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08-30
龍天翔回到家，見母親在看電視，小婕不在，小弟也不在，心裏踏實了。
“媽，今晚你沒去打麻將啊？”
“有電視看不寂寞了，鐵皮幫忙搞來的這台電視機，我想買條煙謝他，他硬不要。”
“昨天晚上你怎麽不告訴我，我剛才還在鐵皮家裏吃飯。”
“啊呀——！你在鐵皮家裏吃飯怎麽不事先告訴我一聲，我今天買了兩隻梭子蟹等你來吃的，蠻好帶到鐵皮家當下酒菜的，天這麽熱，不吃要壞掉的。”
“等小弟回來給他吃吧。”
“這個小畜生，下午被我罵了一頓，晚飯也不回來吃了，不回來也好，家裏太平。”
“媽，有空房子借嗎？”
“沒有，誰家有空餘的房子，家家都在打地鋪。”
“媽，今晚小婕還會來嗎？”
“管她來不來，你先在小床上睡，這個小婕一點家教都沒有，當年，小春已經跟你定了親，也沒有在我家過夜的，現在的女孩子實在不像話。”
“算了，別說了，我打算在單位裏過夜，而且有空調，你把我洗換的衣服先拿出來吧。”
“早飯在哪裏吃？”
“附近有飲食店。”
“阿龍，雖然拆遷時你的戶口不在裏麵，但是，隻要我還活著一天，這個家還是你的家，你沒必要讓著小婕，她還不是我們龍家的人，就算是龍家的人了，也不可以獨霸一房。”
“算了算了，媽，你就少說兩句吧，等我辦好了簽證，我。”後麵的話，龍天翔不知道該怎麽說，說重了傷了母親的心，說輕了等於不說，所以，幹脆不說了。
“阿龍啊！媽知道你心裏不好受，當初去插隊落戶是響應國家號召，如今，回到了上海，連個安身的地方都沒有，要是還在老房子住，你現在有錢了，可以翻造。（.好看的小說）”
“是啊，有錢買不到房子，有錢租不到房子，拆遷了，住公房了，翻造也翻不成了，早知道這樣，還是不回來的好。”
“還有，大寶嘴上不說，心裏也在想，你回來了，會不會跟他搶房子住。”
“笑話，我想都沒有想過要跟他搶房子，你也不要瞎猜了。”
“你看，還有天聰在外地，上次他回家，我就勸他在外地成家算了，回到上海，我哪有房子給他住。隔壁的阿四頭弟兄兩個，為了搶結婚房子打破了頭，還上到了法院。”
龍母在痛訴家史，龍天翔在心裏盤算，自己是借調的，戶口還沒有回到上海，計劃用品都沒份，就連吃的米也是托熟人去農村買來的，其它的生活食品都是在擠占母親和小弟的份額，所以，受點氣也是應該的，誰叫自己寄人籬下的。
龍母的痛訴家史還在繼續。
“阿龍啊，你爸一走，把什麽事都壓在我的肩頭，你還不知道吧，你二姐想頂替你父親回上海沒辦成，把這口惡氣出在我的頭上，說是我不讓她頂替的。”
“什麽？二姐也想回上海？有這個政策？”
“就因為有這個政策，才鬧的有新疆支邊的家庭兄弟姊妹間你死我活，當初，我是不同意你二姐去新疆的，是她自己偷了戶口簿去報名的，現在又吵著要回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當初，你二姐還想讓你也去新疆，還好沒有去。”
龍天翔多年在外，家裏的事情不是很清楚，曾經的孝子無法在父母的跟前盡孝，如今，盡管聽到的都是辛酸的往事和當下的難事，為了寬母親的心，還是靜靜地聽著母親的嘮叨和囉嗦，還是想方設法為母親減去心頭的不解和鬱悶，還是千方百計為母親設身處地考慮和打算著將來。
“媽，你再熬幾年吧，等我去了美國，你就跟我住。”
“去美國？我能去嗎？”
“可以的，作為直係親屬探親。”
“媽相信你的話，到時再說吧。”
夜已很深，大寶上廁所見母親房裏的燈還亮著，還有輕輕的談話聲，便推開門伸進半個腦袋，見小弟不在，猜想今龍天翔不會再露宿街頭了，原本想說的話也封了口，腦袋一縮，重新回了自己的房間。
龍天翔連打了幾個哈欠，倒杯涼水吞了兩粒速效傷風膠囊，再用冷水衝了下身，又連打了幾個噴嚏，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進了臥室倒床就睡。耳邊傳來廚房間加煮剩菜的起鍋聲響，以及吸入鼻孔的一縷縷蔥香夾雜著海鮮味的飄香，龍天翔滿意的舒服的甜甜的進入夢鄉。
那一夜，很久沒發生的夢魘又一次附到了龍天翔身上，夢見一個竊賊進了房間，自己想伸手開燈，燈就是不亮，賊來到床邊，自己拚命地叫，但是，賊不理會自己，非但不理會，還騎壓在自己身上，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感覺肚子被壓扁了，氣透不過來了，就要憋死了。於是，在恐懼中拚命呼喊拚命掙紮，在生死邊緣無助遊走。
“阿龍啊——！快醒醒！”龍母在拚命叫喊。
龍天翔在喊聲中掙紮著醒來，眼前一片漆黑，渾身大汗淋漓，心髒在狂跳，像要從胸腔裏蹦出來一樣。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沒有死，還活著，急忙打開電燈，讓光亮趨趕黑暗，讓光亮驅逐恐懼，讓光亮喚醒自己的靈魂，讓光亮慰藉衰竭的心靈。
“阿龍啊——！你這怪叫的毛病怎麽還沒有好啊？！”
“不知道，有時候叫，有時候不叫。”龍天翔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快睡吧，媽坐在你床邊，別怕。”
夢魘是可怕的恐怖的，前些年，一晚上會反複好幾次，嚇醒後不敢再睡，意識已經模糊，精力已經耗盡，整個人已經癱軟虛脫。於是，又會再一次跌入夢魘的深淵。所以，每晚臨睡前，龍天翔都會憂心重重，擔驚受怕，心裏在默默地祈禱，但願今晚不要發生夢魘。可是，越是擔心，夢魘越是來的準時，來的及時，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過。
那晚，龍天翔接連做了好幾個噩夢和怪夢，其中一個竟然是原子彈爆炸，隻見一團紅光在天邊升起，然後，一團火球將他籠罩。龍天翔逃啊奔啊，奔啊逃啊，逃到一條小河邊，急忙縱身一跳。可是，河水越來越燙，越來越少，身邊的魚蝦都在翻滾掙紮。龍天翔知道死期已到，幹脆仰麵躺著一動不動，感覺身體開始慢慢溶化，皮膚不見了，肌肉也不見了，奇怪，腦袋怎麽沒有溶化呢？怎麽還有思維呢？是自己還沒死哪？還是死了的人在靈魂不散？龍天翔在夢裏還在發揮著豐富的想象力。
“阿龍，該起床了，時間不早了。”
龍天翔被母親的催床聲驚醒，原來自己還活著，沒死，沒被原子彈炸死，撿回了一條命，然而，心髒還在撲嗵撲嗵亂跳。
吃早飯時，龍母問龍天翔後半夜睡的好不好，龍天翔將夢見原子彈爆炸的事情一說，龍母高興的閉不攏嘴，連說是好夢，說夢見失火是財運來了，如果是夢見天火燒，那就是要發大財了，做什麽發什麽，不做也發，就是不能夢到下雨發大水，那就會做什麽敗什麽，而且要敗的傾家蕩產。
“媽，”龍天翔聽母親如此解夢來了興趣，“我還夢見自己飛起來了，這是什麽道理？”
“好啊好啊！阿龍，這個夢好，說明你要飛黃騰達了，可是，。”龍母突然停了下來，有點想說又不想說的樣子。
“媽，你怎麽不說了？”龍天翔神情專注地望著母親。
“阿龍，不知道為什麽，近半個月來，媽一直夢到你父親，媽在想，是不是你父親想叫我去陪陪他。”
龍天翔聽了心猛一下抽緊，這可不是好夢，人說經常夢見死人，身體裏的陽氣會越來越少，陰氣越來越重，離死期也越來越近了。
“媽，你不要胡思亂想，可能是爸爸的骨灰盒還沒有入土陰魂不散吧，最好能早一點入土為安。”
“是啊！這件事，大寶拖著至今不去辦，他是長子，否則，我早叫你去辦了。”
“媽，我現在回來了，家裏的事情我也可以幫你操操心了，這件事我來跟大寶說，最好能在今年的冬至安排入土。”
“這樣最好，你們哥倆商量一下，免得你父親老在夢裏找我。”
“媽，今晚我在公司的辦公室裏過夜，星期天我再回來，有什麽事，我會讓鐵皮轉告你的。”
離開家乘車半小時後，龍天翔站立在擁擠的輪渡上看著周圍一張張神情木然的麵孔以及船尾翻騰的浪花心潮起伏，離家十幾年，好不容易回到上海，卻不能每天回家。黃浦江啊！我的母親河，是你的乳汁將我哺育，昔日的遊子重回你的懷抱，您卻無法敞開胸膛擁抱我，接納我，我的母親河，您的兒子和你一樣在淚流成河您知道嗎？
（待續）
龍天翔回到家，見母親在看電視，小婕不在，小弟也不在，心裏踏實了。
“媽，今晚你沒去打麻將啊？”
“有電視看不寂寞了，鐵皮幫忙搞來的這台電視機，我想買條煙謝他，他硬不要。”
“昨天晚上你怎麽不告訴我，我剛才還在鐵皮家裏吃飯。”
“啊呀——！你在鐵皮家裏吃飯怎麽不事先告訴我一聲，我今天買了兩隻梭子蟹等你來吃的，蠻好帶到鐵皮家當下酒菜的，天這麽熱，不吃要壞掉的。”
“等小弟回來給他吃吧。”
“這個小畜生，下午被我罵了一頓，晚飯也不回來吃了，不回來也好，家裏太平。”
“媽，有空房子借嗎？”
“沒有，誰家有空餘的房子，家家都在打地鋪。”
“媽，今晚小婕還會來嗎？”
“管她來不來，你先在小床上睡，這個小婕一點家教都沒有，當年，小春已經跟你定了親，也沒有在我家過夜的，現在的女孩子實在不像話。”
“算了，別說了，我打算在單位裏過夜，而且有空調，你把我洗換的衣服先拿出來吧。”
“早飯在哪裏吃？”
“附近有飲食店。”
“阿龍，雖然拆遷時你的戶口不在裏麵，但是，隻要我還活著一天，這個家還是你的家，你沒必要讓著小婕，她還不是我們龍家的人，就算是龍家的人了，也不可以獨霸一房。”
“算了算了，媽，你就少說兩句吧，等我辦好了簽證，我。”後麵的話，龍天翔不知道該怎麽說，說重了傷了母親的心，說輕了等於不說，所以，幹脆不說了。
“阿龍啊！媽知道你心裏不好受，當初去插隊落戶是響應國家號召，如今，回到了上海，連個安身的地方都沒有，要是還在老房子住，你現在有錢了，可以翻造。（.好看的小說）”
“是啊，有錢買不到房子，有錢租不到房子，拆遷了，住公房了，翻造也翻不成了，早知道這樣，還是不回來的好。”
“還有，大寶嘴上不說，心裏也在想，你回來了，會不會跟他搶房子住。”
“笑話，我想都沒有想過要跟他搶房子，你也不要瞎猜了。”
“你看，還有天聰在外地，上次他回家，我就勸他在外地成家算了，回到上海，我哪有房子給他住。隔壁的阿四頭弟兄兩個，為了搶結婚房子打破了頭，還上到了法院。”
龍母在痛訴家史，龍天翔在心裏盤算，自己是借調的，戶口還沒有回到上海，計劃用品都沒份，就連吃的米也是托熟人去農村買來的，其它的生活食品都是在擠占母親和小弟的份額，所以，受點氣也是應該的，誰叫自己寄人籬下的。
龍母的痛訴家史還在繼續。
“阿龍啊，你爸一走，把什麽事都壓在我的肩頭，你還不知道吧，你二姐想頂替你父親回上海沒辦成，把這口惡氣出在我的頭上，說是我不讓她頂替的。”
“什麽？二姐也想回上海？有這個政策？”
“就因為有這個政策，才鬧的有新疆支邊的家庭兄弟姊妹間你死我活，當初，我是不同意你二姐去新疆的，是她自己偷了戶口簿去報名的，現在又吵著要回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當初，你二姐還想讓你也去新疆，還好沒有去。”
龍天翔多年在外，家裏的事情不是很清楚，曾經的孝子無法在父母的跟前盡孝，如今，盡管聽到的都是辛酸的往事和當下的難事，為了寬母親的心，還是靜靜地聽著母親的嘮叨和囉嗦，還是想方設法為母親減去心頭的不解和鬱悶，還是千方百計為母親設身處地考慮和打算著將來。
“媽，你再熬幾年吧，等我去了美國，你就跟我住。”
“去美國？我能去嗎？”
“可以的，作為直係親屬探親。”
“媽相信你的話，到時再說吧。”
夜已很深，大寶上廁所見母親房裏的燈還亮著，還有輕輕的談話聲，便推開門伸進半個腦袋，見小弟不在，猜想今龍天翔不會再露宿街頭了，原本想說的話也封了口，腦袋一縮，重新回了自己的房間。
龍天翔連打了幾個哈欠，倒杯涼水吞了兩粒速效傷風膠囊，再用冷水衝了下身，又連打了幾個噴嚏，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進了臥室倒床就睡。耳邊傳來廚房間加煮剩菜的起鍋聲響，以及吸入鼻孔的一縷縷蔥香夾雜著海鮮味的飄香，龍天翔滿意的舒服的甜甜的進入夢鄉。
那一夜，很久沒發生的夢魘又一次附到了龍天翔身上，夢見一個竊賊進了房間，自己想伸手開燈，燈就是不亮，賊來到床邊，自己拚命地叫，但是，賊不理會自己，非但不理會，還騎壓在自己身上，壓得自己喘不過氣來，感覺肚子被壓扁了，氣透不過來了，就要憋死了。於是，在恐懼中拚命呼喊拚命掙紮，在生死邊緣無助遊走。
“阿龍啊——！快醒醒！”龍母在拚命叫喊。
龍天翔在喊聲中掙紮著醒來，眼前一片漆黑，渾身大汗淋漓，心髒在狂跳，像要從胸腔裏蹦出來一樣。這時，才意識到自己沒有死，還活著，急忙打開電燈，讓光亮趨趕黑暗，讓光亮驅逐恐懼，讓光亮喚醒自己的靈魂，讓光亮慰藉衰竭的心靈。
“阿龍啊——！你這怪叫的毛病怎麽還沒有好啊？！”
“不知道，有時候叫，有時候不叫。”龍天翔有氣無力地應了一聲。
“快睡吧，媽坐在你床邊，別怕。”
夢魘是可怕的恐怖的，前些年，一晚上會反複好幾次，嚇醒後不敢再睡，意識已經模糊，精力已經耗盡，整個人已經癱軟虛脫。於是，又會再一次跌入夢魘的深淵。所以，每晚臨睡前，龍天翔都會憂心重重，擔驚受怕，心裏在默默地祈禱，但願今晚不要發生夢魘。可是，越是擔心，夢魘越是來的準時，來的及時，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過。
那晚，龍天翔接連做了好幾個噩夢和怪夢，其中一個竟然是原子彈爆炸，隻見一團紅光在天邊升起，然後，一團火球將他籠罩。龍天翔逃啊奔啊，奔啊逃啊，逃到一條小河邊，急忙縱身一跳。可是，河水越來越燙，越來越少，身邊的魚蝦都在翻滾掙紮。龍天翔知道死期已到，幹脆仰麵躺著一動不動，感覺身體開始慢慢溶化，皮膚不見了，肌肉也不見了，奇怪，腦袋怎麽沒有溶化呢？怎麽還有思維呢？是自己還沒死哪？還是死了的人在靈魂不散？龍天翔在夢裏還在發揮著豐富的想象力。
“阿龍，該起床了，時間不早了。”
龍天翔被母親的催床聲驚醒，原來自己還活著，沒死，沒被原子彈炸死，撿回了一條命，然而，心髒還在撲嗵撲嗵亂跳。
吃早飯時，龍母問龍天翔後半夜睡的好不好，龍天翔將夢見原子彈爆炸的事情一說，龍母高興的閉不攏嘴，連說是好夢，說夢見失火是財運來了，如果是夢見天火燒，那就是要發大財了，做什麽發什麽，不做也發，就是不能夢到下雨發大水，那就會做什麽敗什麽，而且要敗的傾家蕩產。
“媽，”龍天翔聽母親如此解夢來了興趣，“我還夢見自己飛起來了，這是什麽道理？”
“好啊好啊！阿龍，這個夢好，說明你要飛黃騰達了，可是，。”龍母突然停了下來，有點想說又不想說的樣子。
“媽，你怎麽不說了？”龍天翔神情專注地望著母親。
“阿龍，不知道為什麽，近半個月來，媽一直夢到你父親，媽在想，是不是你父親想叫我去陪陪他。”
龍天翔聽了心猛一下抽緊，這可不是好夢，人說經常夢見死人，身體裏的陽氣會越來越少，陰氣越來越重，離死期也越來越近了。
“媽，你不要胡思亂想，可能是爸爸的骨灰盒還沒有入土陰魂不散吧，最好能早一點入土為安。”
“是啊！這件事，大寶拖著至今不去辦，他是長子，否則，我早叫你去辦了。”
“媽，我現在回來了，家裏的事情我也可以幫你操操心了，這件事我來跟大寶說，最好能在今年的冬至安排入土。”
“這樣最好，你們哥倆商量一下，免得你父親老在夢裏找我。”
“媽，今晚我在公司的辦公室裏過夜，星期天我再回來，有什麽事，我會讓鐵皮轉告你的。”
離開家乘車半小時後，龍天翔站立在擁擠的輪渡上看著周圍一張張神情木然的麵孔以及船尾翻騰的浪花心潮起伏，離家十幾年，好不容易回到上海，卻不能每天回家。黃浦江啊！我的母親河，是你的乳汁將我哺育，昔日的遊子重回你的懷抱，您卻無法敞開胸膛擁抱我，接納我，我的母親河，您的兒子和你一樣在淚流成河您知道嗎？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