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今上仁慈。依舊準趙超然入皇陵安葬,其餘未死之皇族中人,皆都罷為庶民,永世不得錄用。


    事情告了一段落。有功之臣紛紛受封賞。鹹陽京城宦官奉旨來西安縣宣旨。


    牛奔平叛有功,封關內侯,食邑三千戶。一幹千夫長皆官升一級,封萬戶。霍去病封驃騎將軍爵位官大夫、牛奔為忠勇將軍爵位官大夫,張海濤為虎賁營左偏將爵位大夫,各領三千人馬揮師鹹陽待命。劉三沁陽救士卒萬命,滅血蓮生擒教主,恢複皇子身份,恢複太子封號,擇日回鹹陽,受著冠之禮,選太子妃擇日成婚。


    第八日。


    劉三對於恢複自己的太子身份,絲毫沒有任何的喜悅之情。小月的呼吸愈加微弱,幾近油盡燈枯。從鹹陽請來的太醫令用盡了辦法依舊毫無起色。距離東方朔所說的半月之期已經過了一半。


    自他贈與劉三丹藥後,整個人猶如憑空蒸發了一般,再也沒人見到其蹤影。就連一直形影不離的馮浩也說不清他的去向。


    剛有了主心骨的劉三頓時沉入無盡的黑暗之中。人不能為,隻有盡人事聽天命。送小月最後一程,也不枉她跟隨自己一場。


    深秋的夜晚格外的沁涼,夜寒露重。劉三拒絕了自己的父皇從鹹陽發出的六道回京的聖旨,依舊不離不棄的陪伴著小月,除非到了最後一天,他是不會離開的,為了心中那堅守的承諾。還有孤懸海外不知生死的母親。接受了這個世界劉三的記憶,那是一件極其痛苦的事情,揮之不去的陰影在腦海中久久盤旋。依稀記得回中原之時,母親大人的教導猶在耳邊,“三兒啊,小月我就交給你了,她的一切都是你的,你要好好愛護她,保護她,不要讓任何人欺負她!”


    劉三端坐在後花園中,身上的衣衫被露水侵濕,發絲露珠晶瑩剔透。已然是四更天了,他依舊沒有困意。望著內堂燃起的燭火搖曳,他的心思久久不能平靜。


    進入這個世界以來,他一路走過來,太順利了,幾乎沒有受到什麽大的挫折。自己心愛的人一個個的生活的如此幸福,恍惚中,讓劉三有一種天下在手幸福我有的感覺。直到現在這一刻,他才明白。他也不是萬能的,空有一身數千年的知識,卻無法挽回自己心愛的人的性命。就是放在後世,盅對於他那個世界來說,也是一種難以理解的事情。


    “大哥!”霍去病不離不棄的陪伴著劉三,“你已經三天沒合眼了。還是去睡會兒吧。有什麽事情,我再去通知你。”


    劉三回過頭來看著這個十七八的小男孩,棱角分明的小臉上,脫去了稚嫩,有了一絲名將的風采。經過戰火的曆練,顯得愈發成熟了。


    劉三瞪著通紅的眼眸搖了搖頭,揮手道:“坐下,陪我喝幾杯。”


    石桌擺著幾樣下酒的小菜,早已涼卻,肥膩的豬油在碟子上泛出一片白茫茫的顏色。劉三替他和自己倒滿了酒杯,端起和他碰了一下,苦澀的道:“小刀啊,你永遠不會理解一個男人將要失去他的心愛女人時候,是怎樣的一種痛苦!”


    霍去病默默的幹了杯中酒,道:“大哥,大嫂既然無力回天。你也要保重身體才是啊,鹹陽的小紅嫂子和小雅嫂子可都惦記著你呢。”


    劉三緊抿著嘴唇,無聲點了點頭。


    一時間,氣氛有些沉悶。


    枯坐了一夜。天大亮,劉三打了個哈欠,揮手讓霍去病離開,用花園澆地的冷水抹了把臉,落寞的朝小月的房間走去。


    小月依舊雙眼緊閉,慘白的臉上毫無血色,一雙巧手冰冷無溫度。身旁有兩個俏麗的丫鬟盡心竭力的伺候著,絲毫不敢怠慢。她們也知道昏迷的女子對這位少年太子的重要性。為了這個昏迷的女人,身為大秦國太子的劉三已經違抗了當今陛下六道聖旨了!如此癡情的男兒,當真是不多見了。


    劉三的一舉一動,在朝中也引起了巨大的爭議。讚同他的,說他有情有義不離不棄,乃大秦國男兒之護妻楷模,國人當效仿之。尤其是各個府邸內的千金大小姐,莫不是以找到劉三這樣的郎君為榮。紛紛把擇偶的標準提升了一個檔次,隻是苦了大秦的錚錚男兒。反對他的,在朝中也大有人在,紛紛上書彈劾他不顧聖恩,為了區區一個女子置天下與不顧,枉為人子妄為殿下。


    此言論一出,兩派在朝中整日激烈的爭吵不休。各執一詞誰也說服不了誰。豈料過了一夜,回到家中的大臣大將,受到家中正妻、小妾、女兒的一致討伐。隔了一日頓時口風大改,居然紛紛上表讚揚劉三愛妻的氣節值得大秦國所有將士效仿。


    外麵的紛擾,劉三現在是一概不知。連這幾日鹹陽的小紅和雅兒發來的家書,他都懶得拆閱了。一門心思放在了小月的身上。可見小月在他心中的地位,超過了一切。


    劉三神情的望著小月,順手拿過銅盆裏的毛巾,沾著清水擦拭了下她的額頭。如此專注的目光,眸子中的傷痛卻怎麽也掩蓋不住。


    “殿下,殿下!”此時,一個職守的護衛滿臉驚喜的莽撞推門而入。


    劉三眉頭一皺,不悅的道:“什麽事情這麽毛躁?”


    那護衛絲毫沒有被劉三的惱怒所驚慌,見慣了太子殿下的仁慈厚道,當家丁下人也不怎麽畏懼他,“啟稟殿下,東方朔東方先生在門外求見!”


    “東方朔?”劉三倏地站起來,失態的道:“他在哪裏?我正要找他!”


    那護衛道:“就在客廳等候,還帶來了一位苗人,說是來給夫人看病的!”


    “真的嗎?”劉三一把抓住那護衛的手,話語顫抖的道:“快……快……快帶我過去!”


    “是!”


    來到客廳,劉三一眼就看到了一臉風塵仆仆的東方朔,還有一位紅頭巾裹著的少女,婀娜多姿的背上,背著一隻竹子編織的藥簍,腳下濕漉漉的濡濕了地麵。看樣子,分明是連夜趕路而來。


    劉三快步上前,道:“東方先生!”


    東方朔一臉的風塵仆仆,朝劉三歉然道:“當殿下久等了,這位就是紅苗族的淳雪兒,是特意來看望小月姑娘的。”


    那一臉嫵媚動人的淳雪兒朝劉三甜甜的一笑,赤.裸的腳丫兒向前移動幾步,腳腕係著的銅鈴兒發出悅耳的聲音,嫣然道:“淳雪兒見過大秦太子殿下!”


    劉三趕緊還禮道:“劉三愧不敢當,為賤內之事讓淳姑娘遠道而來,劉三感激不盡!”


    淳雪兒咯咯嬌笑道:“其實小月姑娘盅的巫盅和我們苗疆黑苗族脫不了幹係。凡是能破壞黑苗族的好事,我們紅苗族巴不得多出幾件。救人要緊,還請太子殿下帶路。”


    劉三被淳雪兒說的如墜五裏雲霧,也不知道什麽苗族還有紅苗和黑苗之分,倒是對她最後一句話聽得真真切切。見她一雙水靈的大眼睛漆黑閃亮,勾魂奪魄,引人想入非非。似是能看透人的內心一般。急忙躲避著扭頭招呼著二人道:“東方先生和淳姑娘隨我來。”


    淳雪兒看到劉三的狼狽樣子,咯咯嬌笑一聲,也不點破,隨著東方朔亦步亦趨的跟隨在劉三的身後。


    進了內堂,淳雪兒解下背後的藥簍子,坐在床沿上,仔細的翻看著小月的眼瞼,一張俏臉漸漸的嚴肅起來。


    劉三看著如臨大敵的淳雪兒,忐忑的道:“淳姑娘,她中的是巫盅吧?要不要緊。”


    淳雪兒臻首微點,道:“中的正是黑苗的金蠶盅,好歹毒的盅術,分明是想置小月姑娘於死地啊。”


    “金蠶盅?”劉三茫然的看著淳雪兒,對這種稱呼沒有一絲的概念。淳雪兒歎了口氣,道:“金蠶盅就是在我們苗族也是極其罕見,號稱一盅萬金難買。真不知道那黑苗族為何在一個區區少女身上下這麽重的盅。”


    經過淳雪兒解釋,東方朔和劉三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金蠶盅成活極其不易,要選取十二種毒物進行養殖,程序非常繁瑣。首先是養蠱以前,要把正廳打掃得幹幹淨淨,全家老少都要洗過澡,誠心誠意在祖宗神位前焚香點燭,對天地鬼神默默地禱告。然後在正廳的中央,挖一個大坑,埋藏一個大缸下去,缸要選擇口小腹大的,才便於加蓋。而且口越小,越看不見缸中的情形,人們越容易對缸中的東西發生恐怖,因恐怖而發生敬畏。缸的口須理得和土一樣平。等到夏曆五月五日(端陽),到田野裏任意捉十二種爬蟲回來,如果不是端陽那天捉回來的爬蟲養不成蠱),放在缸中,然後把蓋子蓋住。


    這些爬蟲,通常是毒蛇、鱔魚、蜈蚣、青蛙、蠍、蚯蚓、大綠毛蟲、螳螂……總之會飛的生物一律不要,四腳會跑的生物也不要,隻要一些有毒的爬蟲。這十二種爬蟲放入缸內以後,主人全家大小,於每夜入睡以後禱告一次,每日人未起床以前禱告一次。連續禱告一年,不可一日間斷。而且養蠱和禱告的時候,絕不可讓外人知道。要是讓外人知道了,自己養的蠱就會被巫師用妖法收去,為巫師使用,主人就會全家死盡。即使不被巫師收去,成蠱以後,也會加害主人。


    一年之中那些爬蟲在缸中互相吞噬,毒多的吃毒少的,強大的吃弱小的,最後隻乘下一個,這個爬蟲吃了其他十一隻以後,自己也就改變了形態和顏色。根據傳說的種類很多。最主要的有兩種:一種叫做“龍蠱”,形態與龍相似。一種叫做“金蠶蠱”,形態與蠶相似。


    一年之後蠱已養成,主人便把這個缸挖出來,另外放在一個不通空氣、不透光線的秘密的屋子裏去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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