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是男是女呢,會長得像誰?


    諸如此類的想法每天縈繞腦海,弄得如瑾有時夜不安寢,要緊緊貼著長平王的胸口,聽著他的心跳聲才能漸漸安眠。


    這份緊張也傳染了長平王。公事之餘,他每日要親自詢問照顧如瑾起居的人好幾遍,問如瑾情況如何,找淩慎之說話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了。


    這天,秦氏為了給女兒緩解情緒,拉著她商量二月二龍抬頭要怎麽過。這個節令本是鄉間農戶喜過的,城裏不怎麽當回事,但秦氏和孫媽媽帶著幾個上年歲的婆子講古,圍坐聊天,隻哄女兒高興。


    如瑾聽著祈雨、支碾子等風俗講究,也覺得有趣,一時聽住了,冷不防卻覺得腹痛起來,肚子裏一陣陣緊縮得疼。


    她愣了一會,疼痛很快過去了。


    到了午後又突然疼了一陣,於是她終於肯定,恐怕是產期要到了。


    擔心忐忑了許久,臨到此時,心裏頭反而鎮定了許多,有一種該來的總會來的平靜。


    她甚至沒有將疼痛說出來,直到兩三日之後,疼痛越來越頻繁密集,被長平王看出了端倪。


    “怎麽了?”彼時是子夜,兩人正相擁而眠,他被她身體的顫動驚醒。


    如瑾額頭微汗,捉了他的手,說,“要生了。”


    長平王立刻緊張坐起,揚聲叫人。


    辰薇院上下頓時驚起。


    府裏一切都是備好的,如瑾聽著外頭人聲,再看長平王凝重的臉色,反而笑著安慰他,“不著急,疼起來還要好久才能生的,你且去外頭眯著,別耽誤早朝。”


    長平王哪裏肯走,找帕子給她擦額角疼出來的汗,一麵催促下頭人快點進來服侍。


    醫婆穩婆們小心翼翼趕過來,覷著長平王的臉色,試探勸他去外麵等著。長平王一個眼風過去,誰也不敢言聲了,循規蹈矩該做什麽做什麽。


    如瑾看著好笑,不疼的時候就跟他說話,雜七雜八地說家常,等秦氏過來了,又跟秦氏要吃的。長平王喂她吃了一碗紅糖雞蛋,見她狀態還好,才略略放了心,在秦氏的勸說下勉強出了內室。


    他一走,屋裏婆子們齊齊鬆了一口氣,這才放開手腳做事。


    可長平王並沒走遠,就在西廳那邊來回踱步,內侍來報上朝的時辰,他將之趕了出去。


    天亮之後宮裏陳嬪派了嬤嬤和太醫過來,又有熙和那邊派來人問候,還有劉家也過來了大伯母李氏,如瑾疼痛暫緩的時候就和這些人說話,間隙還要吃要喝,為生產蓄積體力。長平王在隔間裏遠遠聽見她的聲音,才能安坐一會。


    可到了午間還不見生產動靜,如瑾說話的時候少了,疼得時候多,長平王又緊張起來,幾次要進內室去。


    秦氏隻得幾次把他勸回去,“女人生產都是如此,疼得越密,時辰越近,再等等就好了。瑾兒自己心裏明白著呢,您來了隻讓她分神。”


    長平王倒是顧忌秦氏的麵子,每每依言退回,但也是坐立不安。


    到了晚間如瑾幾次疼得喊出來,他就不停在隔間和廳堂裏來回走動。


    一會說“怎麽還沒動靜”,一會捉過一個醫婆來問端詳,一會又朝裏喊如瑾的名字,倒弄得滿屋子服侍的人手忙腳亂。


    最後還是候在外頭的淩慎之上前進言,將他勸住了。


    長平王就叫了淩慎之一起到西廳裏,從頭到尾仔細問他如瑾最近的身體情況,關心生產會否有危險。


    淩慎之道:“見慣了王爺氣定神閑的模樣,今日也算開眼了。”


    長平王麵無表情瞅了他一眼,也不生氣,隻遙遙望著東間內室的簾子。


    淩慎之見他如此,神色緩了幾分,道:“妹妹她大體不會有事,隻是孕中耗損太過,產後要仔細調養。另外,孩子也要精心照料,頭兩年尤其要著緊些。”


    頓了頓,又道,“若你不介意,我時時給孩子調養著,到三歲之後體格健壯了自可放心。”


    長平王聞言而笑:“你是做舅舅的,給孩子調養身子是分內事,我為何要介意?”


    淩慎之便也笑:“如此,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正是。”隔了一會,在淩慎之以為這個話題已經過去的時候,長平王突然說,“我可不認你這舅兄。”


    淩慎之道:“在下不敢。”


    那邊內室隱隱傳來如瑾壓抑的低呼,登時將兩人話頭打住。


    這次的呼痛卻沒像之前那樣一會便停,反而越來越痛苦,聽得長平王幾步就跨到了內室門口。


    “瑾兒?!”


    門從裏頭被栓住了,秦氏在內勸他別進去。


    長平王推門的手停在半空。


    他自然能輕而易舉打開門,可進去之後隻怕添亂。聽動靜是到了緊要關頭,他忍了忍,最後返身在廳堂裏來回踱步。


    屋裏頭穩婆醫婆們的說話聲清晰可聞,還有如瑾的呼痛,一聲聲提著他的心。


    踱步間隙偶爾偏頭,看見淩慎之遠遠站在西間門口一臉擔憂的樣子,他立住腳,問,“女子生產都是這樣嗎?”


    問得有點傻。


    淩慎之點點頭。


    結果沒過一會,他又問了一次。


    直到許久之後內室裏突然響起一聲嬰兒啼哭,他猛地站住,身子僵硬直直瞅著緊閉的門扇。


    又隔了約摸三盞茶的工夫,裏頭再次傳出啼哭和歡呼。


    已經僵站了許久的長平王才緩緩吐了一口氣。


    往內室門口走的時候他腳步有些虛浮,將手放在門上拍了兩下,裏麵秦氏和他交待,聲音有些不穩,“王爺放心,一兒一女都很好,是姐姐和弟弟。”


    “瑾兒呢,她怎麽樣?”長平王努力從啼哭中分辨如瑾的聲音,卻沒找到。


    “她累極睡著了。”


    “我什麽時候能進去?”


    “等房裏收拾好,現在您還不能來。”


    長平王第一時間關心的是如瑾,秦氏隔門聽著他緊張的問話,心中寬慰極了。看著滿頭大汗昏睡的女兒,不由掉了眼淚。


    如瑾一直睡到次日午後才醒。


    醒來就看見長平王坐在床邊的側影,正拿著折子看。她略動了動身子,感覺渾身發軟。長平王已經察覺,放下東西轉過了頭。


    他眼裏有血絲。


    如瑾朝他虛弱地笑了笑,問:“孩子呢,你看見孩子了嗎?”


    她嗓子啞啞的,長平王拿了備好的溫水喂她,“孩子睡著,有乳母,你別操心了。”


    如瑾讓把孩子抱來。


    她生產時疼得厲害,根本沒精神看孩子什麽模樣。


    很快兩個白胖的乳母就將孩子們抱到了床前。大紅色的繈褓裏,剛出生不久的嬰兒正睡得香甜,鼻子嘴巴都皺在一起,一個稍微胖些,一個瘦瘦小小的。


    長平王指著那個瘦小的說,“這是女兒,看,眉眼很像我。”


    小孩子五官都淡淡的,還沒長開,哪裏看得出像誰,但看見長平王一副喜滋滋的樣子,如瑾隻得笑笑,算是承認他的話。


    兩個孩子都很齊整,並沒有如瑾事先擔心的毛病,除了女孩子身體瘦弱一些,其他都與正常嬰兒無異。而且都很能吃能睡,男孩兒的哭聲尤其響亮,夜裏餓了哭起來,聲音能傳到院子外頭去。


    本來在正屋西邊的暖閣收拾了床鋪,乳母帶著孩子們打算睡在那裏的,但如瑾想把孩子養在跟前,就讓人把嬰兒小床移到了自己床邊。


    小小花梨床都是早就打好的,又精致又漂亮,兩個孩子並排躺在裏頭,怎麽看怎麽喜人。如瑾坐月子,睡醒了張開眼睛就能看見孩子,算是真正明白了母親那句話,“再疼,看見孩子也值了”。


    如瑾自己奶水不多,而且她孕中一直用藥,也不敢貿然給孩子哺乳,孩子們便都吃乳母的奶。如瑾讓乳母們輪番睡在屏風外的暖榻上,方便夜裏照顧孩子。她坐月子,長平王也不能在跟前,便把長平王趕去了錦繡閣。


    長平王半開玩笑地抱怨,“怎麽我倒成了外人!”


    孩子洗三這天,上門送禮的人絡繹不絕,門房上忙得不可開交。但王府並沒有大擺宴席,隻將跟前的親戚請來吃了頓酒。所謂跟前的親戚,也就是如瑾這邊的劉家和長平王那邊的熙和等人。


    儀式人不多,但歡聲笑語很熱鬧,胡嬤嬤主持招待了女客,外頭是賀蘭伺候著藍澤、劉衡海以及公主府的子弟吃酒。


    長平王給孩子起了名,女兒叫做“瀠”,男孩名“峮”。


    賓客們自然都稱讚名字起得好。


    晚上私下相處的時候,孩子都睡了,長平王坐在床邊看著他們,問如瑾,“名字可行?”


    如瑾笑道:“行不行的,你都說出去了,難道我還能強硬改過來?”


    “這是不滿意?”


    “不敢。”


    長平王上去嗬癢,將如瑾嗬得討饒,笑軟在枕頭上直不起腰來。長平王順勢就除了外衣滾到**一並躺了。


    如瑾依偎在他懷裏,看見一雙兒女在旁邊睡得香甜,心中隻覺得圓滿。


    “阿宙。”她輕聲叫枕邊人的名字。


    “嗯?”他的回應也是輕輕的,帶著慵懶和滿足。


    “阿宙,今天我很高興……不,不隻今天,一直以來我都很高興。我從來沒奢望過這樣的日子,不是不敢,是連念頭都沒起過——我不覺得世上有女子可以如此。”


    長平王攬著她,輕輕拍打她的肩頭。


    如瑾微微仰起頭,看進他的眼睛。


    平日裏他對著旁人的時候,眸子經常是幽深的,深不見底,越看越讓人膽怯。可現在,這雙眼睛卻像是春天最清澈的溪水,又暖又幹淨,清清楚楚倒影著如瑾的影子。


    如瑾像在照鏡子,不由抿起唇角笑了。


    他的吻就落下來,由淺至深,纏綿,甜軟。


    寂靜的房間裏漸漸響起急促呼吸,最終如瑾紅著臉推開他,將頭埋在他胸口。


    小**睡著的嬰孩在夢中哼唧兩聲,長平王探頭看看,伸臂給他們掖了掖被角。如瑾問:“是不是兒子?”


    “嗯,你怎麽知道?”


    “他睡覺不老實。”


    長平王饒有興味地盯著孩子的臉,“是嗎?女兒很老實?”


    “是,兒子愛哭,女兒很乖,餓了也隻哼兩聲,吃上奶水就安靜了。”


    “那女兒是隨我了,母妃說我小時候便是安靜過分。”


    如瑾失笑,“難不成兒子隨我?”


    “難道不是?”長平王支起腦袋,“你小時候什麽樣子,說來聽聽。”


    外頭響起一更鼓,時辰還早得很,如瑾問他,“今晚沒有公事要做嗎?”


    “今天休息。”


    長平王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如瑾知道他整日忙累,巴不得他能歇息一晚,便踏踏實實躺下來跟他閑聊。熟睡中的兒子不知是不是在做夢,時而嗚嗚兩聲,或者嘴巴吐個泡泡,兩個當爹娘的就停下來瞅著他笑。旁邊小女兒倒是安靜得很,一動不動隻管酣睡。


    “你起的名字很好。”如瑾望著兒女,輕聲提起之前的話題,“峮者,山之連也。瀠者,水相環也。兒子恐怕是個好動的性子,長大之後不管是否為儲,都要有山一般的胸懷,這名字恰好是個鞭策。等他到了年紀,再予他一個相襯的表字吧。而女兒,我性子剛強有餘柔婉不足,倒希望她莫要隨我,這名字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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