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了一把臉上冷冰冰的水,她掙紮著坐起來,赫然發現旁邊椅上端坐的是她最不想看見的人。


    “藍如瑾!”她直呼其名。


    身穿綾羅的大丫鬟皺眉嗬斥:“姑娘注意自己身份,別亂叫人。”


    “嗬,吉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你現下也擺起譜來了。當年老太太疼愛我的時候,你可敢跟我高聲一句?”


    “你還記得祖母疼愛你的時候?”如瑾眯眼盯著她,“不過區區兩年時光,你就成了這個樣子。私逃,私嫁,忤逆,放火……還有什麽是你不能做不敢做的?你對得起祖母疼你一場麽。”


    “還不是你害的!從一開始就是你居心不良,害我,害我姨娘,若沒有你,我怎麽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藍如琳覺得如瑾坐椅子自己坐地磚非常難堪,一骨碌爬了起來,直挺挺站著衝如瑾冷笑,掰著指頭數:“藍如瑾,你本事。襄國侯府上下五個女孩兒,大姐死了,四姐消失了,我生不如死,六妹也隨著爹娘被逐出藍家,唯有你,唯有你在長平王府錦衣玉食地活著,居高臨下,頤指氣使,連條出路都不給我。現在,這是又把我弄到什麽地方來了?我惹不起你躲了還不行嗎,我離開藍府就是已經認輸,已經放棄了藍家女兒的身份,你還不死心,還要把我捉回來,到底想怎麽樣?”


    “這話該我問你,你想怎麽樣?”


    如瑾寡淡地問她,“你若真想出去海闊天空,臨走放什麽火?你懷著恨意出去,天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現在,你是逃不了的,就算你再逃一千次我也能抓你回來。想要個什麽結果,自己決定吧。”


    藍如琳被如瑾的神色和語氣嚇了一大跳。


    “你……你想怎麽樣?”她茫然四顧,“這是什麽地方……你難道要……要我的命?”


    如瑾隻覺又好氣又好笑,一時間都不知道該怎麽說她。


    藍如琳卻誤會了如瑾的沉默,越發害怕起來。“我們可是親姐妹!你就下得去手?”她環顧四周,發現屋裏隻有吉祥和另一個麵生的小丫鬟,眼睛便往門口瞟,尋思著想跑。


    如瑾道:“你跑不掉。”


    “藍如瑾!你……你今天要是敢動我,日後肯定會走漏風聲的,你以為吉祥對你死心塌地嗎?還有那小丫鬟,除非你把她們都殺了滅口,把捉我來的人也都殺了,那才算你本事,才算你做得嚴密。”


    如瑾微微歎了一口氣。


    同樣是藍家的血脈,從小一個府裏長大的,怎麽差別如此之大。這位庶妹腦子裏都是什麽東西?


    “你心中有惡,所以覺得旁人都要害你。你活得累不累?這時候還想著挑撥我們主仆關係,如琳,既然你自己不想出路,我就替你決定了吧。”如瑾招招手,示意吉祥帶藍如琳下去,“先在廂房裏關一晚,明天早起送回家裏去,告訴侯爺把她遣回青州,跟她姨娘關在一起,多多加派人手,不許跑了一個。”


    “你敢!我不回青州!絕對不回去!你又不是藍家的人了,都出了嫁還管家裏事!”藍如琳叫嚷起來,拋出殺手鐧,“你要敢這麽對我,別怪我把你以前的醜事全都抖落出來,真打量你能一輩子安穩做皇子側妃呢?”


    如瑾隻覺頭疼,真沒見過這麽蠢的人。剛還懷疑人家要殺她,現在又紅口白牙地威脅,若人家真起了殺機,她這是嫌棄自己命太長嗎?


    菱脂從外頭進來回稟:“主子,王爺回來了,剛進府門,約摸著馬上就到咱們院子。”


    今晚長平王出去應酬,晚飯沒在家裏吃,回來得也晚。如瑾吩咐丫鬟將藍如琳送下去,打聽長平王,“吃酒了吧?讓褚姑把醒酒湯熱了端過來。”


    藍如琳這才知道自己原來身在王府,不由再次打量一眼房中布置,果然是從不曾見過的氣派精致,不由又嫉又恨。


    吉祥上前拽她:“姑娘請吧,王府規矩嚴,您且安分一些,不然底下人也隻好得罪您了。”


    藍如琳橫了她一眼,忿忿甩袖:“我自己會走!”青著臉出門去了。


    須臾吉祥回返,說已經將之在廂房安頓好了,由吳竹春看管著。如瑾點了點頭,打聽家裏如何,“太太可受驚了?”


    “沒有,剛才碧桃又托崔領隊送了口信過來,說火勢滅了之後,太太已經安頓睡下了,小小姐也沒有受驚,家裏都好。”


    如瑾略略放心,“幸好府外安著人手,出什麽事都方便補救。明日我要回一趟家,看看母親去。”


    “是,奴婢一會就去準備主子出門的東西。”吉祥答應著,看了看如瑾的臉色,輕聲勸道,“主子,容奴婢說一句僭越的話。三姑娘這樣早晚都是隱患,您隻讓她回青州……”


    “我知道,容我想想吧。”如瑾擺手讓她下去。


    俗話說,自來隻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藍如琳幾年來心思不改,處處找麻煩,且又沒腦子總做些著三不著兩的事情,就算送回青州關起來,難道能保證一輩子不惹事嗎?若為了讓她安分,再派兩個人整日看管著她,然後……她就幽居一隅,再不能過正常人的生活,與行屍走肉再無區別……


    雖然與藍如琳沒什麽太深厚的情誼,甚至屢有不愉快,但畢竟是血親,藍家人口本就不多,同胞幾個姐妹兄弟沒一個成器的,一個個走的走散的散,現在再幽禁一個?這樣做對如瑾來說隻是舉手之勞,可怎麽想,都覺得心裏不痛快。


    於是長平王進門就看見了她眉間的不悅。


    “聽說家裏那邊有點小麻煩?”他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挾裹著深夜寒涼,先除掉大衣服去火籠邊烤了一會才到如瑾跟前,隨手摸了摸她的頭。


    又將梳得好好的頭發揉亂了。


    可這次如瑾沒有惱,反而覺得很溫暖。他把藍府稱作“家裏那邊”,好像真將藍家當了嶽家,又怕她著涼,細心地先把自己捂熱了,這不經意之間的體貼最是動人。


    莫名的她心裏便是一鬆,被藍如琳惹出的不快消減了許多。


    “在外頭吃了多少酒?是不是沒好好吃飯?讓褚姑做了醒酒湯,你不回來,一直留著剛熱上,不過你若是餓就先墊些別的再喝湯。”如瑾索性把弄亂的頭發全打散,隨意披在腦後。反正快要睡覺了,也不必再梳妝。


    長平王笑著摟住她,“怎麽絮叨起來了?”


    簾外腳步聲響,是吉祥端了醒酒湯。長平王讓其進門,這邊卻摟著如瑾不肯鬆手,弄得吉祥紅透了臉,放下湯就匆匆出去了。如瑾嗔道:“像什麽樣子!”


    “閨房之內一味守禮豈不失了情趣?”長平王低頭輕嗅如瑾脖頸間淡淡的香氣,“換了沐浴的香露麽?是桂花的,對不?”


    “嗯。”


    “這味道好。”他的手不由伸進如瑾衣領內,逡巡向下。如瑾呼吸一滯,正要說話,冷不防窗外院子裏響起女子尖聲叫嚷。


    “王爺!王爺!求您救命!姐姐要殺了我呢!”


    是藍如琳。如瑾眉頭一立,這廝,怎地在王府裏還敢這般胡鬧!


    “等我去安頓一下。”她推開長平王站起來,攏了攏頭發打算出去。長平王拉住她,“外頭冷,將她傳進來說話吧。”


    如瑾真不想讓藍如琳在長平王麵前胡說八道,倒不是擔心長平王受挑唆,而是覺得丟臉。自家姐妹沒一個像樣子的,實在臉上無光。長平王卻拽著她到外間坐下,讓人傳藍如琳進門了,一副不在意的樣子。


    藍如琳掀簾子進門,帶了一股冷氣,後頭跟進的吳竹春連忙把門掩好。


    如瑾看了吳竹春一眼,直接問藍如琳,“你找王爺,想求什麽?”


    藍如琳不理她,直奔長平王跪下,含了兩汪淚水在眼睛裏,頗有嬌弱之態:“王爺……求您開恩救救妾身,姐姐她要妾身的命呢……”說著怯怯地看向如瑾,很是懼怕的樣子。


    長平王掃了她一眼,就問如瑾:“這是誰?”


    如瑾才不信他不認識藍如琳呢,不過還是一本正經地回答:“是我家庶妹。”


    “王爺!”藍如琳截斷如瑾的話,兩滴淚水掉了下來,露珠一樣劃過臉龐,“王爺,妾身無意間發現了姐姐的陰私,驚懼不已,無奈之下逃出家去,結果還是被姐姐打暈捉了回來關在下人房裏……求王爺救救妾身吧!”


    吉祥皺眉:“三姑娘顛倒黑白的本事真高。王爺豈是你可以唬弄的?”


    長平王仍舊沒理她,隻是和如瑾說:“這樣的心性,不能留了。”


    “王爺?!”如瑾還未答言,藍如琳嚇了一跳,驚懼看住長平王。她未曾真正和長平王見過麵,這是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從進門的第一刻起她就被長平王俊美的麵目吸引住了,而對方的冷漠態度更讓她心頭亂撞。她不敢相信,長平王會說出這種話。


    不能留了……是要她的命?


    那邊如瑾暗自歎氣,長平王還是這麽殺氣重。“她雖有錯,罪不至死,你先進去休息吧,我來安頓。”


    “藍如瑾,不要你假好心!”藍如琳叫起來,“王爺,王爺您聽妾身說完,姐姐她絕對不像表麵看著那麽幹淨,背地裏她做過許多陰損之事的!王爺,您是被她騙了!”


    長平王眉頭低了一低,張口就要說話。如瑾忙按住他,“阿宙……”


    藍如琳卻錯會了意,不知道如瑾正在救自己的命,還以為長平王有意細問而被如瑾攔了呢。狠狠瞪了如瑾一眼,她膝行爬到長平王腳下,哭得梨花帶雨,“王爺……您且聽妾身一言,妾身……”


    “帶下去,給至明看著。”長平王發話。


    吳竹春很快過來將藍如琳按著拖出了屋子,不知在她後背哪裏拍了一下,藍如琳就隻能張嘴,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一路靜默被拖了出去。如瑾不由捉住長平王的手:“阿宙,你……”


    “放心,畢竟是藍家的家事,我不插手。”長平王笑笑,“不過,你是不是正在犯愁?這等蠢人殺又不是,放又不是,頗不好辦吧?”


    如瑾無奈,“若無法,最後也隻得派人看住她了。幽居禁閉,也隻能算她咎由自取。”畢竟要以藍家和王府的安危為重,不能任著她繼續辦蠢事捅婁子。


    長平王湊過來,狡黠一笑:“我給她安排個好地方。”


    “什麽地方?”


    “來,進屋告訴你。”


    長平王揮手遣退丫鬟們,拽了如瑾回寢房。可一進房,他就將如瑾拉進了拔步床裏。“……醒酒湯還沒喝呢!你不吃飯了麽?”如瑾還沒反應過來,衣服已被除了兩層,隻剩了最裏頭一身中衣。


    “醉臥美人膝,喝什麽醒酒湯。”


    長平王雙手一緊,貼上來,牢牢封住了她的唇。“你……”要出口的話全都化成了一聲嚶嚀。燭影搖紅,這一夜就被他混過去了。


    次日一早,長平王依舊天不亮就去上朝,臨走時安排了人手車馬,將安置藍如琳的事情交給了賀蘭。如瑾起床後一邊吃早飯,一邊聽吳竹春稟告長平王的交待。


    “……所以將人放在那裏最穩妥不過。奴婢私下裏想著,要想改變一個人的言行,先要改變她的心性,在幽靜山寺裏聽暮鼓晨鍾,誦經念佛,秉持戒律,日子久了這人也就變過來了。即便冥頑不靈變不了,那地方門禁極嚴且規矩極大,必定能好好約束住三姑娘。”


    原來是要把藍如琳放到京郊十裏外的一個尼姑庵裏去,就像以前安頓藍如琦的生母董姨娘一樣。隻不過,安頓董姨娘的地方還是普通庵堂,長平王給找的這個地方據說極其嚴格,庵內上上下下修的都是苦禪,且香火不對外開放,遠離紅塵,是最好不過的清修之地。自然,對於藍如琳來說就是最好不過的拘禁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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