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1-09-01


    海關大樓的鍾聲奏響了《東方紅》樂曲,時針指向九點,擠車誤車的各公司員工連奔帶跑衝進聯誼大廈湧向電梯口,電梯門一開,一群人被吸了進去,最後進去的一個男士西裝後下擺露出在電梯門外。擠不進去的男男女女前胸貼後背,個個神情專注目不斜視,幾個心急的女士時不時地朝手表瞄上一眼。


    龍天翔不是走進電梯的,是被推進去的,進去以後必須趕快轉身,否則,轉晚了就轉不過來了。後進電梯的人先與龍天翔麵對麵,然後一個180度轉彎,後腦勺對著龍天翔。最後進電梯的一個女士已經轉過身,突然又轉回身,朝龍天翔看了一眼,還想看第二眼時,被身後的一個男士擋住了視線。


    電梯上到第10層,門一開,那個女士往外一跳,等後麵的人出了電梯再跳進來,電梯上到第11層,那個女士再往外一跳,等裏麵的人出了電梯再跳進來時,正好與龍天翔麵對麵。


    “咦——?!”龍天翔和那個女士同時咦了一聲,又同時喊了對方的名字,然後,女士先開口:“你在這裏上班啊?我怎麽沒碰到你?”


    “我昨天剛報到,你也在這裏上班?。”


    “不是,我是來取單子的,你在幾樓?”


    “13樓。”


    “什麽公司?”


    “天地工貿公司,”說話間,龍天翔看到13樓的數字跳了出來,“噢——,我到了,再見。”龍天翔急忙跨出電梯。


    “過後我來找你。”女士衝著龍天翔的後背喊了一聲。


    龍天翔快步朝辦公室走去,一看,隔壁辦公室的門關著,推了推,門還沒開鎖,知道他倆還沒到,心裏踏實了許多,否則,第二天上班就遲到,萬一傳到樊老板的耳朵裏就麻煩了。


    進了辦公室,龍天翔擤了醒鼻子,一股煙味直衝鼻腔,急忙打開窗子換氣,再去開水房打水沏茶,屁股剛坐定下來,門口響起小顧尖細的嗓音:“龍經理,你早,今天我真倒黴,又碰到一個吊車的,否則,我早就到了。”


    “我也碰到吊車的,嗨——,上海的交通快要癱瘓了,小宋到了沒有?”


    “沒有,他家門口的車還要難乘,天天比我晚到,”小顧始終站在門口說話,還時不時地朝電梯口方向張望,“哦——,小宋到了。”話畢,一轉身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龍經理,你早啊!”


    龍天翔一口茶剛入口,聽到有人在叫,急忙回轉頭,先朝小宋點點頭,再吞下茶水開口道:“你早,你早。”


    “嗨——!今天真倒黴,全是大站車,我一連等了三輛車,否則,我早就可以到了。”


    小顧說的吊車和小宋說的大站車是當時上海公交無奈的一景,吊車是指乘客站立在車門口不上不下導致車門無法關閉車輛無法離站。大站車是指三站或者五站並一站,跳過中間的小站,乘客想去的站不停,導致乘客無所適從。所以,龍天翔對他倆的埋怨隻能同病相憐地苦笑幾聲以示理解。


    與此同時,一些滑頭的員工假借吊車和大站車故意遲到,偶爾一兩次說的通,天天如此就會被領導懷疑,小顧三天兩頭遲到,見樊老板不在公司,更加恣意妄為,把遲到當成了家常便飯,見龍天翔是新來的領導,為了表明自己的無辜,來了個先入為主既成事實。


    樊老板去了北京,鐵皮去了新錦江飯店1305,辦公室裏隻留龍天翔一人,所以,不知道該幹什麽事,原本滿懷激情興致勃勃大幹一番事業的熱情就像空調的溫度徹底透涼,幾份文件和單證已經反反複複看了好幾遍,也沒有研究出個所以然,隻有等鐵皮回來後再問個子醜寅卯。


    “篤篤篤”,有人敲門。


    “請進。”龍天翔頭也沒抬喊了一聲。


    進來的是秋萍,就是在電梯裏和龍天翔照麵的那個女士。


    “嗨——,老同學,請進請坐。”龍天翔連忙起身招呼。


    “哇——!好氣派啊!一人一個辦公室。”秋萍環顧了一下辦公室後發出由衷的感歎。


    “兩個人,還有一個主任外出有事去了。”


    “老同學,能進這座大廈上班的人全是非等閑之輩,你家有親戚在市裏工作?”


    “沒有,是朋友介紹我來的。”


    “你們公司有空運的業務嗎?”


    “我才來,不清楚,你問這個幹什麽?”


    “我在虹橋機場空運部工作,想到你這裏拉點業務,你們公司做什麽業務的?”


    “進口。”


    “進口好啊!進口最吃香了,說明你們公司有外匯。”


    “外匯?可以用人民幣換啊。”


    “我看你還是外行,要有額度才可以兌換,光有人民幣是不行的。”


    “我們公司的老板是太子黨,通天的,什麽額度搞不到。”


    “哎呦——!老同學,告訴你,你這個話可以對我說,可千萬不能對其他人說,我估計,像你們這種公司肯定是掛靠在一個大的進出口公司打擦邊球。”


    “什麽擦邊球?”


    “這你也不懂?”秋萍好像在對牛彈琴,砸了咂嘴道,“不過,我看你還是不懂的好,知道的多了反而不好。”


    然後,兩人聊起了過去的事情,中學的同學,特別講到的是當年的班長,參加國慶毛*主席檢閱,後來聽說進了交大,還聽說博士在雲南插隊也上了大學,目前已經回上海的同學將近有一半。


    他倆閑聊了半個多小時之後,秋萍才想起來要留個聯係方式,將自己的名片遞給龍天翔,而龍天翔的名片還沒有印,隻能抱歉了一聲。


    “好吧,等你有了名片打電話給我,時間不早了,我該去公司了。”秋萍起身捋了捋筒裙,主動和龍天翔握了握手,齊耳的黃短發一甩,風一樣飄出了辦公室,留下一縷茉*莉花淡淡的幽香讓龍天翔去慢慢回味。


    “一片紅”那年,秋萍投親靠友去了嘉定,婚後進了中國對外貿易運輸總公司前棠分公司,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近水樓台先得月,秋萍憑借丈夫職務的關係,進了該公司的空運部,她的工作主要是攬貨。


    龍天翔離開上海十多年,幾乎與小學和中學時代的同窗斷絕了來往,春節回上海以及後來的暑假回上海時,偶爾與幾個小學時代的男生見麵,也是見了這次見不到下次,所以,這次與秋萍不期邂逅,是見到的第一個中學同窗。


    初中一年級的時候,秋萍的座位在龍天翔前麵,人家的頭發都是黑的,唯獨秋萍的頭發是黃的,所以,龍天翔在背後叫她黃毛丫頭。而秋萍當麵罵龍天翔是小霸王,就因為龍天翔和旁邊的男生故意將課桌椅往前推,讓黃毛丫頭和她旁邊的女生動彈不得。


    剛才閑聊時,龍天翔特別注意了一下秋萍的短發,還是和中學時代一個樣,黃黃的頭發,配上粉白的麵孔,感覺有點像歐洲人。不過,眼角的魚尾紋已經過早地輻射出來,這是粉質性皮膚特有的標誌,就跟陶美娟一樣。


    龍天翔第一次從秋萍的嘴裏聽到皇親國戚四個字,覺得很有新意,同時,也覺得很悲哀。因為,在外貿公司工作的大部分是這個長那個官的家屬和親戚朋友,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已經成了當時官場上的潛規則,一般的平民百姓是進不了這個高門檻的。秋萍告訴和告誡龍天翔的那些話,都是她的公婆和丈夫言傳身教給她的,因為,她的公婆都在市政府工作,她的丈夫已經升到分公司副總經理。


    秋萍學曆不高,隻能幹跑腿的工作,目前,正在讀電大,文憑到手之後就可以鯉魚跳龍門。秋萍很羨慕龍天翔讀了大學,而且,特別欣賞龍天翔身上的藝術細胞,至今沒有忘記龍天翔為班級畫的《毛*主席去安源》牆報刊頭。


    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由於朝中無人,龍天翔開始有意識地收集方方麵麵的人脈關係,認識和結識更多的朝中之人,如此,才能背靠大樹好乘涼。


    午飯前,鐵皮的電話打進了公司,第一句問的是樊老板來過電話沒有?第二句話關照龍天翔他不回公司了,中午陪客人吃飯,下午再陪客人觀光和瀏覽市容,還說中飯的餐券在他的辦公桌抽屜裏,讓龍天翔自己拿了去用餐。龍天翔剛想說什麽,對方電話啪一聲掛掉了。


    “這個鐵皮在忙什麽事情,一天不進公司,把自己晾在一邊。”龍天翔在心裏暗暗嘀咕了幾聲。


    整整一下午,龍天翔才接了幾個電話,都是國內廠家打來的,問貨什麽時候到港,還問費主任怎麽老不在辦公室,還問龍天翔是誰?龍天翔不得不耐心地一一作了回答。當對方問起樊老板的電話為什麽沒人接,龍天翔隻能裝傻,說自己不知道,不清楚,不明白。


    整整一下午,龍天翔幾次拿起秋萍的名片想給她通話,幾次拿起又幾次放下,想說的話很多,但又不知從何說起,敘舊已經敍過了,雙方的工作情況已經了解了,唯一不知道的就是各自的家庭和婚姻情況。由於初次見麵,秋萍不提,龍天翔不便問也不好問,因為,不到一定的時候,誰也不會把隱私當談資的,盡管雙方都很想知道。


    整整一下午,龍天翔心焦心急牽腸掛肚的一個人就是銅頭,要不是昨晚應邀去了鐵皮的家,本該是去銅頭家的,聽春雅芬說,鐵皮的侏儒老婆已經身懷六甲,如此矮短的身材挺著個大肚子,豈不是像武大郎一樣,也像冬瓜一樣滾來滾去。


    總算熬到了下班,龍天翔隨著人流湧出大廈,撲進濕熱的空氣,直奔銅頭家而去。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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