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死生之地,存亡之道


    真正的臣子不是為信念而犧牲,而是為了信念而堅持。


    ——水玥顏囈語錄


    風清,雲淡,日盛,天,蔚藍。


    建元城,卻是死水下的微瀾漸起。


    左金吾衛大將軍展越浩這幾日都是告病在家閉門謝客,倒不是他有心懈怠,而是某個被蠱惑的人,想要登上禦座,進而成為玉螭的女皇。


    陛下這場病,毫無征兆,也讓那些有所圖謀的人措手不及。布置的,暗中觀望的,搖舌鼓唇的,遊走在城中各處。而暫理朝政的康王,卻臨危不驚,淡然也坦然地麵對著身為外戚的賀蘭一族的挑釁。


    雖然皇太後已經開始調換宮中衛尉,隻是,虎符不出,無人能調動十萬之數的虎賁軍,而急著找它的人,還有心機頗深的右相郭勉。


    素絹緩緩拂過劍身,展越浩淡淡地歎了口氣。在這一場等待的拉鋸戰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計較。


    因為,出了這麽大的事情,分封在各地的諸王隻是上表以示關切,並祈求昊天上帝賜福。而與陛下關係密切的幾位重臣,更無任何動靜。有人或許會笑這是人走茶涼,可展越浩不這麽看。甚至,他能感覺到建元城中,漸漸彌漫的血腥與殺戮之氣,蓄勢待發,等得,必然是一擊而中。


    這是一個經曆過沙場征戰,經曆過死亡的人才會具備的預感。


    “爺,大事好不了。”管事鴻宇慌慌張張地跑進來,氣喘籲籲道,“屬下剛才聽人說,皇太後下旨封鎖城門,似是要動手了。”


    “愚不可及。”展越浩將劍歸鞘,鋒芒立刻被掩蓋了去。他緩緩道,“還有什麽消息?”


    鴻宇捂著亂跳的胸口道,“永國公主府遣來的人說,陛下醒不了了,已經決定送他去北苑頤養天年。並請爺早做決斷,以免禍及家人。”


    就在這時,伴著翅膀扇動的聲音,一隻不知從何處飛來的鴿子跳到他的桌上,閑適地梳理著微微有些淩亂的羽毛。


    可在展越浩看來,卻是一愣。他抓了一把粟子灑在桌上,趁著鴿子埋頭猛吃的時候,將綁在它腿上的密信取下。


    看完,卻是苦笑。


    從門口刮過的寒風瞬間刮走他心頭的燥意,隻是,惆悵依舊。


    終是風波難定麽?


    “世間之事,大多盡猶未盡,了猶未了,說不清難逃的到底是天理循環,還是因果報應……”隨手將油燈點燃,把密信燃盡,展越浩起身撣了撣衣襟的浮土,“備馬。”


    “爺?”


    “我要進宮。”


    “人都快死了,爺又何必矯情倒不如去永國公主府……”


    “讓你備馬,便備馬,哪兒來的那麽多廢話。”展越浩冷冷斥道,眼中帶著淩厲的殺意。


    鴻宇見狀也隻得應了聲“諾”,隨即出去將馬匹牽到門外,心裏又是擔心又是害怕。


    “看好家。”說完,展越浩翻身上馬,揚鞭而去。


    宮門外,自然有人阻攔,但展越浩持的乃是紫宸宮獨一無二的墨玉腰牌,更何況,他手中還有永國公主府的鳳穿牡丹腰牌。


    他並未直接趕到北門夾城內的禁軍指揮機關“北衙”,而是去了宣室殿。平日裏熟識的宮女,不見蹤跡,反而換成一些神情輕佻,頤指氣使的內侍。而守衛宣室殿內殿的郎衛也陌生的很,各個神色緊張,似乎稍有異動就要群起而攻之一般。


    隻是這一回,卻無人阻攔,想來,必是有人暗中通風報信。展越浩無暇顧及這些,他舉步走入內殿,卻見滿地狼藉,似是被人大舉搜羅過。


    而寢殿,更是亂得難以描述。[.超多好看小說]唯有靜靜躺在床榻上的那個人,淺淺呼吸著,不像昏厥,倒像是沉睡。


    “喲,這不是展大將軍麽?”大長秋蔣綏嗤笑道,“來看陛下麽,唉,您還真是長情,倒也沒辜負了咱們陛下的恩寵。隻不過,您既然已經決定拜在永國公主門下,倒不如早早出了宣室殿,免得遭人詬病。”


    展越浩看著他,淡道,“縱然陛下有恙,他仍是玉螭國主,大長秋不覺得自己做得太過了麽?”


    “哎呦呦,瞧您這話說得。我是什麽呀,我就是一個去了勢的不男不女的奴婢,可這規矩都是宮裏的貴人們定的,我也沒辦法不是。”


    “宮裏有此等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規矩,在下倒從未聽聞。”


    蔣綏哈哈大笑道,“哼,展越浩,別以為陛下寵你,你就飛上了天。如今,他跟死了沒什麽兩樣,還有誰給你撐腰,嗯,就算我讓人打你一頓,你有處說理麽?”


    “昆吾。”


    突然,冷冷的聲音打斷了大長秋蔣綏的狂笑。


    大長秋蔣綏看著床榻上緩緩坐起的男子,先是一驚,之後又迅速鎮定下來,張狂道,“孟玄胤,你以為你還是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麽?哼,別說是這紫宸宮,就是建元城,如今也在中大夫賀蘭大人手中,你要是識抬舉,就乖乖去北苑養老等死。”


    “朕要是不識抬舉呢?”孟玄胤揉了揉有些發痛的額頭,神情中帶著幾分疲憊。


    大長秋咧唇一笑,“呦,這還用問麽,懿太子殿下可等了您多年了。”


    孟玄胤冷冷一笑,隻是隨意地揮揮手,“殺。”


    “諾。”展越浩,臂上用力震去劍尖的血珠,隨後將寶劍歸鞘。


    如此亂,難道是想摔死他不成?算了,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孟玄胤淡道,“替朕更衣。”


    片刻之後,孟玄胤在善靈玉的服侍下換上一身玄衣,濃重若墨,襯著瑩白的紋飾,愈加凝肅。


    沉寂了像幾千年一樣漫長的時間。


    “昆吾,你,很好,很好。”低沉的聲音平緩卻有著冷峻的威懾力,黑色的瞳仁深不見底,宛如山澗玄色的湖泊,蒙著一層寂寥肅殺的雲霧。“走,先陪朕去外麵透透氣,然後再看看母後要怎麽收這個場。”


    展越浩跪倒在地,勸道,“陛下,聲名雖是負累,但……萬萬不可啊”


    “朕知道。”孟玄胤唇畔笑意澹然如風,笑容未到的眼眸,卻是冰冷如冬,“可她是皇太後,而這一切,正是她必須麵對的。”


    “那畢竟是陛下的至親。”


    “至親?哼,在天家,至親亦可殺”孟玄胤冷冷地對他說道,“想對萬民仁慈,就必須對自己殘忍。這是母後教朕的,如果母後忘記了,朕不介意去當這個惡人。”


    這才是隱藏在黑暗深處伺機而動的最真實的孟玄胤,也是他誓死效忠的主子,展越浩如此想著,凡辱他尊嚴者,終將死無葬身之地。


    又是一場血光之災。


    善靈玉覺得這幾日下來,她已經看到了太多的鮮血,太多的死亡。無數人,因為皇權的爭鬥,枉自送命。


    隻有陛下,站在最高處,臉上仍是那副清冷的表情。


    “善靈玉,你的膽子很大。要知道,當年,在紫宸宮,朕第一次看到這麽多人死去的時候,幾乎都要瘋癲了。”


    “屬下不是膽大。”善靈玉搖搖頭,極力壓製喉嚨深處頻頻翻湧的嘔意,“屬下隻是佩服陛下,竟可借此機會鏟除藩王們設在宮中的耳目。”


    “有些事,他們為了保命不得不做。(.無彈窗廣告)但,隻要不碰到底線,朕稍稍忍耐,也無不可。”孟玄胤的臉上浮動著別有深度的笑,與他絕冷的眸子極不相搭,“昆吾,若是你,你又如何化解?”


    展越浩凝望著遠處搖晃的人影,良久,輕聲道,“堪用,反間;無用,殺之。”


    “方才,大長秋的那些話,你以為如何?”


    “食君之祿擔君之憂,至於旁事,與屬下無關,屬下臣又何必費神去想。”展越浩抬眸看到永國公主嫣淩和永國公主駙馬楚玉一左一右攙扶著皇太後,身後跟著的,正是衣衫襤褸的中大夫賀蘭顯。“皇太後駕臨,懇請陛下允許臣先行告退。”


    “嗯,想來那些胡亂批過的奏章也送到宣室殿了,你先去將其分成即準、暫緩、重批三類。”


    “臣不敢。”


    “作為朕的中書侍郎,這是你的分內事。”說完,孟玄胤從袖中掏出一方絲帛放到展越浩的手上,“不必謝恩,事情做的不好,朕絕不手軟。”


    “諾。”展越浩自然明白,與其嘴裏說著那些冠冕堂皇的場麵話,不如將事情一樁樁一件件做好。站在最高處,看到的不僅僅是天家的尊嚴,還有萬民的福祉,除此以外,其他皆可利用。雖然退去,展越浩仍在思索,陛下對諸臣的考驗,恐怕才剛剛開始。而今日,若那些牆頭草仍不能分清主次先後,隻怕……


    展越浩回頭遙望著跪倒在陛下麵前的所有人以及他們腳下那些猩紅的血,腦中驀然響起不知從何處聽來的一句唱詞,“為官的,家業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有恩的,死裏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欠命的,命已還;欠淚的,淚已盡。冤冤相報實非輕,分離聚合皆前定。”


    “皇兒。”皇太後賀蘭琴心有些顫抖,空氣中彌漫的氣味,讓她戰栗,更讓她的心鼓噪。瀕臨死域,卻也再一次切身的感受到權力的甜美。


    “皇弟……”永國公主嫣淩恐懼地跪在駙馬楚玉身旁,瑟縮、懊悔,諸如此類的情緒悉數湧上心頭。


    而賀蘭顯,卻是想著“成者王侯敗者寇”,對於這一遭冒險相試,甚至是以卵擊石,他並不後悔。因為,他了解自己的侄兒,更了解惟我獨尊的那張禦座,豈容他人覬覦。時光,永遠是無情的,對陛下而言,最有利的就是他的年輕,最危險的也是他的年輕。


    “母後已經很久沒有去過鴻台了。”孟玄胤懶得理睬永國公主夫婦和中大夫賀蘭顯,他隻是眼簾微闔,淡道,“今日,月色正好,不如由兒臣陪母後,登台觀月。”


    “是啊……”皇太後似是想起什麽,不由得抬起手摸了摸臉,聲音變得稍微有點僵硬,“哀家老了,鴻台那麽高,哀家怕是沒有力氣再上去了。”


    孟玄胤上前幾步攙住她,感受到她的身體微微有些顫抖,薄唇輕彎,露出一絲無情和殘酷的笑容,“母後還記得麽,兒臣小時候曾經說過,若有一天母後走不動了,兒臣會背負著母後,直到生命的盡頭。”


    “已經那麽遙遠了麽?”皇太後闔上雙眸,睫羽輕顫,許久之後,她睜開雙眼,臉上又是那副高貴雍容的笑,就像之前的每一日,無論苦澀還是心痛,都不曾改變的笑。她拍了拍他的手背,“走。”


    無人敢跟隨在這對母子身後。連一貫驕橫的永國公主看著善靈玉以及站在她身後龍門四子冷峻且充滿殺意的臉,都老老實實地低下頭,心裏盤算著,如何才能化解弟弟心中無邊的怒氣。


    “一朝宮殿,牽係著一朝的興衰,一帝的陵寢,傾注了無數人的心智。你死了,哀家還活著,而哀家的皇兒終於成為了天下的主宰。”


    “哀家曾經問過那個人,當上皇太後就可以懲罰那些人麽?”


    “那個人直言不諱地告訴哀家,將至尊的地位弄到手不光要統馭整個玉螭,甚至連皇帝都要向哀家屈服。連禦座在內,終將成為哀家的囊中之物!”


    “昔日的恥辱與劫難都已成為今日的榮耀與輝煌,但哀家心中的苦楚,哀家那些恐懼擔憂的日日夜夜,今日,定要一一討回。”


    “來了,終於來了。”


    ……


    夜風漸起,穹深如幕,月華滿地如清霜。


    皇太後站在鴻台上,任風颯颯吹起她寬大的衣袖。她回憶著,那是她和誰的對話,為何,如此遙遠?


    “賀蘭顯之事,母後怎麽看?”孟玄胤的聲音很淡,淡的就像是天邊漸隱的浮雲。


    皇太後回過神,她冷冷一笑,反問道,“皇兒,又是怎麽看的呢?”


    “留下他的殘命。”冷寒的眼神隱著滿滿的譏諷,孟玄胤如此回答,“不是因為他是兒臣的舅舅,兒臣不殺他是因為他是玉螭的中大夫。除了貪戀權勢,從能力而言,他適合這個位子。”


    “過去,哀家將你關在天祿閣看書,倒也沒白費力氣。”皇太後點點頭,但神情仍是帶著少許不滿,“讓你看列祖列宗的起居行錄,不是為了滿足所謂的好奇心,更不是為了讓你追憶先祖,哀家隻是想讓你學學,何謂皇權,何謂帝王心術。”


    “如果沒有母後的教誨,就不會有今日的孩兒。”


    “哀家的話還沒說完。”皇太後不悅的緊皺起淺淡的柳眉,聲音漸漸轉冷,“別以為哀家不知道你的心思,想要拿別家的學說替代現有的黃老之術,哀家且問你,民可富?國可強?若是與日耀一戰,可有精兵,可有良將,可有統禦萬軍之帥?哀家再問你,戰事背後,糧草、軍餉、戰馬、弓箭、刀戈,可有為繼?哀家再問你,朝中重臣漸老漸衰,你可有忠臣良吏為繼?就算這些都不提,哀家問你,這一個多月來,你謊稱纏綿病榻,其實,是微服去了月贏,是也不是”


    “兒臣不否認。”


    “外戚,哼,外戚就是你手中盾,掌心劍。覆滅興起,皆在你一念間,可是,何謂一念,這念,念的是江山社稷,念的是黎民百姓,念的是玉螭國祚。”皇太後轉過身,麵對著孟玄胤,眼眸流轉著凜冽之光。“選擇賀蘭顯作為剿滅文家之前,最後一塊磨刀石,哀家不怪你。但是,這後宮,何人能替你支撐?”


    冷溶溶的笑意綻放在孟玄胤的唇角邊,“現在,不是有母後麽?”


    皇太後微怔,心中似有什麽鬱鬱凝結,堵住呼吸塞住胸口,連氣也透不過去。有一張小小的臉在眼前飄浮滑動,年幼的他,落寞的他,執拗的他,孤寂的他。那時,她與他相依相伴,那時,她活著,她謀劃著,不就為了今日的一切麽?


    曾經的母子之情,在何時被扼殺?


    到底,是骨子裏的天性冷漠,還是皇室本就無情?


    “哀家明白了。”


    “僅僅就是明白?”孟玄胤步步緊逼地問道。


    “哀家,絕不讓皇兒失望。”


    孟玄胤緩緩闔上眼眸,嘴角彎出一抹輕笑,“兒臣的要求——很高,母後最好做好吃盡天下萬般苦的準備。當然,若是真能讓朕滿意……”


    他轉過頭,遙望著皇陵的方向。片刻之後,直視著她,淡淡道,“兒臣會奉母後梓宮,與父皇合葬。想來,也能圓了父皇頂妻背母的遺願。”


    皇太後賀蘭琴心看著那雙月光下閃爍著隱隱光華的眼眸,不帶任何感情與善意的冰冷眼眸,仿如高傲的孤鷹輕視著大地萬物。她輕輕笑了,“皇兒,你總是能一眼看穿人心最軟的那個角落,可是,哀家相信,這世間,必有一人,會讓你對她莫可奈何。”


    “母後還是花些心思多想想,如何才能應付那些大臣們一而再再而三讓朕選秀的上疏。”孟玄胤以一種俯瞰的眼神打量著母親平靜的臉容,語氣中帶著些許嘲諷,“堂兄賀蘭炙也算是可造之材,兒臣會好好調教他。同樣,賀蘭顯膝下那幾個不成器的東西若是禁不住琢磨淬煉,早早舍棄,或許,可保他們一命。”


    “唉,你若能讓後宮給哀家多生幾個孫兒、孫女,哀家隻怕做夢都能笑醒。皇兒,切記,保洪圖社稷,鞏國祚延綿,也是作為皇帝應盡的義務。”說完,皇太後賀蘭琴心扶著鴻台上凸出的石磚,緩緩離去。


    孟玄胤一人,獨自立於鴻台之上。


    幼時,隻覺得它夠高夠神秘,總想上去一探究竟;成年後,尤其是登基之後,再次登上鴻台,他才明白,俯瞰眾生,是怎樣一種感覺。


    被命運掌握的人,隻能卑微的活著或是死去,而掌握命運的人,才可以笑看風雲變幻莫測。


    “如何?”被候在鴻台下的內侍用軟輿抬回宣室殿的孟玄胤,淡問道。


    “常事大多有舊例可循,所以,大多可準奏;然,人事任免一項,卻是臣不敢裁斷的。”展越浩看著麵前高低不等的三堆奏章,“另,邊境上夜遼蠢蠢欲動,左相批戰,皇太後批守,臣……”


    孟玄胤微微一笑,倚著憑幾道,“與夜遼之戰,不是一時一日之事,卿有何想法但說無妨。”


    “回稟陛下,臣以為,以我玉螭此時之國力,雖可與夜遼一戰,但,勝算隻在五五之數。”展越浩坦言道,他雖借此機會升為中書侍郎,但武將出身的他心中對於沙場征戰總有著無盡的向往,所以,亦想借此機會對陛下心中的國策,一探究竟。


    “五五之數……倒也中肯。”孟玄胤剛想執起玉盞淺啜,誰知某個不長記性的小宮女,將滾燙的茶水放在他手邊。微微蹙起眉,他揮揮手示意內侍將那名小宮女拖出去,繼續道,“朕不願以皇室宗親之女換一日之安穩,但是,朕更不願生靈塗炭。享受權力,同時也就意味著必須承擔義務,這是幸,亦是不幸。”


    展越浩歎息道,“以一女子之犧牲,換萬千子民之苟活,臣徒為七尺男兒實是汗顏。”


    “審時度勢,徐而圖之,靜待時機。”孟玄胤的唇邊浮出一抹詭譎的笑,搖曳的燭光在他的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展越浩,朕不希望你隻是宦皇帝者。”


    “臣資質駑鈍,恐有負陛下。”展越浩匍匐在地,坦言道。


    “世人常歎,空有報國誌,卻無報國門。”孟玄胤嘴角溢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他陰鷙低沉嗓音很認真地說道,“當你踏進宣室殿的時候,不是已經想得很清楚了麽?”


    苦笑,展越浩想,這樣的反問句,他該如何應答,明明雙方都是心照不宣。好,也許,下一遭,他不自謙,會比較好。


    “宮門快落鎖了,想來,你的家人還在心焦,朕就不留了。”孟玄胤揮揮手,如此說道。


    “請陛下寬恕。”


    “無礙。他是個普通人,如今,享福慣了,連膽子也小了許多。殊不知,功名利祿本就飄渺如浮雲,到頭來,誰都是難逃一死。”孟玄胤似乎感受到展越浩背脊的僵硬,他輕笑道,“放棄,有時是為了讓對方活得更好,卿要學會舍取。”


    “諾。”展越浩倒退著離開宣室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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