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長發散亂披在肩上,髒汙血跡沾染了大半張臉,感受到羅槿的注視後,也微微側頭回看過去。


    與那一雙眼睛對視,羅槿不知為何心髒漏跳一拍。閉了閉眼睛,卻並無想象中一般、有連接貫穿記憶的感覺。


    看來,眼前這個人他從前並不認識,也不是自己在找的哪一個。


    有些失望的垂了眼,沒注意到那帶著血痂的幹澀嘴唇微啟、還沒來的及發出聲音,就被一道靈力凝聚成的長鞭、撕裂空氣的聲響打斷。


    “恩……”


    悶哼一聲,那人沒有退縮,反而喘息著狠狠望過去,直盯盯看著襲擊自己的人。


    “師兄?你做什麽!”


    商子陸依舊麵無表情,無視羅槿的質問以及重新被打趴在地上那人的一聲悶哼,隻一把拽過羅槿的手腕。


    見滿是鮮血的長鞭瞬間纏上自己手腕,師兄商子陸並未對此做出任何解釋與預告,而是幹脆直接的收緊了鞭子、狠狠向外一抽。


    細薄的皮膚立刻被尖銳靈氣蹭破,不僅沾染了長鞭上的血,手腕一圈也都出現了紅痕、慢慢滲出血來。


    一陣刻骨疼痛自那處蔓延,羅槿蹙眉嚐試著動了動手指,手腕傷處便出現了一條細長的紅色鎖鏈,鎖鏈則那一頭直接連在需要自己送走的人的脖頸上。


    並不是實體的鏈條,作用卻差不多。


    短暫出現、告知封印成功後,鎖鏈便化作紅色血霧,憑空消失不見了。


    紅色的鎖鏈特點鮮明,使得這法術格外容易被記住,這是一種限製類法術,也算是一層封印,用來限製人身自由,法咒下的被束縛者若是脫離了規定的距離,便會嚐受到萬蟻噬心之痛。


    這術法,雖然用著便利,確是種禁術。


    可就算是禁術,也隻需要取被束者的血液與控製者結合即可,沒必要給那人足以將他抽到昏死的一鞭。


    “這不是……”


    “是師尊的意思,以防萬一。一定要盡快、妥善送到,早些辦完,早些回來,別……耽誤太久。”


    欲言又止的拍了拍羅槿肩膀,短暫凝結起的靈力長鞭迅速消失。


    商子陸板著一張臉走至那人身前,忽的抬腳狠狠踹向他腹部。羅槿不清楚向來冷心冷情的商子陸跟這人有什麽仇什麽恨,隻看那人被踹的滾向木板、後背猛地砸上,十分痛苦卻怎麽都不肯出聲。


    “師尊!”


    一把抓住還想繼續‘行凶’的商子陸,蘇葉的聲音便遠遠傳了過來。


    絲毫沒有收斂動作的意識,某位掌門接班人甚至直接抽出了佩劍、意欲向鄰近昏死的人身上紮去。


    一手鉗製住商子陸,擋在他身前,阻攔他動作,羅槿不懂商子陸情緒情緒失控的原由,隻拿這關鍵任務為壓製點,正色道:“師兄,人是死的還要我怎麽送?”


    對峙良久,向來沉著大氣的商子陸總算是收斂了不知哪裏來的脾氣、收了劍。這時候,找了擎蒼過來的蘇葉、慕珺瑤也終於趕到,興致勃勃的、就看見了自家師尊與師伯劍拔弩張的場麵,連帶著後一步到這裏的擎蒼,三人都跟著愣了一愣。


    “早些啟程吧。”


    強自壓下不知何處來的憤怒,也不多看趕來的三人,商子陸不再停留、立即離開了。


    印象裏的商子陸,向來可靠,不然也不會是掌門繼承人。


    從來都沉得住氣、從不會有類似的奇怪舉動,羅槿直覺感到是自己閉關期間發生了什麽,讓商子陸跟他襲擊的人有不少恩怨。可具體原因是什麽,他就無從猜測了。


    似乎事情並不簡單,不管是突然發脾氣的商子陸,隻在公眾場合才會遮掩麵貌的掌門,甚至去叫醒自己的藍子葵……舉止行動都有些怪異,羅槿總感覺自己被隱瞞了什麽,可一路上主動詢問了多次,商子陸都沒有告知的意思。


    短時間得不到結果,現在他也沒有時間耗費。


    走上前去查看那人的傷勢,身後三名弟子卻吵吵嚷嚷、一直師尊師尊的吆喝個不停,原本受了傷、半睜著眼的人,見到羅槿靠近,就算沒怎麽有力氣也攀爬著、向相反的一側挪移。


    想要反抗也沒有反抗的能力,隻能睜大眼睛,直直的盯著靠近過來的羅槿。


    緊咬牙關、心髒快速跳動著,本以為這人要給自己最後一擊,卻沒想到他伸手輕輕摸上了自己還拴著鐵鏈的手腕,輸入了一道柔和的力量。


    原本氣息翻湧不停就這樣被壓抑下來,幾度湧上喉頭的血腥氣也被安撫,狼狽的趴在地上也努力的抬頭看過去,不染凡塵、一襲白衣的人也正淡淡的望著他,掃視著他身上的傷口。


    視線一陣恍惚,隱約看見又靠近了幾人,終於,再沒有示威、反抗的能力,牢籠中釋放出來的人筋疲力盡的閉上了眼。


    ……


    還是那一片煙雲籠罩的荷花池,商子陸交代過羅槿後,便回到了旭堯仙尊身邊。


    “師尊。”


    端正的行禮,緩緩站起身,就見旭堯仙尊已經拉下了遮住上半張臉的巾帽。


    與羅槿得知的記憶不同,旭堯仙尊下半張臉的白皙皮膚隻到耳際位置,再往上,是一片猙獰,幹燥、粗糙,布滿了皺紋的蒼老模樣,哪是什麽袍帶小生。


    龜裂的皮膚、深邃的雙眼,黯淡無光,一張臉上下對比鮮明,十分滲人。


    “子陸,事情可是完成了。”


    空靈聲音傳來,商子陸的冰山臉卻轉向了一邊,不忍與他對視,頓了頓才回答道:“怎麽都曾是魔界的魔尊,就這樣放出來真的合適麽?百年前若不是因為他,師尊也不會變成現在這番模樣……”


    “封印在四象山,隻是暫緩之計,吸□□血的血魔可沒有那麽容易被解決,隻能放到極北之地永遠鎮壓封印。至於我,本就大限將至,倒也沒什麽,與那位魔尊也沒多少關係……”


    “封印一事、若是成功,日後你們三人要相互扶持、維護門派,掌門之位並不好坐。若是失敗,也是無奈,不要太過責備子槿,畢竟算下來沒有比他更好的選擇,連他都失敗了,更不會有人成功,到時候不管發生什麽,傾盡門派之力,也要解決。”


    “師尊……”旭堯仙尊交代後事般的一番話過後,商子陸緊攥了拳頭,雖還是一張冰山臉,眼中多了些許感傷,一想到羅槿,又輕歎一口氣,道:“這事情,一定要交由子槿師弟麽,我擔心……”


    “是,除了他,沒人能成功。這是他的命中劫,誰也改變不了。”


    一邊說著,一邊抬起頭來仰天看去,旭堯仙尊臉上帶起一道弧度,這一動作一下子拉回了商子陸視線,瞬間緊張異常:“師尊,要不要去找子葵出來,這時候子槿不在身邊,不能連子葵也……”


    “且讓她安心閉關吧,事件始末隻有你自己知曉,也是辛苦了。”


    “師尊……”


    商子陸輕念一聲,閉了閉眼。


    事情還要追溯到百年前。


    那時候,本該滅族的血魔忽然出現,還一躍成了魔族至尊,在魔界掀動了不少風波。因部分魔族依靠這一強大靠山為非作歹,正道第一大門派自然要做出行動。


    魔族血統太過強大,雖然修道者在人數上占了優勢,可畢竟力量懸殊,怎麽都討不了好處,更何況,魔族還有那個血魔魔尊坐鎮,雖然隻是掛個名頭,卻足以給予那群魔人巨大鼓舞。


    不過是一個血魔,竟讓魔族囂張的發出了一舉統治人族的號召。


    當時,天元繼承人、赫赫有名的‘三子’之一商子陸,自然也與那魔尊也有過正麵交鋒,確是慘敗下陣來,這才使得其他門派高層不得不重視起來,商議過後請出了不問世事的旭堯仙尊……


    修真界對血魔恐懼,還是因為更早的幾千年前,出現過類似的事件、曾掀起過一陣腥風血雨……


    好歹邪不壓正。


    後來,旭堯仙尊用自己壽命做代價,將那魔尊的身體與神識隔離、封印起來,總算是平了魔族借此頭銜號召集結魔人的名頭。


    再後來,各大門派出動,沒將事情鬧大,而是秘密解決了初步形成的魔族軍隊,將一切掐滅在萌芽之中,算是為蒼生壓下一劫。


    雖說旭堯仙尊耗費了壽命也隻能做到封印,修真界對外卻宣稱血魔魔尊已死,隻為震懾喧囂魔族,不讓他們有喚醒血魔魔尊的意圖。


    旭堯仙尊仙壽耗竭,再抵製不住,過不了多久,在天元設下的封印便會自行解除。


    隻有極北之地的冰川可以徹底鎮壓血魔,卻無奈戰爭當時,距極北之地太過遙遠,旭堯仙尊的力量就擺在那裏,隻有就近將血魔封印在四象山的能力。


    將支撐生命的力量全部壓在魔尊的封印上,旭堯仙尊才會常年留在門派荷花仙池,一點點變化的樣貌也讓他不得不終日遮擋半張臉。


    所以,才會等到今天,差不多是壽終正寢時、讓商子陸用禁術暫時延緩了封印時間,再用盡自己最後的氣力、讓羅槿帶著那血魔去往極北之地,徹底封印起來。


    正如旭堯仙尊本人所言,他之前就知自己存世不長,用壽命為代價困鎖那血魔,也不算舍身。可將全身能源都積壓在那魔尊身上,就不能讓他離得太遠。


    依靠著荷花池蓄養的身體也早已衰敗腐朽,甚至到了難以離開這裏的地步,待羅槿一行人離開了四象山脈,旭堯仙尊也就沒有了支撐的源泉,便會死亡,相比之下,幹脆直接借著商子陸的手打下了更深一層的咒術,確保自己弟子帶那血魔安然到達極北之地,以防萬一。


    血魔的血統最為可怕,本以為早就族滅卻未想到還有殘留。


    那般可怕的血統一旦覺醒,幾乎無人能壓製。幾千年前引發的仙魔大戰,幾乎是傾盡了整個修仙界的力量,用了玉石俱焚的方式才弑了前代覺醒的血魔魔尊。


    介於能力差距,‘押送魔尊’一事知道的人隻能少之又少,完全了解狀況的,也就隻有商子陸和旭堯仙尊兩人。


    盡管那魔尊未曾主動出手,可商子陸對於間接縮短師尊壽年的魔族,仇怨也不會少。


    當下的修真界也不缺奇才,但目前為止的大成者少之又少,就算是玉石俱焚的方法,也沒人能再次弑殺血魔了,連天元的現任掌門人也做不到。


    不然,也不會有當下這般狀況。


    正被羅槿帶去極北之地的血魔,已經是那個種族這個世界上最後‘殘留’了,這一次不會再有遺漏,也希望這個過分強大的種族,再也不會出現。


    參與幾千年前那場血腥廝殺的,還存活著的、活躍著的,似乎就隻剩下旭堯仙尊一人了。


    想想當時那場景,旭堯仙尊慢慢的閉上了眼,立刻惹來商子陸緊張的喊聲,卻再也沒能睜開。


    ……


    乘坐於飛行法器當中的羅槿忽然一陣心慌,他們才剛剛離開四象山。


    “師尊真的……不帶我們去麽……”慕珺瑤深吸一口氣,終於算是在羅槿麵前說了一句差不多完整的話。


    “珺瑤,別學著蘇葉。”打坐在一邊的擎蒼開口規勸道,卻立刻被蘇葉搶過了話頭:“師尊你看!你修行的時候,大師兄就是這麽欺負我珺瑤師妹的!”


    “所以師尊您真不帶上我們麽?”


    過分聒噪甚至煩人的蘇葉露出了期盼的模樣,就算被這個多話的弟子惹得有些心煩,羅槿也被他那表情惹得輕笑一聲,道:“說好了到四象山外就自己回去的,不得胡鬧。”


    麵對著嚴肅起來的羅槿,蘇葉也沒辦法,隻好深深歎出一口氣,表示遺憾可惜。


    法器逐步停了下來,說明這時已經到了四象山界外,蘇葉和慕珺瑤不得不離開了。


    前者朝擎蒼做了個鬼臉,這才心不甘情不願的站起身來向外走去,卻在這時,一直平躺在角落昏睡的人悶悶的哼了一聲。


    “師尊,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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