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慎第二天一早果然如約來叫上了張陽一道,去尋唐寅,按照楊慎得到的可靠消息,唐寅昨晚是在一個叫做“紅袖小班”的南班子裏過的夜,現在去“堵”他,應該可以堵個正著。


    對於去妓院抓人這種事情,張陽向來是喜聞樂見的,然而任憑張陽如何想象卻沒想到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名垂千古”的“江南第一風流才子”……


    “草!老娘見過白吃的,見過白喝的,可是這白嫖,還嫖得這麽理直氣壯的,老娘真是第一次見!王大,王二,給老娘把這個老夯貨給我架出去,把他那一身衣服給我扒了,再揍得他老娘都認不出他來!”


    張陽跟著楊慎剛剛走到紅袖小班所在的那個小巷子裏,便聽到了一陣潑婦罵街的聲音,一群鳥雀被這河東獅吼紛紛驚起,然後一個有些瘦削的身影,被兩個孔武有力的大漢給從一個獨門小院中給架了出來……這陣動靜不僅僅是吸引了張陽和楊慎的注意,就連附近人家都有不少人家探出頭來,仿佛一群被捏住了脖子的鵝,都想仔細看看這一大清早地究竟所為何事,竟如此大動幹戈。


    似乎是察覺到了周圍人的圍觀,那個掐著腰的悍婦顯然更加來了精神頭兒,繼續扯著嗓子大罵:“眾位街坊都來評評理,看看是不是我秋娘潑辣不講理!這要是白吃白喝,我們倒也可以理解,誰沒有個三災五難,身上總會有個不方便的時候,那時候餓極了,實在也顧不上那麽多了,咱們做生意的,讓你白吃白喝一頓也無傷大雅,黃不了生意,大不了等爺您以後手頭方便了,再來光顧也不遲,你們說是吧?但是,你這來白嫖,這又怎麽說?!難道你是管不住上麵的,也管不住下麵的?!咱們姑娘也是開門做生意,讓你白嫖一次確實也不虧上什麽,可是這真真是癩蛤蟆掉在腳麵上,不咬人,惡心人!”


    周圍的人似乎是覺得這叫秋娘的老鴇子罵得好,紛紛在一旁附和叫好。


    “興許人家就是色中餓鬼,這是餓極了呢!”旁邊一個人看熱鬧不怕事兒大,插了一句嘴,然後又引來眾人一陣大笑。


    “打他娘的!”


    “哈哈哈,要是讓爺們兒也去竹兒姑娘那裏去白嫖一次,就是挨頓打也值啊!”


    “我說麻順啊,你出門打醬油,這麽久還沒回去,還敢來說風涼話,小心回家,你的婆娘不讓你上床哦!”


    “哈哈哈哈……”


    “等等,且慢動手,且慢動手!這位……仁兄,他的嫖資我來會鈔,我來會鈔!”


    張陽正看得熱鬧,也準備符合上兩句的時候,他一旁的楊慎卻待不住了,眼瞅著那兩個大漢就要暴揍那瘦弱的中年嫖客時,趕緊快趕了幾步,揮舞著荷包衝了上去。


    “王大,王二,快住手!”那老鴇子秋娘見慣了風月,這眼光卻是毒辣的很,她看見楊慎儀表堂堂,身上的穿著打扮雖然低調卻做工考究,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可以穿出來的,就知道這定是哪家的大家公子,所以原本的一臉寒霜,立馬就變成了春風拂柳,“吆!這是哪陣香風,把這位公子您給吹來了?!您怎麽不早說是這夯……這位大爺的朋友啊?散了,散了,都散了,都是誤會,都是誤會!”


    說著,那老鴇子秋娘便將周圍看熱鬧的街坊都轟走,然後一臉笑意地朝楊慎迎了過來。“我師……這位仁兄欠了多少銀子?我來付!”楊慎看著這臉上塗著三尺厚胭脂水粉的老鴇子,一陣皺眉,下意識地便往後縮了半步,然後從自己的荷包裏掏出了一錠銀子。“嗬嗬嗬,好說,好說,公子爺的這位朋友,昨晚可是睡了咱們班裏最紅的姑娘,要知道,昨晚可是還有個臨清來的糧商,準備花100兩銀子,請姑娘過去,我們姑娘都因為您的這位朋友給推了,您看……”這老鴇子明顯是準備獅子大開口了,100兩銀子放在現在,那基本相當於5萬元人民幣,別說是在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小班社裏睡姑娘,就是去天津衛最紅的場子,玩個三p四p,那也是足夠了。


    楊慎一聽竟然要一百兩,臉上也有點變色,雖然他並不缺錢,可是這會兒身上也沒有一百兩銀子,話說,100兩銀子那就是六斤多,換成銅錢那就更沉了,估計要背一個大口袋,誰沒事上街會背六斤多的銀子上街啊?


    至於大明寶鈔,想想大明寶鈔的貶值程度,如果楊慎在這裏用大明寶鈔付賬的話,估計他要跟那位白嫖的家夥一起挨揍……


    正當楊慎準備解下身上的玉佩抵賬的時候,張陽走了上去,攔住了楊慎。


    “嘖嘖嘖……一百兩銀子一晚上,看來你這活計的油水不少啊?!得,改天,咱們倒是要帶著弟兄們來上門好好查一查,看看你們有沒有偷稅漏稅啊。”張陽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陰陽怪氣地跟那老鴇子秋娘說。


    那老鴇子一開始還沒反應過來,尋思這又是哪個石頭縫裏蹦出來的程咬金啊,倒是她身旁的那個王二一下子就認出了張陽,趕緊在那老鴇子秋娘的耳邊耳語了幾句。


    自從張陽過年時,在茶樓裏為了一位戲子怒揍青縣張家的兩位小侯爺;又贖了餘瑤,也就是塗遙這位最近在天津衛火的很的清吟小班的頭牌姑娘之後,張陽在天津衛的風月場上倒是出盡了風頭,再加上張陽之前又一直在白記藥鋪裏問診,有著神醫的名頭,所以大家對於張陽倒是熟悉的很,至於他背後有錦衣衛的背景,更是盡人皆知。


    “嗬嗬嗬,原來是張大人大駕光臨啊,這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啊,快,張大人,快裏麵請,王二,還不趕緊地,去讓竹兒姑娘出來接客!”一聽說張陽是錦衣衛,而且連青縣的兩位侯爺都給揍了,那老鴇子的臉更是燦爛地仿佛一朵盛開的菊花,對於那一百兩銀子的嫖資更是絕口不提。


    這會兒這老鴇子秋娘想得可不是獅子大開口的問題了,如果能夠破財免災,好好送走錦衣衛的瘟神,那才是燒了高香。


    “行了行了,我也不樂意跟你一般見識,這是十兩銀子,我看那什麽豬兒姑娘也就值了吧?趕緊走人,一大清早地別在這兒杵著,有礙觀瞻!”張陽隨手掏出一錠十兩重的紋銀,扔給那老鴇子,真是讓那老鴇子喜出望外,她原本都準備倒拿出100兩銀子來孝敬麵前這個似乎不好惹的錦衣衛大人了,沒想到,沒有破財,反而還收回了十兩。聽到了張陽趕她走的話,那真是如奉綸音,念叨著幾句讓張陽常來的話後,便帶著手下的人屁滾尿流般,逃回了小院之中。


    到了此時,張陽才有功夫仔細看一看那從地上爬起來,對於自己白嫖人家姑娘的中年男子。


    這中年男子大約四十歲上下,眼神兒靈動,麵容清臒,留著三縷胡須,帶著一副有些玩世不恭的表情,倒也不失為一個中年帥哥,穿著一身藏青色的長袍,雖然樸素,倒也有些卓爾不群的大家風範。當然,這樣說的前提是,我們可以忽略他那蒼白的臉色,有些浮腫的眼袋,一副酒色過度的樣子的話……大概也正是因為如此,那老鴇子秋娘才會看走了眼,讓這人白嫖了吧?


    張陽正暗自揣度著,那楊慎卻走了上來,一臉苦笑地低聲說道:“我說唐師兄,我昨日還給了你50兩銀子,怎麽這就沒錢了,還讓人說你白嫖?”


    唐師兄?!


    這位一臉酒色過度,仿佛得了肺癆一般的樣子,白嫖還差點被人打得中年男人,竟然是傳說中的江南第一風流才子,家傳一身唐家霸王槍的唐伯虎?!


    張陽不禁張大了嘴巴,瞬間覺得自己三觀崩潰……


    …………


    浣俗亭就在天津衛舊城內的戶部街戶部分司衙署的後麵,張陽跟楊慎拉著唐伯虎出了那紅袖小班走了不久便到了。


    繞過戶部分司,從後麵一個角門進入園子,繞過一道影壁,一個仿佛後世植物園般的所在便呈現在了張陽的眼前。


    張陽原本以為這浣俗亭隻不過是個小亭子,來到了這裏以後才發現根本就不是那麽回事,這個浣俗亭根本不是指一個亭子,而是一整片園林建築群的統稱,占地十餘畝,一池活水,常年不涸,方亭曲檻掩映於花樹之間,園內設施古樸雅致,風景有如江南,其間樓台水榭、假山池水、曲徑回廊,再加上遍植在園子中的各種奇花異草,讓整個園子仿佛一片世外淨土,而在園林四周高高的圍牆之後,便是狹窄的民巷和擁擠的房屋,而獨獨這一片空間有若世外桃源……


    是的,浣俗亭基本可以算是天津衛地界上最大也是最出名的官署園林了。


    浣俗亭作為一個休憩納客之所,在天津衛這樣一個略顯擁擠的城市當中,絕對算高端大氣上檔次。


    “汪郎中在天津衛最大的功績也許便是建了這樣一個園子了。”楊慎一邊為張陽介紹這個園子的妙處,一邊說起這個園子的修建者,


    這個浣俗亭是汪必東這個人主持興建的,他是由戶部郎中出任天津戶部分司,人是一位頗有才氣且有相當文化品位的官員。


    “浣”在漢語中為“洗”的意思,“浣俗”有洗去俗氣之意,同時又突出為官的色彩,寓有為政一方要清明、公務之餘要清雅的內涵。雖然這浣俗亭建在戶部分司衙署的範圍之內,每逢佳節也對天津衛城內的民眾開放,而每逢休沐日,汪必東都會在這亭內宴請賓客,廣邀文人雅士,吟詩作對、飛觴酬唱,因此楊慎將與唐伯虎和張陽一起聚會之地選在這浣俗亭,自然是順理成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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