心上,隻是閑下來時想到兩世兩個生了企圖心的婢女名字裏都有一個“紫”字,一個紫櫻,一個紫雪,是她後來改的冬雪。難道紫與她犯衝?也不知那些看風水合八字的陰陽先生給不給人算這種事,比如不能和名字裏帶什麽字的人打交道。


    一念及此,不由好笑。


    倒是吉祥特意跪在跟前誠懇告了一番罪,說是自己沒帶好下頭的人,請求責罰。


    如瑾道:“她是我調到身邊的,又是我點了進王府的,連我都沒看出來她心大,你又何苦領罪。王爺那日說你,也並非真惱你,你是我的人,難道他還能越過我發落你不成,不過是借著你給那婢子臉色看罷了。”


    “奴婢曉得。王爺待主子一片真心,奴婢們看了都是高興。”


    吉祥見如瑾不在意,總提這種不愉快的事又不好,便將此放下,議論起之前準備出門的衣服,檢查有無不妥,配的首飾合不合適。除夕夜裏要去宮裏赴宴守歲,自然要穿戴整齊才行。


    長平王卻派了人來,叫如瑾去錦繡閣說話。


    一進錦繡閣的內室,如瑾便發現靜悄悄的屋子裏竟然不隻長平王一個,旁邊還垂手肅立著幾個人,三男八女,女子們有看上去十幾歲的,還有二三十的年輕婦人,都是幹淨素淡的穿戴,低眉順眼地站著。


    “你在議事?那我去外頭等。”如瑾認出那男子裏有長平王底下的僚屬,她在這裏時偶爾見過一兩回。


    長平王止住了她,指了指那些女子,道:“給你準備的仆婢,挑幾個吧,其餘的會去祝氏那裏。”


    如瑾愣了一下。


    長平王又道:“這些都是可靠的,隻是你現在身份所限,院子裏人多了不合適,不然都到你那裏也無妨。上次討了六個空缺,這許久沒見你添人,想必沒有合適的?藍府情況我也知道,索性就直接給你一些罷了。你若有別的打算,也可不填滿,先挑一兩個打雜的,日後再說。”


    如瑾感慨。他想的真細心。


    那次宮宴上皇後親口允了六個越製的空缺,張六娘院子裏早就多了六名美貌侍婢,她那裏卻隻有冬雪一個,一是因她不缺人,二來也的確沒太多人可添,就這麽耽擱了。沒料到,冬雪才走,長平王就特意給她找婢女。


    “多謝你。”她認真道謝,接受了他的好意,轉而朝那些女子一一看過去。


    旁邊一個男子就主動開口介紹,說起每個女子的優點來。這個針線好,那個廚藝好,這個力氣大,那個腿腳快,說得很詳細,另外還說明了年齡、家人、祖籍、婚配情況等。如瑾認識那做介紹的男子,有次似乎聽長平王叫他唐允來著,是常來錦繡閣的人之一。


    聽了介紹,將女子們看過一遍,如瑾挑了一個少女和一個年輕婦人,“就她們吧。”


    兩人立時出列磕頭,道謝認主。


    長平王問:“你都不問話,就這麽定了?”


    如瑾笑道:“王爺選的人,性情品格必定妥當。所謂挑,也不過是看誰更合眼緣罷了。”這些女子的確都是看起來不錯的,高矮形貌不同,但都有一雙安靜沉穩的眼睛,讓人一看就放心。有時候如瑾非常相信第一眼的直覺。


    長平王嘴角微翹。朝唐允示意,唐允點點頭,到屏風後將暗門打開了,讓女子們都走了進去。如瑾意外,這些人難道都是暗道裏進來的?那真是親信中的親信。她先前還以為她們就是府裏尋常的婢女呢,怪不得瞧著都麵生。


    那邊長平王解釋:“開春府裏會買一批下人進來,到時她們都會合理進府,那兩個再去你院子伺候。”


    如瑾明白了,現在大家忙著過年,宮裏動向還不明朗,王府添人雖是常事,不過還是等開春之後再添比較不紮眼。


    長平王又召了留下的三個男子到跟前,對如瑾說:“賀蘭你認識,這兩個,關亭是你那裏關亥的哥哥,管著我的侍衛,唐允是打理私產的,我有些私下裏的生意都是他統領。”


    三個人就都躬身行了禮,連時常見麵的賀蘭都不例外。


    如瑾頗意外。仔細打量了關亭一眼,的確是和守著自己院子的內侍領頭關亥麵向肖似,隻是,聽他說話倒沒有陰柔感,關亥是內侍,哥哥關亭不是?更意外的是,長平王突然把他們正式介紹給她做什麽。祝氏那群人已經讓她吃驚了,不過都是女眷,整日內宅相處,跟她說明白也好。但這幾個可是錦繡閣的常客,經常密議一些事情的,她又參與不到那些事裏頭。


    感受到她的疑惑,長平王笑道:“沒別的意思,隻是認識一下。不然,他們連女主人都未正式拜見過,什麽道理。本來還有毛旺,但他最近不在京裏,下次吧。”


    如瑾聽到女主人三個字,不由動容。


    這可都是他的機密。他竟讓心腹僚屬認她為主?這些人和祝氏那群可不同啊。


    “王爺……”她想說什麽,卻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語言。靜了一會,穩定一下情緒,才含笑和賀蘭三人說了幾句話,全了認主的禮。


    長平王就擺手讓他們下去了。暗道的門一關上,他便說:“本來及笄禮之後就該讓他們來,一直在等毛旺湊齊人,可這老小子年底也不見回返,不想等明年了,索性便先讓你見了他們三個。”


    他輕描淡寫的說著,如瑾卻是百感交集。


    “阿宙,謝謝你這樣對我。”


    隻可惜,她現在卻不能幫他什麽,被這些人稱一聲“女主人”,也不過是個空架子。如果能切實給他一些助力,才不負這個名分吧?


    “是不是很感動?”長平王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似的,立時就上前抱了她。


    如瑾額頭貼這他的胸膛,心裏暖暖的,嘴上卻沒吭聲。


    外頭傳來至明的稟報聲:“王爺,主子,王妃派人傳了話,說除夕宮宴她會出席,還叮囑王爺和主子也早些準備,莫忘了進宮的時辰。”


    長平王聽了,說:“知道了。”


    到了年三十這晚,動身去宮裏的時候,張六娘早穿戴得一絲不苟,帶了侍女在舜華院門口等。通向外頭的主路經過這裏,等了沒多久,長平王和如瑾就從裏頭出來了。遠遠看著兩人並肩前行的樣子,一路有說有笑的,張六娘臉上沒什麽表情,隻是靜候。


    待兩人來到跟前,她迎上去朝長平王行了一個禮,並且主動解釋說:“妾身此時還是正妃,除夕宮宴是要緊場合,所以雖一心要閉門養性,妾身也知道必定要隨著王爺走著一遭,才不會給王爺添麻煩。等宴畢回來,妾身自回院子就是。”


    如瑾早在看見張六娘的時候,就落後了長平王半步,免得被人有心挑了禮去。張六娘給長平王行禮,她就在後頭朝張六娘福了一福,如常問好。張六娘微微點頭,請她起來。如果不是有之前禁足和閉門謝客的事,此時大家相處倒是一團和氣,看不出什麽異常。


    長平王說:“宮宴雖要緊,不過若是你不想去,也不必勉強。”


    張六娘頓了頓,肅然斂眉道:“年夜飯兒媳不在公婆跟前盡孝,又非重病不能離榻,這種事莫說發生在天家皇族,就是在小門小戶也是大過錯。妾身不敢因己之過,使人非議王爺。”


    長平王似笑非笑盯她一眼,沒再說什麽,舉步繼續往外走了。


    張六娘在原地隻靜默一瞬,便很快跟在了他的身後,端莊肅穆,步履從容,一派大家氣度。如瑾隨在張六娘身後,倒也並不在意她突然主動出門。除夕宮宴這種場合,她方才說的正是正經道理,若長平王府沒有正妃在席,又沒病沒災的給不出合適理由,在帝後與合宮眾人跟前的確說不過去。何況,還會重重給皇後一個沒臉。所以,她去比不去好多了。


    張六娘穿得是胭脂色裙衫,顏色偏暗一些,顯得很莊重。本來這正符合她的身份和今天的場合,但她在裙衫外又加了一件紫棠色的皮毛鬥篷,就和裏頭的衣服衝了色,且看起來十分老氣,再加頭上式樣顏色都偏古樸的簪釵,若是不看正臉,很容易讓人誤會她是上了年紀的中老年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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