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前一秒還在畫舫的客房,如今卻出現在了茂密的山林中,而隨著溫梨一劍出,竟有猛獸驚慌遁逃,飛鳥驚叫著逃離附近。


    大地震顫,劍光波及四周,莫大的威力讓附近好似發生了天災。


    李知白構建出的內景極為複雜,即使是溫梨,都分不清虛幻與現實。


    她也不需要分得清。


    對於溫梨而,能被先生考校的機會是極為難得的,這次要不是祝平娘幫襯著,她甚至都沒有辦法吸引到先生的哪怕一絲視線。


    所以溫梨出手就是沒有任何保留,寒光之上帶有灼灼的森然劍意,儼然是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你這妮子,急什麽。”


    站在樹下的李知白動都沒有動一下,溫梨的劍光到她的麵前如同水滴入海,連一絲連漪都沒有泛起。


    “李師……”


    溫梨眼看著李知白一幅有話要說的模樣,身上的真元緩緩平靜下來。


    腳邊的樹葉隨之平息。


    溫梨眨了眨眼。


    她要進入狀態,向尊敬的先生揮劍,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


    房間中,祝平娘偷偷推開門,看著空蕩蕩的屋子,目光落在半空中的一個球形光點上。


    阿白……將溫梨拉進她的內景了?


    嘖。


    稍稍的有些嫉妒。


    所謂心象內景,某種意義上,溫梨這是進入李知白的心。


    “暴殄天物的丫頭。”


    祝平娘撇撇嘴。


    要是她進入了阿白的內景,第一件要做的事情當然是好好觀察她的心象是什麽模樣,看清楚周圍的景色、氣息,將一切都牢牢的記在腦海中。


    李知白沒有設下結界,所以祝平娘在外部同樣能看清楚內景中發生的事情。


    但是畢竟她不在其中,隻能看見而無法觸摸,也嗅不到內景中那些誕生自李知白身上的氣息。


    溫梨倒好,分明她最是憧憬李知白,卻完全沒有抓住這個機會,就知道比劍。


    甚至還要直接對阿白出手?


    這丫頭是不是練劍練傻了。


    就算李知白答應要考校她,卻也不可能是以二人切磋的方式。


    她們的差距過大了,在李知白麵前,哪怕是頂尖的太虛境都和螻蟻沒有什麽分別。


    她可是無限接近於乾坤境的存在。


    哪怕是讓李知白站著不動,單單是她自然而然散發出的道韻氣息就不可能是溫梨能夠應對的。


    ——


    祝平娘走到方才李知白坐的位置坐下,拿起李知白之前喝水的茶杯,手指在杯壁上輕輕摩擦著。


    嘛。


    其實阿白並非不能以親身考校溫梨,壓製下修為也就是了。


    但是……


    ‘阿白,可是個懶姑娘。’


    本就是被趕鴨子上架的李知白,能不自己動手當然就不會自己動手。


    祝平娘猜測大概率是會給溫梨造一些靶子,比如用真元弄一個年輕時候的幻象與溫梨對練。新


    看著李知白的幻象和溫梨過招……這可是一場大戲。


    ‘是一場好戲。’


    祝平娘喃喃說道:“看戲,怎麽能不喝茶呢。”


    這麽想著,祝平娘將剩下的那些茶水倒進茶杯,隨後……


    她看著手中茶杯的杯沿上,那留下的淡淡唇印紋理,心髒砰砰砰的加速。


    這是……阿白的唇印。


    咽了口唾沫。


    “我沒有看見,隻是……隻是要喝茶而已。”


    祝平娘自己騙自己,隨後捧杯抿了上去。


    茶水入口。


    她周圍的世界似乎瞬間被點亮了,那雙眼睛中泛著名為幸福和滿足的光。


    捧著茶杯,她繼續看向內景中。


    果然,李知白揮揮手,就創出了一個虛影立在身旁。


    “啊?”


    那不是年輕時候的李知白,而是……年輕時候的祝桐君!


    “怎麽是我?!”


    祝平娘:“……”


    她的眼角狠狠抽了一下。


    阿白……這是想看她挨打嗎?


    自家人知自家事,年輕時候的她在同一境界,絕對不可能是溫梨的對手。


    尤其是,她其實算是被克製了,她修煉媚功產生的氣息碰上溫梨的煌煌劍意,怕不是能被燒的幹淨。


    ——


    “李師,這是……祝師伯?”溫梨意外的看著站在李知白身邊那位個頭稍矮,一襲白衣,麵無表情的少女。


    愣了好一會兒。


    “是桐君沒錯。”


    李知白將一縷氣息點進‘祝桐君’的眉心,然後說道:


    “這是桐君騰雲境小三劫時候的幻象,你與她對對劍,我已經在桐君身上留下了一道印符。”


    溫梨點點頭。


    這印符應當是用來收集自己氣息的。


    “怎麽,不是我……有些失望?”李知白問。


    “一點點。”溫梨如實說道。


    她本來以為能與先生交手的,結果卻換成了祝師伯。


    “試試看吧。”李知白笑著,然後取出一顆靈石拿在手裏:“阿梨,我將這場考校記錄下來,沒關係吧。”


    “沒關係。”溫梨想了想,認真的說道:“李師,關於我的鏡像靈石,暮雨峰上有備齊的。”


    “哦。”李知白擺擺手,說道:“這是錄給長安看的。”


    “欸?”


    溫梨愣了一下。


    給師弟……看的?


    “長安沒有見過你全力出手的樣子吧……”李知白輕輕笑著:“也讓他瞧瞧……你這個師姐的本事,要他開開眼界。”


    以溫梨的地位,她的鏡像靈石可不是徐長安能夠接觸到的。


    “給師弟看的……我知曉了。”溫梨此時心裏竟然有些複雜。


    也許是在慶幸,她今日打扮的還算得體。


    也許是有一點點的羨慕先生在這時候都惦記著師弟。


    “好了,我退遠些。”李知白的身影緩緩消失,將整片舞台留給了溫梨和‘祝桐君’。


    她的身影又一次在高天之上出現,手持記錄靈石,看向下方溫梨不斷攀升的氣勢。


    算是弄巧成拙嗎。


    李知白搖搖頭。


    她說出要將這一場考校記錄下來給長安看之後,能明顯的感覺到……溫梨更加躍躍欲試了,幾乎在一瞬間,溫梨的狀態就調整到最佳。


    原本,李知白還擔心溫梨會因為沒有和她而是和祝桐君切磋的失望,會影響了狀態。


    現在看來,完全不需要擔心了。


    “長安是阿梨的鏡子嗎?嘖。”李知白偏著頭,慢慢的說道:“這就是……青春?”


    不過她並沒有機會想太多,一道刀光已經照亮了整個世界。


    ‘祝桐君’動手了。


    揮手間,龐大的真


    元化作森森寒芒轉瞬而過,切開氣流,撕裂空氣。


    騰雲境時,祝桐君用的兵刃與合歡宗那些飄帶、短刺不同,而是毫無女人味的刀。


    於是刀聲如雷,虎嘯浩蕩。


    幻象出手就是全力,隨著‘祝桐君’抬手,刀光所過之處,一切氣流,樹木,飛濺的泥沙,乃至於靈氣都瞬間為之潰散,被徹底的切割成肉眼看不到的塵埃。


    刀光充斥了整個世界,亮若晨星,耀若大日。


    這一刀剛猛無盡且銳烈淩厲,蘊含崩山斷獄、斬岩削壑之威。


    ——


    房間外。


    “眼睛!!我的眼睛……!!!”


    祝平娘一手拿著茶杯,一手捂著眼睛,俏臉通紅。


    她仿佛看見了什麽絕對不能回憶的黑曆史,耳上一片血色,就差趴在桌子上哀嚎了。


    內景中,那個用刀、沒有一點女人味,胸口好像一個平板的女人……是誰啊!


    絕對、絕對……


    絕對不可能是自己!!


    祝平娘一想到當初將什麽‘霸道’融入刀光的自己,就有一種立刻衝進去打斷這一場考校的衝動。


    黑曆史,絕對的黑曆史。


    現在想來,哪個女人出刀都不可能是“剛猛”的吧,即便是……那還像個女人嗎?


    可她騰雲境時偏偏是這樣的!


    出刀全憑威勢,霸道剛猛的就好像一個肌肉壯漢,而這種時期的自己,李知白居然是那麽了解?


    甚至都了解到能夠僅憑記憶就將她的幻象給具現出來。


    這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肌肉女那個時期的自己,深深被阿白給記在了心裏了啊!


    想死。


    祝平娘狠狠的在杯沿上抿了一口,然後期望的看向內景中的溫梨,將她當成了救世主。


    “殺了我,快……快殺了我。”


    溫梨如今已經摸到了太虛境的門檻,區區一個騰雲境的自己,一定會被秒殺吧。


    現在就是希望能被溫梨秒殺,要不然……這一道刀光之後,按照她往日的習慣,就要操刀上去和溫梨肉搏了。


    讓她拿著刀上去砍溫梨……


    真看到了這種場麵,還是讓她死了算了。


    ——


    內景中,溫梨麵對那橫貫天地,如同天災一般的刀光,眼中也有驚詫。


    這是祝師伯嗎?


    她沒去硬撼‘祝桐君’這天崩的一刀。


    溫梨手持真元所化的長劍,腳下輾轉騰挪,踩著一套劍步,好似幻影一般,身影跨越空間。


    瞬間,溫梨的身影就出現在千裏之外,可當她看過去,那刀勢卻憑空調轉。


    “鎖的是識海……”


    溫梨皺眉,她白玉般的手掌緊握幻影長劍,角度合適的在身前一揮。


    似乎有什麽被斬斷了。


    ——


    高天之上,李知白的眼睛微微一亮。


    斬斷了……桐君對她的鎖定?


    ‘連這種事情也能做得到嗎。’


    李知白眼中盡是讚歎,比起拚著受傷去硬抗,溫梨的想法當然是最正確的。


    這才是女子的優雅。


    李知白眼睛往內景外看了一眼,勾起嘴角。


    若是當年的桐君,同樣麵對這種刀勢,隻怕上去就是硬抗了。


    當年的桐君,如今想起來……還真是可愛。


    當然,那時候的桐君可不會被溫梨這種優雅的姿態打敗。


    果然,在溫梨斬斷了鎖定後,‘祝桐君’的第二刀已至。


    幻影少女清冷若梅花般的聲線傳來:“躲,看你能往哪兒躲!”


    一抹淒厲狠絕的刀光遙遙斬出,罡風斬斷叢林,掀起黃土,橫跨空間瞬間就出現在了溫梨正上方。


    耀眼的刀光掀起刺骨寒意,水銀瀉地般直落而下。


    ——


    ‘啊啊啊……’


    祝平娘哀嚎著。


    別再說這種沒女人味的話了!


    李知白是覺得可愛了,祝平娘已經恨得咬牙。


    她雙手死死的拽著裙子,恨不得將內景裏那個毫無女人味的自己給吃了。


    還往哪裏躲?


    自己以往會是這種在戰鬥中廢話的女人嗎?


    好像……還真是。


    ‘阿梨,救救師伯。’


    祝平娘希望的目光落在溫梨身上,期待溫梨能對抗自己,讓她不要再丟人了。


    ——


    席卷的刀光驟然合攏,化成一道通天刀芒對著溫梨的頭一斬而下。


    麵對這那如返淵巨龍似的刀光,溫梨麵色平靜,她隻是輕輕的抬起手。


    揮劍。


    沒有驚天動地的場麵,亦沒有翻天覆地的威勢,有的隻是銀練奔流,好似大江大河一樣奔湧、蕩漾,銀白色的劍光流轉。


    細劍迎了上去。


    點點的波紋隨之出現,交匯之處靈力飛濺,伴隨著刀劍相撞,大地猛烈震動,帶有二人氣息的氣浪在四周爆開,攪亂內景中的一切。


    “……嗯。”


    李知白默默的記下了什麽,同時收起了笑容。


    果然,騰雲境的桐君還不行嗎。


    她就說當年讓那個妮子好好修行,現在倒好……拚盡全力,卻連一個溫梨的底牌都騙不出來。


    有一種,自己養的女兒輸了的感覺。


    正如李知白所想的,祝桐君不是對手。


    “哢…嚓……”


    仿若琉璃斷裂的顫音後,‘祝桐君’的刀光出現了一道道裂痕。


    巨大的刀光,在一柄好似隨時會消失的幻影劍之下,被生生撞出了一個裂口。


    這就是溫梨的劍意,隱然如萬丈山嶽,古樸凝重。


    哪怕隻是凝出虛影,卻依舊壓的人喘不過氣。


    這樣的劍,又豈是一道幻影能夠撼動的。


    “……”


    溫梨白皙青蔥般的手指握著劍柄,單手持劍的她柳眉蹙起。


    這樣與刀光僵持,真的好嗎。


    破了這刀光也簡單,把‘祝桐君’殺了就是。


    但……對方怎麽說也是師伯的幻影,而師伯本人就在外麵看著呢。


    溫梨知曉今日目的是收集她的數據,而不是為了勝利。


    再者,這是要給師弟看的吧。


    徐長安對祝平娘可是很尊敬的。


    所以,她現在應該怎麽做?


    溫梨看向天空。


    李知白看出了溫梨的猶豫,立刻說道。


    “不用猶豫,殺了她。”


    ——


    祝平娘:“……”


    嘶。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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