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峰心想:“這兩人說起話來,聲音都十分激憤,誰也不像說謊的樣子,倒真是讓人難以分辨。”


    江夫人頓了頓,放緩了聲音道:“二十二年前,我住在天山的碧雲宮裏,那時的宮主是我師父玉仙子,我師父共收了三個徒弟,一個大師姐,林馨蘭是我二師姐,在三個徒兒中,我大師姐的武功最好,但生性最軟弱,林馨蘭最有心計,而師父因偏愛於我,想把宮主之位傳給我,林馨蘭得悉師父的用意後,很是生氣,想盡法子討好師父,私下裏與我明爭暗鬥。我不願意因宮主之位而傷了師姐妹之間的和氣,於是我主動向師父提出我不想當這個宮主,然後就下山遊玩去了。在江南的時候,我碰到了江檀,也是前世注定的緣份,我們一見鍾情,江檀有一個結義兄弟叫柳承誌……”江夫人看了一眼蕭峰道:“就是長得有點兒像柳公子的,我初見柳公子時,真疑心他們是倆父子,但據我所知,柳承誌直至到死,也沒有娶妻生子,他愛的是林馨蘭,林馨蘭卻從來連正眼也沒看過他。但說實話,柳公子長相英俊,並不比當年的江檀差多少,雖然眉目有些像柳承誌,但實是比柳承誌好看多了。”


    蕭峰心裏一動,問道:“柳承誌是如何死的?”


    江夫人道:“你且聽我從頭講來,我遇到江檀之後,我們決定共結連理,他無父無母,婚姻之事自是他自己說了算,但我自小被師父養大,婚姻大事,自然要經過她老人家同意,於是我就帶了江檀回碧雲宮,柳承誌當時與江檀形影不離,於是他也跟著上碧雲宮,說要喝我們的喜酒。回到宮裏以後,師父因早年情場失意,對男人沒有好感,所以沒有立即同意我們的婚事,說要考察江檀一年,看他是否對我是真心。誰知林馨蘭也一眼愛上了江檀,而柳承誌卻是一眼愛上林馨蘭。那一年,林馨蘭想盡辦法接近江檀,江檀是那種心地很好的人,不想去傷害一個少女敏感的心,所以他對林馨蘭的情意隻是裝作沒看見,從來沒有明白地和她說過他並不喜歡她。也許正是因為江檀含糊的態度,讓林馨蘭產生了幻想。直到一年後,師父終於同意我們結婚,林馨蘭很傷心,那天晚上喝得大醉,我為了不再刺激她,和江檀商量後,決定下山把婚事辦了,從此隱居不再理江湖之事。第二天我給師你留了信,與江檀和柳承誌悄悄離開了碧雲宮,柳承誌家乃江南富豪,在各地都有分店……”


    蕭峰心裏又是一動,暗道:“這和四弟的家境倒甚是相像。”


    隻聽得江夫人繼續道:“在柳承誌的安排下,我們去了徽州,在那兒按普通老百姓的風俗,熱熱鬧鬧地把婚事辦了。然後我們就離開了徽州,到安徽的一個小村子隱居起來。兩年後,我生了一個女兒,生活得很平靜,也很美滿。在隱居的那些日子裏,柳承誌常來探我們,我們見他總是孤身一人,於是勸他快些成親,我們兩家好做兒女親家,他卻總是搖頭不語,我們知道他心裏還是愛著林馨蘭,放不下她。我和江檀都很滿足於這種生活,隻願可以如此長相廝守一生。不想有一天晚上,林馨蘭帶著碧雲宮的四大護法突然出現在我們眼前,我早已預料到她未必會就此善休,所以當初與江檀選擇隱居地點時,特意選了極為偏僻的小村子,碧雲宮眼線四處都有,但我出身於碧雲宮,自然知道如何避過宮裏的眼線。所以我絕沒有想到林馨蘭可以那麽快就找到我們。當時我懷了春藍已有六個月,我見她能調動四大護法,知道她已做了碧雲宮主,師父已經仙逝了。她見我身邊有一個小女兒,肚子裏又懷了一個,隻是連連冷笑,什麽也不說,隻是直截了當地問江檀跟不跟她走,江檀一口回絕了她,並且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他從來沒有喜歡過她,從前隻是因不忍傷她的心,才沒有說。林馨蘭聽後,大笑了一陣,說江檀害了她一生,發誓要將我們全家斬盡殺絕。我知道她的脾氣,她是那種得不到就要徹底毀掉的人。然後大家就動起了手,四大護法的劍陣乃祖師爺所創,經過一百多年的不斷改進,已完美無瑕,再高的高手也難以尋得它的破綻,江檀武功雖高,但也被纏得無法分身。林馨蘭與我過招,本來我們武功相差不遠,但當時我身懷六甲,還要分身照顧我的小女兒,再不是她的對手,她恨我之極,必要殺我而後快,我奮力抵擋了一回,終於不是她的對手,暈倒在地,正在她要殺我之際,我的大師姐突然出現,把我救走。等我醒來的時候,大師姐告訴我,林馨蘭能找到我們的住所,是柳承誌告訴她的,但柳承誌後來也趕了過來,見江檀被圍,怒責林馨蘭不守信義,隻說來探探師妹,卻原來是尋仇。林馨蘭隻是冷笑,沒有理會他。他於是想衝入劍陣,助江檀一臂之力,卻不想被林馨蘭攔住,他的武功比林馨蘭差得太遠,很快就落於下風,但他卻不停地怒罵林馨蘭,林馨蘭惱羞成怒,竟下毒手將他殺了。那時隻剩了江檀一人孤身作戰,林馨蘭再次問他肯不肯跟她回碧雲宮,江檀是一個很硬氣的人,見林馨蘭見殺了他的兄弟,隻有更恨她入骨,哪裏還會屈服?最後……最後被林馨蘭一劍穿心……”她說到此處,涕淚交流,緊咬著嘴唇,半晌不作聲。


    蕭峰亦無語,想起自己的愛人慘死,這種痛苦他有最深刻的體會。


    江夫人擦擦眼淚,繼續道:“這些都是四大護法之中的琴劍後來和我大師姐講的,我大師姐救了我,將我安置在一個穩妥的地方後,再返回我原來住的地方時,林馨蘭與四大護法已經走了,地上隻有幾灘血漬,連江檀和柳承誌的……的屍首都不見了,我的小女兒也失去了蹤影,後來大師姐悄悄找到四大護法之一的琴劍,從她口中才得知事情的經過,她說江檀與柳承誌已被林馨蘭帶回碧雲宮安葬,我的女兒也被……被林馨蘭殺了……”她再次因淚水橫流而停下。


    蕭峰對柳如浪和林煙碧的身份一直有些疑惑,此時先是聽得柳承誌沒有娶妻生子就死了,江夫人當年的女兒也被林馨蘭所殺,那這兩人看來都和當年的恩怨沒有任何關係。


    江夫人的淚水打濕了她胸前的衣襟,她強忍悲傷,接著道:“我大師姐生性是極軟弱的,所以當年她的武功最好,但師父卻從不考慮將宮主之位傳給她,她救了我之後,將我帶到一個更加偏僻的地方,陪著我度過那段最傷心的日子,我本想一死了之,但想起肚子裏的孩子,這是江檀留在世上唯一一點的血脈,我不能連這一點血脈都不給他保住。後來我就生下了春藍,看著這個無助的小生命,我更加不敢尋死了。我知道今生今世我都無法報得了仇,若要將兒子養大成人,為江家延續香火,我必須學會將仇恨深埋,忘記過去……”她拳頭緊握,咬著牙說出後麵的幾句話來,仿佛正在用力將仇恨咽吞,“所以當我大師姐要我發誓今生今世不再用劍,不再向林馨蘭尋仇,隻做一個普普通通的農婦時,我沒有選擇,為了春藍,我沒有勇氣去死,唯有發了誓。她一直陪伴我們母子直到春藍兩歲,後來她忽然失了蹤影,沒再來過。我害怕是林馨蘭害了大師姐,然後再來害我們母子,於是連夜躲了起來,一路喬裝改扮,幾經輾轉,來到信陽城的這個小村子,扮作一個老婦,一住就是十六年,這十六年裏,我每日都十分謹慎,生怕被碧雲宮的眼線發現,但終於還是躲不過林馨蘭的追查,三個月前的那天晚上,若不是你仗義相助,我們母子早被她殺了。”


    蕭峰聽她眼淚紛飛地敘述完畢,心裏實是憤怒之極,一拳擊在桌子上,那桌子被擊得搖晃了幾下,總算他知道自己拳下之力,已多次擊穿擊爛了許多人家的桌子,這回下手控製了力度,他沉聲道:“太可恨了!世上竟在這麽狠毒的女人!”


    江夫人擦幹眼角的淚,道:“蕭大俠疾惡如仇,我在最危急的關頭,能遇上你,真是上天開眼了。林馨蘭昨晚編造故事,目的就是為了讓你覺得我罪有應得,從此不再插手這件事,好讓她痛痛快快地報了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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