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匹駿馬飛快地衝到魯家坡公路邊整裝待發的安毅營麵前,馬上的師部陳參謀看到安毅哈哈大笑,指著高高舉起的“模範營”旗幟說,多虧有它才能一下就找到你們了,完了示意身邊的總部參謀可以傳令了。


    軍部的中校參謀拿出命令大聲宣讀:工兵營立刻掉頭返回賀勝橋火車站,乘坐總部專列,趕赴武昌城南餘家灣車站。


    安毅接過命令恭敬回禮,吩咐胡子和尹繼南率領弟兄們立刻掉頭。


    陳參謀看到安毅隊伍中竟然有六十幾匹馬,頗為驚訝,詢問安毅怎麽一下子多了許多馬,這些馬背後裝的都是些什麽?安毅回答說其中一部分是昨天繳獲的,背載的是各種施工構建、炸藥和其他一些專用工具。


    陳參謀釋然地點點頭告訴安毅,好在南麵的蒲圻車站清晨摔來三節敞篷車皮,否則你們工兵這麽多急用的東西就不能及時運抵武昌城下了。


    目送兩位傳令長官離去,安毅和尹繼南牽著馬低聲交換意見,很快從陳參謀剛才的話語中猜測到:估計要協助主力部隊攻城了!


    入夜,安毅營趕到武昌城南餘家灣車站後立刻接到通知:經洪山、徐家棚向武勝門進發。


    次日中午一點,在武勝門外四公裏老樹林裏紮營的安毅突然接到通知,要求立刻趕赴忠孝門外的師部駐地參加緊急會議。


    安毅二話沒說,騎上小黑駒,跟隨傳令官趕赴東南麵的師部臨時指揮部,一進師部所在的祠堂大廳,就看到各團正副主官已經齊聚一堂。


    劉歭對安毅點點頭,示意他坐在末位:“諸位,根據總部命令,李宗仁將軍將擔任此次攻城總指揮,在李長官的要求下,總部同意李長官的攻城計劃,趁守敵一敗再敗、陣腳未穩的有利時機,已經抵達武昌城下的第四軍、第七軍以及我二師兩個主力團,將於今日旁晚八點正,對武昌城發起有力進攻,我師四團、六團將作為第四軍預備隊於旁晚七點之前,到達四軍位於通湘門外的攻城部隊身後隨時增援;師屬工兵營必須在下午五點以前,抵達第七軍望山門至中和門外的主力部隊身後,竭盡全力為友軍攻城部隊製作攻城長梯。下麵,由參謀長介紹一下武昌城防情況。”


    胡樹森掃視眾將校一眼,大聲說道:“武昌城在武漢三鎮中首屈一指,為湖北政治、經濟、文化、軍事之中心,背靠長江天然屏障,與漢陽之龜山隔江相望,戰略位置極其重要。城牆周長三十公裏,護城壕結實寬闊,城內蛇山縱橫其中,守敵炮兵陣地設置在蛇山上居高臨下威力大增。城壕深度兩米三十左右,壕上橋梁幾乎被守軍破壞殆盡,城牆異常堅固,高約七至八米,整座城池有九座城門,戒備森嚴,易守難攻。這一仗將會無比艱辛,希望諸位做好充分準備。”


    眾人一聽麵露難色,安毅更是心裏直打鼓,很難想象在現有條件下,高達八米的長梯如何能安全快速的製作,如用原木可以獲得最大的穩固性,一副八米長的原木長梯就算弟兄們能在一個小時內做出十架,可數百公斤的重量豈不阻礙進攻速度?要是用堅韌長竹製作,倒是簡單易行攜帶方便,可這樣的梯子搖搖晃晃,彈力十足,又如何保證攀登的友軍弟兄的穩定和速度?恐怕剛剛架上去,一個手榴彈就能炸得長梯四分五裂了。


    沒等安毅想到辦法,會議即將結束,劉歭要求各部發揚東征時期的惠州攻城戰精神,全力以赴揚我軍威!


    安毅隻能和大家一起信誓旦旦地重複一遍,走出大廳來到院子的大樹下解下愛馬,滿腹憂慮地拉出院子。


    “等等,小毅!”


    蔣鼎文大步走出院子,叫住正要上馬的安毅,走到他麵前低聲問道:“你那老大哥許繼慎在賀勝橋率領突擊隊衝上橋頭時胸部中槍,你知道了嗎?”


    安毅大吃一驚:“老天……許大哥在哪兒?他現在怎麽樣了?”


    “別急,死不了,他身負重傷仍堅持指揮,直至倒下,如今在鹹寧大營的軍醫院裏接受手術,上午我聽人說他一直沒醒來,但是沒傷著心髒還算幸運。由於昨日清晨我團在掩護主力部隊前進的時候,與敵軍兩個團的偷襲部隊意外遭遇,我團拚死作戰,殲敵四百餘人,但是由於寡不敵眾自身也傷亡甚大,要不是友軍及時趕來,恐怕更加危險,所以這次攻城戰我們無法參加了,奉命於今天傍晚護送眾多受傷弟兄乘專列返回鹹寧醫治休整,要是你有什麽話我就幫你帶去。”蔣鼎文說完微微一笑。


    安毅愣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無奈地搖搖頭:“這個樣子能有什麽話?估計他一時半會兒聽不到,還是等我回去再找他吧。謝謝老大,兄弟時間緊迫得盡快回去,得早點回營領人趕到七軍聽令。”


    蔣鼎文拉住安毅的袖子,低聲說道:“你這麽著急幹嗎?政治部上百人和七軍兩個工兵營已經於今天中午吃飯前就動手,附近百姓非常踴躍,捐獻樓梯門板數不勝數,他們自己早就幹起來了,之所以調你部前去無非就是個麵子問題,你可別給我傻得主動要求攻城,那可是九死一生的活計。”


    安毅微微一笑:“這點自知之明小弟還是有的,再一個小弟根本就不看好這次進攻,論火力、論兵力,咱們都比不上守敵,人家還有那麽多火炮架在蛇山上,炮彈打完開艘船過江從漢陽兵工廠運回來就是,咱們一沒艦炮二沒重炮,還沒有先進的工程設備和完善的準備,這麽打估計很難受。”


    蔣鼎文讚賞地笑道:“不錯啊!一天比一天精明了,怪不得師座幾個對你青睞有加,連我都被你的進步嚇著了,哈哈!好了,不說別的了,我隻想告訴你,一定要記得增加營地的警戒力量,隨時防止敵人的偷襲破壞,還要記得守城的敵軍主將陳嘉謨這個人。我知道你早就留意這個老狐狸了,其他的你做得很好不用我擔心。行了,回去吧,戰場上小心點兒,別讓自己置身險地。”


    安毅感激地向蔣鼎文告辭,剛要上馬,突然記起重要的鴉片生意,左右看看附在蔣鼎文耳邊一陣低語。


    蔣鼎文欣喜若狂,低聲吩咐兩句馬上離開。


    半小時後,蔣鼎文領著一個排的心腹騎著四十一皮馬悄悄趕到安毅的營地,兩人進入三個哨兵把守的帳篷很快出來,滿臉興奮的蔣鼎文命令眾手下搬出鴉片煙膏,自己帶來的馬匹馱不完還牽走了安毅的十七匹馱馬,樂嗬嗬地返回餘家灣的五團駐地,安毅也大大地鬆了口氣。


    下午兩點,安毅留下尹繼南率領裝備最好的一連、兩個機炮排和一百多剛剛換上革命軍服裝等待分配的一百餘名新弟兄守著營地,自己與胡子帶上二連、三連除炊事班外的兩百五十名弟兄,背負著專用工具和所剩無幾的配件跑步到達兩公裏遠的預定地點,在七軍作戰參謀和政治部長官的引導下來到了長梯製作場。


    安毅和胡子看了一會兒用繩子將兩架甚至三架竹梯或木梯接駁在一起的製作方式,什麽也沒說,立刻命令弟兄們開工。


    幹了兩個多小時,安毅工兵營的製作速度和製作質量得到了七軍長官們的大聲稱讚,特別是三連弟兄用八根十米長大毛竹製作的四架加固長梯,得到了攻城主力部隊長官的很高評價,立刻叫一群人抬著這四架長梯進行急速運送測試和支撐承重測試,獲得了官兵們的一致好評,三連的五個班長接著被七軍政治部的長官帶到各處傳授經驗。


    安毅和胡子打發了煩人的政治部官員,來到發起攻擊的陣地邊沿一棵梧桐樹下,各站一邊默默吸煙,看了一會兒前方,先後掏出各自的望遠鏡,詳細地觀察望山門至中和門一線的地形、城牆、城垛和守軍布置在明處的火力點。


    戰前巡查的一位七軍上校示意身邊的下屬別出聲,悄悄走到安毅身邊,靜靜傾聽安毅和胡子的對話。


    胡子問:“太險要了,簡直是百密無一疏啊……我怎麽突然覺得傍晚的攻城很懸啊?你認為我軍在這個時候選擇進攻,有幾分把握?”


    舉著望遠鏡全神貫注觀察的安毅想都沒想隨口回答:“有個屁的把握啊,要地利沒地利,要火力沒火力,抬著幾百架破梯子就想攻破眼前這座堅城?做夢去吧!且不說江上的敵艦隨時可以對城外這片空曠平坦的區域狂轟濫炸,僅是城內蛇山上的火炮和城頭的上百挺重機槍就要命。”


    胡子點頭附和道:“我也是這個意見,特別是聽你說城防主將就是陳嘉謨那個老狐狸,今晚友軍估計夠喝一壺了。”


    安毅吐掉煙頭放下望遠鏡,餘光看到身邊有人,連忙回過頭,感覺眼前陌生的上校很麵生,看了看他胸前的銘牌頓時嚇了一大跳,竟然是今晚攻城的主力部隊第七軍第七旅上校旅長胡宗鐸。


    安毅連忙立正敬禮,尷尬地問候:“胡長官好!屬下不知是胡長官,胡說八道多有冒犯,請寬恕!”


    胡子也驚訝地走過來,向胡宗鐸敬個禮站在安毅身邊。


    胡宗鐸和氣地搖了搖頭:“你們說得很對,和我的想法可謂不謀而合,上午我也是這麽對李長官說的,當時顧問團團長加侖將軍也很擔心。安毅中尉,北伐前我就聽說過你,你們的工兵訓練方法已在我軍中推廣,不過做得還是沒有你們好,剛才我到處看了一下,你們的工兵要比我軍的工兵強很多,隻說長梯捆綁時繩索的纏繞和打結,幾種方法我就從未見過,快捷結實令人耳目一新啊。”


    “長官過獎了,這些方法都是我們從廣州漁民那裏學來的,如果長官需要的話,我們完全可以傳授給貴部同行,很簡單,掌握竅門十分鍾就學會了。”


    安毅不好意思地笑道,心裏終於想起了胡宗鐸湖北人的身份,想起賀勝橋大戰那天他麾下兩個團的傑出表現,也想起了北伐以來整個第七軍隻有他成功收服了三千餘名俘虜一個沒逃,如今他七旅的實力和官兵人數在第七軍各旅中首屈一指,而且還在繼續膨脹。


    胡宗鐸欣賞地點了點頭:“這事兒不急,急的是即將開始的大規模攻城,我想聽聽你有何建議。”


    安毅無奈地搖搖頭,臉上一籌莫展的神情讓胡宗鐸長長歎了口氣。麵對眼前這銅牆鐵壁的堅城,他也沒有任何辦法,隻有一個感覺:難,很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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